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九章：旧事
现下的刘清愿是万念俱灰，不知所以，只是发泄着自己的心伤。
这边清欢还待在碧荷园听闻弦讲欧阳先生的旧事。
“先生这一生苦啊！”
闻弦的叹息声低沉而悠长，让清欢的心猛的一缩，想起了梦里的阿欢。
“小姐是欧阳家的嫡长女，老爷夫人二人年少情深，一辈子相知相守没有第三人。但是夫人却只生了先生和二小姐两人，二小姐唤问词。”
说到这里朝清欢点头示意来一下才接着说。
“对，就是刚刚先生口里喊得‘词儿’。夫人生先生的时候伤了身，多年未有孕。在十年后才再次有了二小姐。”
闻弦一边说一边回忆，显然是很久又很少记起来的过往了。
“长姐如母这句话在我们先生身上体现的最是充分。二小姐年少顽皮，夫人很长时间都卧床养病，我们先生才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就带着妹妹一起住了。”
“那是先生过的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二小姐虽然顽皮的像一匹脱了缰的小马，可是最听先生的话。那时候的生活多么幸福，多么无忧无虑，那时候我也还是先生身边的一个小丫头呢。”
“先生那时候最是温柔大方，聪慧敏锐，一手琴艺无人出其右。
在我们一众仆从之中就是我们的神，使我们以后的家主。
是的，那时候老爷就决定让先生招婿，以后掌舵欧阳家。所以求娶我们先生的人如过江之鲫。只是只要听到招赘，便都大了退堂鼓。”
清欢知道，能配得上先生的人必定也是人中龙凤，这样的人都是家族里需要的后起之秀，怎么舍得入赘女家，所以最后同意招赘的，条件必定都是一些纨绔或者才能凡凡之人。
“我还记得那时候二小姐只要听到有人上门，便发好大的脾气，直接指示小厮把人扔出去。
每当这时候先生都眼神幽远的看着远方，一点也不恼，神情平和的的看着二小姐发脾气，等过了又温温柔柔的哄着二小姐。”
“那时候的日子吵吵闹闹才有活在世间的意思，总觉得转眼就过去了，总是让我不敢回想，只要想起来就抑制不住的想哭，为二小姐为先生，也为了老爷和夫人。”
清欢知道，在苦难之中人是最喜欢回忆往昔的幸福，那样至少还有心灵的慰藉，还有生活的希望。可是等到苦难过去，就像是千帆过尽，只留下波光粼粼的水面时，只想回复平静，什么乘风破浪的雄心，什么风平浪静的幸福，都像烟云一样散的了无踪影，不如不想。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一年夏天，雨水特别多，一阵电闪雷鸣后，大风中夹杂着豆大的雨点直往身上砸。
我扶着先生刚躲进小花园的亭子中雨就“哗哗”的下起来了，外面白茫茫一片，看什么都不清楚。就是这时候竟然有个人远远的走了过来，看不清模样，甚至分不清男女。
在那样的天气里，这个人不慌不乱，就像是走在艳阳高照的明媚天气之中一样，我和先生都看呆了，等到发现是位陌生男子的时候，已经晚了。”
“先生看着陌生的男子一脸的迷茫，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先生依礼对着来人遥遥俯身一拜，那人倒也规矩，远远的避开了，硬生生转身再次走入茫茫的大雨之中，想来那时候他一定也是想来避雨的，看到我和先生两位姑娘才离开的。”
“等雨停了，我们也就忘记了那偶尔出现的一个身影，想来或许是老爷的小友吧。可是傍晚一家子用膳的时候，老爷竟然带着那个男子也来了。
那时候小不懂事，我就站在先生身边偷偷打量着他。只见他眉清目秀，唇红齿白，鼻梁高挺，穿着普通的文人长衫，端的是如玉君子，文质彬彬。”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让整个欧阳家走向了覆灭。”
“那个人叫冯延荣，是老爷母家的一个远方表亲，家道中落，前来投奔欧阳家。”
又是表亲，不会是表兄妹吧？
“老爷让先生和二小姐称冯公子为表兄，是不是很熟悉的套路？
还真就是这样，到了晚间夫人来先生房中，我也留下了，夫人说那位冯公子学问不错，人也有本事，不卑不亢，心性坚定。
虽然现在寄人篱下，等以后有大作为也不是不可能的。最重要的就是没有父母亲戚的阻挠，不会对入赘有意见，简直就是给先生特意准备的夫婿。
先生沉默不语，夫人只以为那是姑娘家面嫩害羞，夫人看先生也不反对就直接拍板决定了。”
“当时夫人什么都不知道，就是我这个贴身伺候的也不知道，先生她瞒的好苦。
原来先生心中是有人的，一直深藏在心中，我天天伺候先生，就是去铺子里查账我也是伺候在身侧的。却没有发现，都是我的错啊。硬是让先生错过了。”
闻弦把所有的过错都怪在自己身上，说到这里满是自责懊悔的语气，让清欢和芍药一阵心疼。只是多年前的旧事，不是两个外人可以随便开口评说的。只能静静地听着。
“夫人开始操办先生的婚事，虽然只是初初开始准备，但是大家却都是知道了，都私下里恭喜先生。先生还是那个样子，不悲不喜仿佛是个身外人一样。
等到后来我发现先生忙碌一天后竟然在灯下绣着同心鸳鸯荷苞。我知道先生一定是想开了，真的想着婚后也能相敬如宾做对幸福美满的夫妻。如果是这样两个人婚后相敬如宾倒也勉强算是过日子。”
“可是最不该的就是冯公子也是答应了婚事的，可就在婚事已经板上钉钉，所有的规矩流程都走完了，就差拜堂成亲的时候，二小姐和冯公子竟然跪在先生面前求先生成全。”
闻弦说到这里深深的回头看着昏迷不醒的先生，满眼的伤痛和心疼，自家先生当年是多么的耀眼出众，性子柔顺但做事却雷厉风行，手段果敢。
可是却遭遇最最亲近的妹妹和未婚夫婿的双重背叛。
“先生一口气没上来就厥过去了，等先生醒来连眼里最后的那点光彩都没有了，就变得如今这样严肃刻板，再无笑容。”
清欢和芍药悄悄的对视一眼，没有想到先生还有这样的过往，从一个明媚少女柔顺能干的大家闺秀，变成这样不苟言笑的中年徐娘，让人唏嘘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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