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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八章 话柄


子霁伤得算不得太重,却是昏睡了一整日,直至翌日午膳后,也未见她醒来,这便叫桃戈愈发忧心忡忡。

        丫鬟端着铜盆伺候在床边,桃戈取了毛巾来为子霁擦脸,只是擦得小心翼翼,看来便略显愚钝,想必她自小到大从不曾做过这些事情。

        端着铜盆的那丫鬟忽见子霁搭在床沿上的手微微动了动,惊喜道:“子霁姑娘的手动了,想是就要醒了!”

        桃戈闻言一愣,收回了毛巾,紧接着便见子霁缓缓睁眼,望着她露出一丝颇是恬淡的笑意,她气息仍略显虚弱,只唤道:“桃戈。”

        彼时见子霁已醒来,桃戈自然欣喜不已,她原本心怀愧疚,从始至终都在琢磨等到子霁醒了,她该同她说些什么话,可这会儿子霁真的醒了,她原本准备了那么久的话,却是转瞬间便被忘得一干二净。

        她只好回她笑容,她笑得那样欢喜,欢喜之中却又带着些羞愧,“姐姐终于醒了。”

        子霁极力扯动唇角,笑问道:“我莫不是昏睡了许久?”

        “从昨儿早上到现在,姐姐已睡了一整日,可担心死我了。”

        “你担心什么,”子霁回她笑意以安慰她,继而道:“不过是皮肉伤罢了,死不了人。”

        桃戈望着子霁伤处,虽隔了一层棉被,她却也似乎瞧见了那触目惊心的一抹鲜红,她皱眉问道:“姐姐痛么?”

        “不痛。”

        桃戈总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便吐不出来了,子霁知道她的心思,便侧首左右看了一眼,而后又望着她,道:“桃戈,你扶我起来。”

        “姐姐伤得重,且伤口还待愈合,这会儿还不能轻易动弹,免得伤口又裂开。”

        “无妨,”子霁微微笑道:“我这身子骨,我自己却是清楚得很,是你言重了。”

        桃戈仍不愿扶子霁起身,那丫鬟撮合着道:“桃戈姑娘,子霁姑娘的伤口浅,算不得严重,如今她要起身,你便扶她起吧,她一整日未曾进食,你扶她起了,也好喂她吃些东西啊。”

        这丫鬟同桃戈说到子霁的伤口浅,算不得严重时,子霁的脸色分明轻变,只是一瞬间,又如初那般平静。

        桃戈皱眉,垂首见了手里的毛巾,便站起身,将毛巾放进铜盆中,吩咐丫鬟道:“你先下去吧,有什么事,我再唤你。”说罢便回身走去床边小心又小心将子霁扶起,却见子霁脸色一变,又听她细微的痛吟,似是很痛苦的模样。

        子霁像是吃了痛,可桃戈方才极是小心,分明没有碰到她的伤口!

        桃戈闻声一惊,问道:“可是动了伤口?”

        子霁轻轻摇头,面带笑意道:“没有。”

        桃戈闻言愈发愧疚,便愈加小心了些。

        子霁此言此举,分明是有意为之,她明知桃戈心存歉疚,却还要这般过分的予她不必要的安慰,摆明了是要桃戈日后对她愈发心存感激。

        其实她若不这样做,桃戈也会对她心存感激啊,此番又是何必呢!

        子霁已坐起身,桃戈望着她,良久终于吐露心声,道:“姐姐,你昨日舍命救我,这要我日后拿什么来偿还你……”

        “你我姐妹,我救你自是应当的,谈什么偿还不偿还的。”

        桃戈默而不语,她委实不知该如何接话。

        子霁忽作欣喜,道:“对了,桃戈,我方才昏睡之际,做了一个梦,你可记得我昨儿早上摔坏了你的步摇,我梦到我把那支步摇送去城西一家玉匠铺子修了,拿回来时步摇竟像是新的一样,丝毫没有摔坏的痕迹。”

        桃戈听得一愣一愣的,子霁又道:“你不如去把那支步摇拿给我,等我伤好了,我便送去那家玉匠铺子瞧瞧,保不准真能修好呢。”

        子霁这般胡诌,不过是想将桃戈的步摇拿走,至于拿走那支步摇之后要做什么,却是不为人知的。

        桃戈自是相信她,问道:“姐姐告诉我那家玉匠铺子在哪里,我这几日若是得空了,便送去瞧瞧。”

        子霁支支吾吾,道:“那是我梦中所见,路也只有我认得,若叫你去,你定是摸不着的。你听姐姐的话,去把步摇拿来给我,我过几日便给你送去修,何况那步摇还是我摔坏的,你总要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才是。”

        桃戈拗不过她,只好道:“那样也好,我这就去取来,”说罢便起身出了屋子,子霁受伤后歇在自己屋中,而桃戈的屋子就在她隔壁,是以桃戈出了她的屋子,再走个几步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对桓伊所赠的每一样东西都极是珍爱,更莫说那支步摇实属举世无双之美,她自然更是喜爱,即便摔坏了,她也收藏得极好。

        那支步摇被她收在一个木匣子,而那木匣子,方才妆台前的屉子里。

        桃戈取出那木匣子,打开看了一眼,见步摇上的和田玉碎成两截,颇是心疼。她关上屉子,正想拿着木匣子出去,走至门口还未踏出去,忽听闻有二人在外低声议论。

        一人道:“昨儿刘姑子将雅鱼关到柴房,她今儿不知怎的竟逃出去了。”

        另一人惊道:“逃出去了?姐姐怎知她是逃出去的,该不是有人把她放走的吧?”

        “怎么可能,柴房门口那地上淌了一滩子醋,门上的锁也给醋泡坏了,她这还不是自己逃出去的?”

        “她都疯了,如今逃出去,会不会突然跑回来对咱们下手!”

        “瞧瞧你说的,”这人言语间略带责备,道:“她如今满脑子都是为绿衫报仇,她若是回来了,定是直奔着桃戈去,与咱们何干。”

        桃戈!桃戈!又是桃戈!自昨日雅鱼临走时说了那一番话,如今所有人都在背地里议论她,所有人都将她视作杀害绿衫的凶手!

        那二人说至此,忽的闭口不言,桃戈紧握着那木匣子,使劲的掐着手心,竟险些掐出血来,她见外头没了动静,方才走出去,回了子霁屋中。

        待关上屋门,转身望着子霁,神情异常平静,子霁见她这般,问道:“怎么了?”

        桃戈笑了笑,淡淡道:“没怎么。”

        照理说,雅鱼被关在柴房,柴房虽上了锁,这两日也一直都有人把守着,雅鱼是断断逃不出去的,即便是用醋烧坏了门锁,那也不应当,倘若用醋烧锁,顶快也得半天才行,那雅鱼又是如何避过把守的丫鬟烧坏那锁的,况且锁在门外,而她在门内。

        还有,那醋又是哪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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