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孙沫的好

看着怀里的孙沫，我心一软，便答应了她，说自己不走了，会好好对她。

        孙沫听了，非常感动，她身子一仰，便躺了下去。

        看着孙沫因为哭泣而花掉的妆容，我有些心疼，她里边的衣服很单薄，整个后背都没有遮住，这个我见过，好像他们叫这个肚兜来着。

        姐姐小时候好像也穿过那个，但是自从上学之后，就改穿城里流行的罩子了。

        孙沫因为看不见，所以看不到我的表情，当然，我自己也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但我能感觉到，我的表情肯定很猥琐……

        “小峰……”孙沫的声音非常小，而且十分娇柔。

        “嗯。”我回答这，身体也回应着她。

        孙沫抿着嘴，似乎等待着什么，而我正要下手的时候，孙沫却抵住了我。

        “小峰，你能再答应我一次，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吗？”孙沫问。

        看着咬着粉唇的孙沫，我心里打鼓了。

        我不想就这样一辈子留在农村寄人篱下，我想读书，我想去城里。而我更想找到我的亲生父母，我渴望像姐姐一样，得到父母的关爱，能够像她一样过上有家人关怀的生活。

        可是现在，如果我和孙沫那个了，我可能永远都走不了了，只能留在这个村子，和孙沫过日子，也许我努力一点，到时候得到村委的照顾，能在村委会里面弄个饭碗，可我想要的生活，并不是这样。

        所以我很纠结，我到底该怎么办？我现在走，即使我没有那个孙沫，别人也会觉得孙沫不干净，更何况她本身是个瞎子，已经很难找对象了，再加上之前结过婚，恐怕真会应了孙沫说的，不会再有人要她。

        我犹豫再三始终没说出口，没有给她承诺。

        孙沫因为看不到我的表情，所以有些着急，满脸急切的等着我的回答。

        我长叹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办。

        起身坐在床沿，我看着大红的囍字，心里有愧。

        “小峰，你还是嫌弃我吗？”孙沫感觉到我起身，问道。

        “孙沫，我没有嫌弃你，其实，我配不上你。”我说。

        孙沫拉着我的胳膊说，“怎么会，小峰，你四肢健全，眼睛也可以看到，怎么会配不上我。”

        “真的。”我说。

        “小峰，你怎么会这么想。”孙沫问。

        我用手挠了挠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小峰，你家境虽然一般，你爸为了村东边的承包田求我爸，还答应我们的婚事，但再怎么说，你也是健康成长过着正常生活的人，比我强太多了。”孙沫说，“我从小就看不见，没见过你们说的太阳，也没见到过月亮和星星，我甚至连我自己父母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我更不知道颜色是什么，七岁掉牙齿那年，我被村子里差不多大的孩子骂是丑八怪之后，我就再也不敢出去了，我过的，真的很卑微，我甚至连我自己长什么样，都看不到……我……”

        孙沫哽咽着，抱住我手臂的手更加用力，生怕我突然跑了。

        听了孙沫的话，我觉得她真的很不容易，我也没想到身为村委女儿的她，过得竟然比我还难。

        不知为何，我也哽咽了，似乎和她产生了共鸣，那种相惜的感觉油然而生，“孙沫，我不知道你的生活是这样的，我一直以为你是村官的女儿，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小峰，从小到大，除了我爸妈，我很少跟人说话，我也不知道对谁说话。”孙沫说，“所以我很希望有个人能陪我，能够对我好，也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对他好。”

        “哎……”我叹息。

        “小峰，和你相处的这些天，我能感觉到你是个好人，你没有因为我是瞎子就嫌弃我，反而处处照顾我，我知道我这么说很自私，但我真的很想你能留下来陪我，也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对你好。”孙沫说。

        看着孙沫还带着稚气的脸，我不想骗她，因为她已经很可怜了，如果我现在骗她，答应她我会一直陪着她，到时候如果我做不到，她的失望该有多大？我觉得我该跟她说实话，希望得到她的理解。

        “其实你还是不了解我。”我说。

        “小峰，我知道，所以你给我一点时间好吗。”孙沫说。

        “告诉你吧，其实我并不是杨家亲生的。”我说。

        孙沫听了，露出惊讶的表情，但她的目光却没有焦距，更没有看着我，只是傻傻的对着前面。

        “这怎么可能？”孙沫难以置信道。

        “我说的是真的，其实我是杨家买回来的。”我说，“我爸之所以能如此狠下心，也正是因为我不是他们亲生的。”

        孙沫听了，如遭雷劈，呆呆的愣在那里，久久不语。

        “所以孙沫，我真的配不上你，以后我有能力离开村子了，我会去寻找我的亲生父母，所以我不能答应你一直陪着你。”我说。

        孙沫听了，眼角流下眼泪，“怎么会这样。”

        “这一切都是我爸想出来的，前段时间我知道自己不是他们亲生的所以想跑，后来被他抓了回去关起来了。”我说，“他知道再怎么关我，一旦哪天疏忽了，我还是会跑掉，所以他想出了这个办法，让我倒插门上你们家，这样做，一来他能弄到那片田的承包，以后还能借着这层关系捞好处，二来反正我不是他亲生的，我的孩子跟他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所以他才不在乎我的孩子姓什么。最后，他把我弄来你们家，也是想让你们家把我留住，反正他是最受益的。”

        孙沫呆若木鸡，久久不语。

        我看着她，知道她听了这些，肯定心情难平，而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做好了她去告诉她爸的打算。

        可谁知，过了一会，孙沫渐渐平静下来了，她并没有松开抓住我的手，反而很认真的对我说，“小峰，我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我苦笑。

        “小峰，你是打算以后有能力了就去找亲生父母吗？”孙沫问。

        “嗯。”我说。

        “那是什么时候？”她问。

        “不知道，反正我要存钱，等我存够了，我就去。”我说。

        “要多少？”孙沫问。

        “不知道。”我说，其实我真的不知道，我心里有找父母的信念，但我没上过学，也没去过城里，所以我压根就不知道我到时候要花多少钱。

        “这些够吗？”孙沫说着，从怀里不知道什么地方拿出一块皱巴巴的布，她打开后，里面赫然装着数十张红色的毛爷爷。

        我看着这些钱，吓了一跳，这得有一千块了啊！就算是我姐姐，恐怕也没存过这么多钱。

        “这钱是？”我问。

        “是我存的，过年的时候亲戚给的红包我都会存起来，因为我基本不出门所以根本就不花钱。”孙沫说。

        虽然我知道如果我有了这些钱我就可以去城里了，可孙沫的钱我不能要，于是我把她拿着钱的手推了回去，“不行，我不能要。”

        “小峰，你拿着吧。”孙沫说着，又要塞给我。

        “可是你不是要我留下来吗，那你还给我钱，你不怕我拿了钱直接跑了啊。”我说。

        “小峰，我相信你不嫌弃我瞎，你只是想去找亲生父母，所以只要你答应我，你一旦找到亲生父母就回来或者带我走就行。”孙沫说，“只要你答应，这钱就给你了。”

        看着孙沫手上的钱，我哽住了。

        孙沫虽然是瞎子，但她真的很好，她是那么漂亮，心地善良，单纯。

        不知为何，看着她柔弱的小手，捏着钱要塞给我，我哭了……

        我哭得好惨，我真的没想到，我做梦都没想到，对我好的人，竟然会是她。

        可她越是这样好，我心里就越是愧疚，如果我真的拿着钱走了，我能找到亲生父母，那时候我再回来带她走可能能成为一段佳话，但万一我找不到亲生父母呢？那她怎么办？难道在家里守活寡吗？

        我甚至有些动摇了，我不想辜负孙沫这么好的女孩，我心里竟然萌生出放弃去城里，和她好好过日子的想法。

        “小峰，你不答应也没关系，算了，这是我的命，你要走，我注定留不住。”孙沫说着，还是将钱塞到我手里，“有机会你就走吧，我会等你，直到你回来。”

        “你不怕我不回来了吗？”我问。

        “你不回来，我也会等你。”孙沫说，“这是我的命，从小我就瞎了，这都是我的命，命是怎样的，就怎样吧，我只能认命。”

        “孙沫，你跟我一起走吧，我带你一起去找我的亲生父母。”我说。

        孙沫听了，摇了摇头，“我看不见，连路都找不到，跟你去只会拖累你。”

        孙沫说着，抓住我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她的脸真的好光滑，“只要你记得我就好了。”

        “可是……”我有些犹豫，觉得如果我真的跑了，那对她很不公平。

        “小峰，你放心去吧，我没事的，我们年纪也不大，如果到时候你没找到亲生父母，也没有关系，你回来就好了。”孙沫说，“小峰，就算我现在留住你，但以后迟早有一天你还是会走，会去找亲生父母，所以我留住你的人，你的心也不在这里。”

        孙沫说着，流着眼泪说，“明天我会帮你想办法逃走，希望你能找到亲生父母。”

        孙沫的妆已经彻底花了，她的脸上被泪痕冲刷出一道道的痕迹，但她是那样柔弱却又坚强，我只感觉心底里那层一直被压抑的情感突然间爆发了，我失声痛哭，并抱住她，“沫沫，对不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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