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农户做客

　　小姑娘低着头走路，脸蛋红扑扑的像苹果，两条修长的腿蹬蹬蹬走的飞快，小手捏着衣角，也没注意周围环境。路都是走惯了的，也不怕走岔了。

　　猛然听到问话，看到眼前的妇人，小姑娘吓了一跳，手拍着胸口，长长舒出一口气，“二姨，我当是谁呢，吓我一跳。”

　　妇人一手拉着小姑娘护在身后，面对着晏宁、荆嗣、李沆三人，警惕的目光在三人脸上打转，像是要看穿三人羊皮下的本来面目。

　　妇人一副要追究到底的样子，瞪着眼睛问道：“我家小芳是老实孩子，你们是从外乡来的吧，是哪人啊？鱼符呢？来这里做什么？”

　　晏宁一时也被这妇人的气势震慑，过了半晌才说道：“呃，我们是读书人，大大的好人。”

　　小芳不乐意了，拽着妇人的衣角，解释道：“他们是京城过来游学的读书人，走到这里口渴了，我带他们去家里喝口水。”

　　“你啊，给人卖了还给人家数钱！”妇人一根手指点了点小姑娘的额头，气得跺了跺脚，只恨现在要去地头送饭，一时无可奈何，“你小心着点，我一会就回来，不会让人欺负了你。”

　　妇人走了，小芳带着晏宁他们往里走。村口最大的建筑是祠堂，牌匾古色古香，虽然很旧，但很整洁。祠堂占地有五亩左右，前院里有两株参天的银杏树，远远高出围墙的檐角，树叶枯黄，至少有百年的树龄。

　　再往前是数座建立在一个土坡高地上的义仓，蘑菇形状，大概有一丈多高，周围有几个青年守卫在那里。义仓是官府组织将农民多余的粮食以一定的价格收集起来，起到平抑粮价的作用。

　　谷贱伤农，尤其是丰年，粮食的市价会非常低。官府通过义仓的方式平抑粮价，丰年的时候，以高出市价的价格买下农民手里多余的粮食，使得市价上涨。

　　到了荒年，粮价居高不下的时候，农民买不起粮食。官府就把义仓积蓄的粮食以低于市价的价格便宜卖给农民，让农民们能够度过难关，使得市价下降。

　　再好的制度也需要人来执行。晏宁知道，尤其是到了荒年的时候，人祸比灾荒更可怕。荒年是平民的灾难，是官员与商人大发其财的好时候，平时挪动的公款，私卖的粮食，义仓里粮食堆底大量的沙石。只需要一句开仓放粮，就可以掩盖过去。

　　官商勾结，囤积粮草，哄抬粮价。农民买不起粮食，要么饿死，要么把土地卖给地主。无数人家破人亡，许多人论为地位的奴仆，佃户。

　　为什么历朝历代都每逢天灾都之后国运就会大不如前，会有无数百姓起义造反，因为有无数只吸血虫寄居在王朝的身上吸血。直到王朝轰然倒贴，一切归于废墟。

　　守卫义仓的几个年轻后生见到小芳带着三个陌生青年走过来，将手里的木棒握紧了，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经过，也没说什么，但是目光里的杀意都集中在了晏宁的脸上。这家伙长得这么好看，都把小芳勾走了，恨不得打他两拳。

　　小芳看起来并没有受到二姨的话的影响，对三个陌生人没有警惕，尤其是不时回过头来，黑油油的辫子甩来甩去的，乌溜溜大眼睛偷瞄着晏宁。

　　小芳不好意思的给晏宁道歉：“我二姨人就是这样，总是提防这提防那的，上回家里丢了柄斧子。她怀疑是邻居家的葛大爷偷的，吵闹了几个月，最后在自己家里找到了。二姨她没有坏心，你们尽管去我们家喝水，家里简陋，慢待客人了。”

　　晏宁笑着说：“你倒不怕我们是坏人。”

　　小芳得意一笑，“我会看人哩，人是好是坏，我从他的眼睛里都能看得出来。”

　　晏宁逗她，“我们是人贩子，专门贩卖小姑娘，卖到深山老林里给老光棍。”

　　小芳咬咬嘴唇，“你被骗我，我看得出来，你的生活一定很好。人的气质就和我们乡下人不一样咧，看你们的眼神，就知道你们对村里的环境很震惊。”

　　晏宁转移话题，“你怎么一个人在地里，你父母放心吗？”

　　小芳道：“我是大人了，有什么放不放心的，又不怕被狼叼了。我家的地有几块，爹娘带着两个哥哥去了远的地方。靠近村子的地比较小，就留给我收割。”

　　说话间，晏宁、荆嗣、李沆到了小芳的家，土墙上斑驳裂痕跟蜘蛛网似的，木门上也破了一块大洞。

　　院子里栽了一棵枣树，红艳艳的枣子密密麻麻，压弯了枝头，地上还散落着一些。西北角收拾了一洼菜地，种着些蔬菜，墙角还有一个木板搭的狗窝，一只黄毛短尾的土狗躲在窝里龇牙咧嘴，在小芳的呵斥下没有吠叫。

　　院落里有三间房，顶上茅草是新的，虽然环境很简陋，但是收拾的整整齐齐。

　　晏宁、荆嗣、李沆没有进屋，就在院子里的石墨上坐下歇息，土墙不高，可以看到两边人家的情景，比小芳家稍好一些，但差别不大。

　　小芳毕竟是个小姑娘，三个大男人总不能跟着她进屋，为了避嫌，就在院子里等着。

　　过了一会，小芳从屋子里探出脑袋，说道：“你们坐一会，我去煮茶。”

　　晏宁忙道：“不用麻烦了，我们喝凉水就好。”

　　小芳固执道：“远来是客，农户人家也没有好招待的，一杯粗茶表示一下心意。你不要再拒绝，不然就是看不起我们穷人家，嫌我们家的水脏。”

　　晏宁没想到这小妮子也有执拗的一面，不忍心伤害少女柔弱的自尊心，只好点头答应下来。他们本来就是要来查访民情的，不便拒绝小芳的好意，有些话还没有来得及问。

　　看得出来，小芳对晏宁很有好感，时不时的问一下京城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对于乡下的穷苦人家来说，县城就是顶繁华的地界。对于京城的繁华，只停留在想象中。

　　虽然陈留县距离汴梁只有不到三十里，但是落后的交通和贫穷，使得村子里绝大部分人都没去过汴梁。

　　不过，当晏宁说他已经有妻室的时候，小芳明亮的大眼睛就像覆盖上一层阴翳，黯淡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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