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老板跑路了？
西元2136年，夏天，七月流火，天空中见不到一丝云彩，日光白晃晃地直照下来，天与地之间升腾起一阵阵热浪，扭曲着那些不得不在日头底下出行的人影。
楼小石在萎靡不振的行道树下，一边小心地躲闪着迎头倾倒下来像火一样的阳光，一边低头骑车疾行。
此时的她浑身上下汗如浆出，身上的衬衣，早已半湿，黏嗒嗒地贴在肌肤上，让人更加烦躁。
她来到了一幢老旧的单元楼下，把车停到楼房一处阳光照射不到的角落，一手护着斜背在左肩上的外卖箱，一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紧走了几步，她推开已坏了的铁门，钻进略微有些阴暗的通道，扑面而来的一丝清凉，让楼小石透出一口气。
她停下了脚步，让眼睛适应一下骤然变暗的光线，无言地抬头看了一眼寂静无人的楼道，她抬起手臂，蹭了蹭额头上的汗珠，微皱起眉头，认命地开始爬起楼梯来。
点外卖的是一个老客户，住在七楼，脾气极差，每个给她送过外卖的员工，不管有没有错，都会被臭骂一顿。
久而久之，酒楼上下已经没有一个人愿意给她送外卖。什么“帮忙跑腿”、“吃了吗”、“人人外卖”之类的平台上，也没有骑手愿意接单。
楼小石大小也算个酒楼里的副经理，本来也轮不到她亲自来送外卖，可最近酒楼生意实在太差，本着蚊子再小也是肉，这一单虽说没多少钱，但好歹也是几十块钱，四舍五入也算是小一百了。
于是她趁着午休，亲自出马，冒着三十几度的酷热跑了这一趟。
“叮铃铃，叮铃铃，来电话了，来电话了……”楼小石的电话响了起来。
贴合在手腕上的手机，是如今最新的个人通讯器。只需要手腕轻轻一甩就能打开，接听电话或上网都极为方便。且采用了最新的屏幕折叠技术，收起时不过普通手表大小，展开之后就如同一个轻薄的平板电脑，完全颠覆了传统手机的概念。
但不管产品如何更新或商家如何更名，人们还是习惯称作是手机。
楼小石手上是年初才买的新款，如今不过才半年，已经更新了三四代，价格也一落千丈，只有当时售价的十分之一。
平日里精打细算的楼小石当时为了更好地联络客户，一狠心一咬牙，几乎花了全部积蓄，买了下来，如今却成了她心口上的痛。
她轻轻一晃手腕，手机屏幕轻巧滑了出来，上面赫然显示是大老板的电话，楼小石心里一喜，连忙接起了电话。
说起来，大老板已经有段日子没有出现在酒楼了，最近生意不好，这几天还传出老板娘惹到了不好惹的黑道人物，老板一家要跑路的消息来。
这让楼小石很是忐忑不安，她好不容易找到个还算高薪的工作，又好不容易刚刚升到副经理，即便只是个管杂事的，几乎没有什么实权的副经理，但好歹也算是中层管理人员，搞不好，分分钟就能升高层呢。
“老板好！”
“小石啊，你在外面呢？”
楼小石对着手机点头哈腰，虽然并没有开视频，老板看不到，但态度最重要，对自己的米饭帮主还是要拿出该有的姿态的。
“老板，我趁午休出来送个外卖，很快就回酒楼了，我正好有很多事要和你汇报，是关于提高酒楼营业额的一些建议……”
“小石啊，你先等等，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说，你认真听着啊，别打岔。”
楼小石楞了一下，心中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降职？扣工资？解雇？开除？还是……
“老板……”
“……小石啊，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听着啊，我和你婶子，有事要到外地一段时候，从今天开始，酒楼就全权委托给你了，我签了份委托书，快递给你了……”
“……不是啊，老板？这是怎么回事啊？”
“没时间说太多，你记住了，酒楼就暂时交给你了，我不在的时候，你的职权最大，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喂！老板！喂！喂！”
电话里只剩下长长的盲音，楼小石一头雾水，再拨电话过去，老板的手机已经是关机状态了。
楼小石站在七楼的楼梯口，一时心头茫然，正在这时，手中的电话又响了起来：“……来电话了！来电话……”
“喂，安仔！”
“楼姐不好了，你快回来呀，罗经理他们全走了，还开走了酒楼的车子！拦也拦不住呀”
打电话的是楼小石唯一的下属兼助理吕平安，人称安仔，还没有满二十，但出来做事好几年了，头脑灵活嘴巴又甜，很会来事儿。
刚进酒楼时得了不少楼小石的帮助和恩惠，对楼小石很是忠心，是她最得用的左膀右臂。
楼小石呆了一呆，脸上的汗珠一颗一颗往滑落，身上却是没来由地一阵一阵冰凉。
电话里，安仔的声音还在急促地说着话：
“……老板好像真的跑路了？大家都快闹疯了，上个月的工资就没有发……”
楼小石的头一阵阵发晕，她哑着嗓子，努力找回自己的意识。
“……行了，等我回来再说，很快……”
“哎哎哎！送外卖的！发什么呆呢，叫你呢！”
一道尖利的声音响了起来，楼小石回过神来，定睛一看，正是自己要送外卖的那户人家，一个长得又高又壮的女人正手叉腰站在门口，横眉竖眼地瞪着她。
这是一幢很旧的居民安置楼，每层楼有十几户人家，上了楼梯就是一条长长的走道。
可能是天太热，七楼有六七户人家都开着门透气，不少人都端着小板凳，坐在楼道里纳凉，听见声音，一个个手里蒲扇摇不停，看好戏的目光却齐刷刷地扫了过来。
楼小石连忙挂了电话，脸上挂上训练有素的职业化微笑，几步上前，动作麻利地打开保温的外卖箱，拿出餐盒递了过去。
“不好意思哈，这是您点的外卖，祝您用餐愉快，一共是……”
那女人眼睛一瞪，张开大嘴，吼道：“还愉快呢！老娘都快饿死了，我告诉你，我要投诉你！磨磨蹭蹭地，一看就是一辈子都送外卖的命！
劳碌命，死穷鬼……”
楼小石面上表情不变，心里微微一冷，她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点，好避开那女人满口乱喷的唾沫，努力压下心里升起的一股戾气，开口说道：
“你好，你下单到现在还没有超过四十分钟，餐点是在我们承诺的时间内送到的……”
“放屁！大家都看到了，刚才是谁在那边磨蹭的，还敢和客户顶嘴吵架，哼，你等着，我会再多投诉你一条的，真是不知好歹！我呸？”
楼小石眼睛眯了眯，脸上的微笑淡化成一抹冰冷，她吸了一口气，强忍着气，说道：
“那你倒底想怎么样，我已经按时把餐点送到了，你不仅不付钱，还在那里骂人，还要投诉我？”
“付钱？我呸，我告诉你，你们这些送外卖的，坏得很！还想让我付钱，我告诉你，我打个电话一投诉，你不被扣个几百钱才怪！还想让我付钱？哼！”
那女人双手在胸前交叉，洋洋得意地说道。
楼小石脸上的表情彻底冷了下来，看来眼前这女人是打定主意，想要赖账吃霸王餐了。
这女人之前几次都和送餐员和外卖骑手争吵，好几次都是送了几张优惠券了事，想来是尝到了甜头，胃口也大了，这么难缠的人，难怪就连平日里处事很圆融的安仔也不愿意跑这一趟。
哼，她楼小石虽然看起来像个刚出校门的小女生，可是好歹也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十几年了，还会在这种人面前露怯？
楼道里的人们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一个个用一种看好戏地神情，关注着楼小石和胖女人的口角。大热的天，有个“瓜”吃吃还是比较解闷的。
看着眼前的女人一张一合的嘴，那聒噪的声音像是一大群苍蝇一样，“乌央乌央”地在头顶乱绕，闷热的气息像是一阵一阵海啸，滚滚而来。
楼小石几乎可以感受到自己脑袋上的血管在突突乱跳，她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大吼出声：
“闭嘴！”
声音太过尖利，以至于有些破音。
那胖女人正在酣畅淋漓地口若悬河，冷不防被楼小石一声大喊唬了一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情况，不由楞在了原地。
楼小石一把扯下外卖餐盒上的小票，“呼”地递到胖女人面前，冷冷地说道：
“看清楚你下单的时间，我们是严格按照规定送的餐。你不是想要投诉吗？真是巧了，我就是我们酒楼的最高负责人，喏，这是我的名片，欢迎你投诉，我很期待！”
“还有啊，我很荣幸地通知你，从现在开始你已经被加入我们酒楼的黑名单，以后，请不要再打电话来订餐了，更不要直接来用餐哦，我们不介意会关门放狗的！谢谢合作！”
说完，楼小石手指一弹，名片径直飞了出去，撞上那胖女人的左肩膀，然后掉落在地上。
楼小石浑不在意，一个帅气地转身下了楼，只留下那满心小算盘的胖女人站在原地目瞪口呆，明显还搞不清楚状况。
不是，说好的顾客是上帝呢？什么情况？我的糖醋小排呢？我的……喂！别走呀！
楼小石一通硬怼，心里郁结的气倒是烟消云消了，她的小心脏却是“扑通扑通”一阵狂跳，话说这种正面刚客户的行为，对她来说可是头一遭呢，刚刚一段话听起来霸气，楼小石说得却都有些破音了，那可不是一般的紧张呀。
不过呢，哈！还真是爽呀，比吃了个冰镇的大西瓜还爽，哈哈，一个字，帅！我，楼小石，也有这么帅气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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