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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一山不容二虎哪怕一公一母


  然而娇俏的郡主听了他这番话,却丝毫没有任何的触动,更别说是恼羞成怒、拂袖而去之类的激烈反应了。

  只是在最后,很淡然地抢先打断了徐钦的话。

  “小公爷这番话,确实入情入理、情真意切、感人肺腑,然而这都不是理由。首先,本郡主是皇长孙女,这没错,可何以是皇室纠葛?这话江都听不明白。再者,也没什么委不委屈的,我方才在宴上所说,也尽皆肺腑,本郡主一点儿也不在乎你娶多少妾室,娶的又是谁,甚至如果有必要,本郡主还可以帮你去向皇祖父说明,甚至再往后…总之,本郡主支持你纳妾。至于你想怎么对本郡主,也由得你高兴,就算你将本郡主像菩萨一般供起来,本郡主也绝不会有半点怨言,本郡主要的,只是你徐家长房嫡媳这个名头。怎么样,是不是很划算?无话可说了?”

  看着这位江都郡主逐渐恢复冷静,变得波澜不惊的深邃双眸。徐钦真的是有点儿目瞪口呆的感觉,无法克说!他看不清她眼底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也猜不透这个诡异的女子心里想的是什么,更不敢轻易应下这等看似好得不能再好的条件。毕竟下套的终极奥义就是以利诱之,他相信,这等看上去天降馅饼一般的好运背后,定然有着早已标好的价码。

  而且即使退一万步说,这江都郡主朱云轻所谋的,并非是他,可这桩婚事一结,往后在朱棣面前可免不了尴尬。

  怎么他么就惹上了这么一个难缠的家伙呢?徐大少此时的内心是有点儿崩溃的,不过很快他还是恢复了镇定。

  “殿下这是说笑了。且不说圣上和太孙殿下会不会坐视不管,单就是殿下本身而言,出身高贵、蕙质兰心、沉鱼落雁,放眼天下,几无可与您相提并论之女子,这般委曲求全,令臣实在是有些难以理解。要说臣也确实有两分姿色,可单论容貌,即使在这京师权贵子弟之中,也有大把人较臣更胜一筹;要讲才智,臣虽有三分急智,可也绝算不上是什么天纵奇才。而以殿下的出身,似乎一个区区魏国公夫人,也决然进不了您的法眼。如此一来,您这样说,反而是让臣愈发惶恐了。”

  徐钦也豁出去了,既然是谈判,你也掏我的底,我自然也不会客气。既然找不到正儿八经的拒绝方式,那便只能直指明示其居心不良的嫌疑极大,如果不说清楚,那本少爷定然会誓死抗争万恶的封建包办婚姻。

  当然了,其实徐钦这么多的内心戏,她能够体会到的其实不多,好在最核心的点理解起来还是没问题的。

  然而就在徐钦义正言辞、掷地有声地说出这一番话之后,江都郡主一改之前的冷静和淡然,抬起双眸时,已是泪眼婆娑、梨花带雨,端的是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莫非,你真的一点儿都不记得,当初你在这里,牵着江都的手,所说出的誓言了么?”

  卧了个大槽!

  徐钦差点儿没跳起来:难道自己真的和她有过一腿?!这徐钦的人设不该是个老实人么?怎么好像还挺会玩的啊!这下你可玩死小爷我了。

  他脑子以每秒八千转的极限速度思考着合适的对策,以防在此地阴沟翻船。

  “呃,往事已矣,当时我们都还小,说的话自然是做不得数的。也是正因为如此,已是臣负了殿下,故而臣即使是死,也绝不会再让殿下伤心一次了。”这已经是徐钦的极限了,平常他就不怎么看言情流的,这大概已经是根据现有的情报,他能在短时间内找到的最深情、最有效的应对方式了。

  平心而论,这番话虽然还是不免有点渣,可渣得也是比较有素质、有水准的,而且他对自己的基本演技还是比较自信的,虽是临场发挥,但绝对不至于将悲剧演出喜剧效果。

  可江都郡主却破涕为笑,在这一点上,徐钦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噗…咯咯…抱歉,一时没忍住…咯咯咯…你果然很有意思…”江都郡主笑得根本停不下来,而且是毫无形象,前合后仰,让人不由得担心她甩掉自己头上那看起来就不轻的翟冠。

  徐钦完全无法理解笑点在哪里,而且这人是皇帝陛下的孙女,这里又是皇宫,他等闲还真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只能露出一副哔了狗的表情,呆立在当场。

  片刻之后,徐钦终于反应过来,大概知道笑点在哪里了!江都郡主也从毫无形象的狂笑中冷静了下来。

  “徐钦,你真的太有意思了。你果然是前些时候坠马摔出癔症了罢?当时在小红山下面,你不认得本郡主的时候,本郡主就觉得你很奇怪了,之后越想越不对。你我二人虽不算熟,可总还是见过几次的,而且就在父亲薨逝的时候还见过,你居然不认得本郡主了?再想想你竟然突然开窍,变得伶牙俐齿的事,你绝对不是一时疏忽,而是你根本就是摔了那一跤之后,摔出癔症来了,将之前的所有事都忘得干干净净了,对罢?!”

  不得不说,这等精确的推理能力,以及对细节的把控能力,简直近乎妖孽!估计将她随便扔哪本侦探小说当中,都会成为主角的那种变态。徐钦有一瞬间,真的有点儿害怕,她指证自己是个穿越者,不过好在她局限于这个时代,脑子里根本就没有这个概念。

  还好,最终她得出的结论,只是自己因为受伤失忆,以及癔症这种程度,自然对徐钦而言,并没有任何的威胁。

  “郡主殿下,就算是臣对过往的事记得不是很清楚了,这也不成为您如此戏弄臣的理由吧?”

  “不不不,小公爷谦虚了,您能在完全不记得所有事的情况下,将大家玩得团团转,还几乎瞒过了所有人,端的是好本事啊!”

  对此徐钦举双手双脚赞成,眼前这位,根本就不算人,而是彻头彻尾的妖孽。

  “承蒙殿下谬赞,殿下洞察入微,将人心玩弄于鼓掌的本事,臣也是深感佩服。当然,以殿下的身份,跟臣开这个玩笑,臣无话可说,至于其他…还请殿下高抬贵手!”徐钦一向逻辑都非常清晰,等闲绝难被人带偏节奏。

  “你就非要知道为什么?”见自己最大的杀手锏依然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江都郡主满眼都是失望与无奈。面对这般聪明又无耻的滚刀肉作风,她实在是没辙了。

  “当然要知道,如果殿下执意不肯据实以告,那臣就算是冒着被陛下责怪的险,也要马上出宫,今天晚上就将婚事敲定下来,明日便大张旗鼓,通晓全城。因为臣觉得,如果就这样应了殿下的要求,似乎是一件更危险的事。”徐钦虽然被戏弄得很惨,但始终在核心问题上处于相对优势,并且丝毫不肯松口。

  “小公爷如此欺负云轻这样一个走投无路的弱女子,不觉得羞愧么?”朱云轻微微一叹,幽幽地说到。

  走投无路个毛线!弱女子个屁!徐大少闻言,内心完全是万马奔腾的状态,如果不是形势所迫,都要忍不住吐槽出声了。说实话,凭他小三十年的人生经验,还从未有过一个女人能把他耍戏耍得这么惨,令他如此火大。要知道即使天才、刁蛮,而且有着天然强势身份如徐妙锦,不是照样逃不出他挖的坑么?

  不过大局为重,眼前这件事,能谈判解决自然是最好的,现在无非就是先摸摸她的底,再看看她到底有什么诉求了。

  “简单说来就是,这座皇宫,云轻实在是不想再待下去了。可作为一只命运完全掌握在他人之手的笼中鸟,想要挣脱命运的牢笼,却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所以云轻只是想求小公爷,大发慈悲,拉云轻一把。”

  不得不说,这位郡主殿下的表演天赋也是出类拔萃。短短的一瞬间,就从强势的霸道女总裁,化身为柔弱小白兔,端的是弱小、可怜,又无助,而且丝毫没有违和感。

  不过徐大少还没有老年痴呆,就在一分钟之前,这女人还一副玩弄天下男人于鼓掌之间的邪恶女魔头样子呢。

  “殿下要跑路?那感情好,回头臣悄悄给守宫的弟兄们打声招呼,殿下自己找一身中官的衣服,或者便装什么的,自个儿跑了就是。如果圣上要派人抓您回来,臣一定拼着性命,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殿下您就尽管去吧!”

  明明是很严肃很悲伤的事,怎么一到了他的脑子里,就成了这般让人哭笑不得的形象了呢?就算一点儿不感动,也请你不要开这种玩笑啊!混蛋!江都郡主是真有些想冲上去撕烂他那张破嘴,可理智告诉她,要忍耐。

  “小公爷就算觊觎云轻,也不能这样啊!撺掇郡主私奔,甚至打着私自掳掠郡主的歪心思,可是真的要灭满门的!”

  被她这么一反击,徐大少当场就差点儿没被呛死。没想到这女人竟然连禁室培欲这么高端的玩法都知道,可见这皇宫在表面的金碧辉煌之下藏污纳垢,也是世间最肮脏的所在。

  “咳咳,郡主殿下,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

  “是不是乱讲,日后自有分晓。总之现在本郡主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有大把青年才俊任凭挑选,为何要私自出逃?”

  “那您倒是去那大把里面选啊!干嘛缠着老子不放?”徐钦当场就想这一句给她怼回去,不过想想还是算了。

  不过以江都郡主的绝顶聪慧,大致也从他的表情和神态中猜到了他现在所想。

  “小公爷也不必如此决绝吧?云轻确实只是单纯地看不上那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酒囊饭袋,思来想去,纵观京师,也就只有你徐小公爷还算入眼,所以既然非要选一个,那云轻自然是愿意选你。”

  玛德玛德,好气啊!非但要笑眯眯地听她一竿子把一船人打翻,还要听她臭屁地自吹自擂,而且你这还入得眼的意思,就是还能愉快地戏耍一番的意思么?

  “诶~!殿下此言差矣!臣生性顽劣,贪花好色,朝朝宿青楼,夜夜换床伴,偶尔还踹踹寡妇门,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三十六手洞玄子融会贯通,可不是什么佳偶良伴。最重要的一点是啊!臣最喜欢的就是禁室培欲了,按照殿下的话来讲,就是喜欢用小笼子禁锢女子的身心,越小越来劲!所以若是殿下想找一个任您飞翔的碧海蓝天,是真找错人了。”

  虽然江都郡主的理论知识给徐大少提鞋都不配,但也大致以不明觉厉的方式听懂了他这番话里大半的意思,一张俏脸躁得绯红。然而她也不是那种羞恼一上头就智商清零的普通女子,在最初的震撼之后,徐钦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

  敢做出这样用自己的人生来一把梭的疯狂之举,她当然是做过功课的。

  徐钦的名声,在整个应天也算是有口皆碑了。作为徐家的唯一继承人,徐家当代家主魏国公又是那种性格,对他的管教还是非常严格的。在洪武二十六年上半年之前,徐钦都是应天权贵之中出了名的老实孩子,逛青楼也最多只是喝喝花酒,从不留宿,或者说从来不敢留宿。而且最重要的是,根据可靠消息,他身边的那个小丫头,到现在为止都还是个雏,据此反推,甚至极有可能他徐大少也还是个雏!

  什么朝朝宿青楼,夜夜换床伴,都是瞎吹!还踹寡妇门呢,魏国公不打断他的腿才怪!

  只是她心中也难免升起一种挫败感,为什么他如此抗拒和自己的婚事呢?难道?!也说不通,就算是真有什么特殊爱好,但以他的身份,也不可能长时间不娶妻生子,反正都是要娶的,娶谁有什么分别?应该是更无所谓才对。

  只能说时隔六百年,爱情观和婚姻观真的差距蛮大的,任她聪明绝顶,也不太可能参破这其中的秘密。倒是如果换了徐妙锦来,知道一半徐钦的事,再加上同样聪明得过分的脑袋,或许能够理解一些。

  沉默良久,内心进行了深刻的自我批判,不过些许的挫败感并没有击倒睿智而坚强的江都郡主,反倒是让她升起了一种越挫越勇,敢于直面惨淡人生的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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