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45 故人已逝
二十几岁的廖修竹站在等待试戏的人群里，气质格外不凡。他拿着台本，正全神贯注地看着，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他一眼，暗暗想着怕是竞争不过。
“喂！”有个清脆的女声从背后传来，廖修竹回过头，是一个穿着牛仔裤和白衬衫的女孩儿，清爽的短发，娇好的容颜，笑起来嘴角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你是来试谁的戏啊？”
廖修竹这时候大学刚毕业，与那些大一就拍过名导电影红得发紫的同班同学相比，他的经历实在寒碜，只拍过一些少为人知的广告和mv，对于演戏还是个新手。他将台本递给她看：“我来试陈坚的戏。”
“陈坚？”女孩歪着头看了看台本，拧起秀气的眉毛，“男四啊，而且还没到一半就为了保护女主死翘翘了。”
她说得很直接，廖修竹有些赧然：“我是第一次演戏……”
女孩儿直接抢过话来：“你这个外形条件不演男一，别人不会怀疑女主眼睛有问题吗？！”
“啊？”廖修竹愣了愣，然后绽开一个笑来，“谢谢你的夸奖。”
女孩挑了挑眉，她凑近廖修竹神秘兮兮地说道：“你不好奇我来演谁吗？”
廖修竹又看了她一眼，她长得很漂亮，五官精致，透着的是原生态的自然之美，笑起来也十分的灵动，可能是哪家经纪公司签的新人吧。
“女主或是女二吧。”廖修竹诚恳地回答。
“哈哈哈哈哈。”女孩儿捂着嘴哈哈大笑，上气不接下气地回道，“你真这样想的吗？”
廖修竹被她笑得一头雾水：“有什么问题吗？”
“真可惜，我是来竞演女六号的。”女孩儿收了笑，一脸认真，眸子也映上廖修竹的影子，她伸出手：“你好，我叫蓝辛，一位漂了很久的群众演员。”
廖修竹笑了笑，握住她的手，学着她的语气：“你好，我叫廖修竹，一位刚刚毕业的菜鸟学生。”
蓝辛又笑了：“君子修竹，你的名字不错，和你的气质挺符合的。”
“你的名字也不错，是温馨的馨还是欢欣的欣？”
蓝辛的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笑，试演的房间里出来一个拿着喇叭的人大声喊着“四十六号蓝辛”。
“不，是辛苦的辛。”蓝辛的眼睛很亮，廖修竹一愣，想说些什么，却只见蓝辛头也不回地往里面走，“我先走一步了。”
在后来与蓝辛进一步的接触之中，廖修竹才明白这个“辛”字确实就是她命运最好的写照。很小时便父母双亡，只给她留下一双弟妹，她那时候才十六岁，却要像大人一样，担起这个家的沉重责任。她干过很多活，酒店端菜洗碗的，兼职客服传单，只是养活他们一家三口实在也难。后来发现凭着脸蛋可以演些角色，比如丫鬟炮灰什么的，赚的比从前要多，但她基本上把钱都寄回家了，自己呢，挤六个人的集体宿舍，吃剧组最便宜的盒饭，但她仍然觉得生活充满希望。
“干杯！”蓝辛端着啤酒杯，与廖修竹重重地一撞，然后一饮而尽。廖修竹那时很少喝酒，端着酒杯左看右看很为难。
蓝辛早已察觉到：“很少喝酒吧？真好，其实我也不爱喝，只是有的时候不得不喝……”
对于娱乐圈的人来说，喝酒基本就是常规手段，你不会演戏也得会喝酒，多少资源人脉都是酒桌上喝出来的。蓝辛看着廖修竹，一脸认真：“真希望你永远都不用学会喝酒。”
廖修竹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和蓝辛试的那部戏，他俩一个都没选上，于是约了个烧烤摊打算喝一杯“同是天涯沦落人”的酒。廖修竹鼓足勇气，跟喝中药似地将啤酒一饮而尽，然后差点被呛死，拼命咳嗽着。
蓝辛一边狂笑一边给他拍背：“你傻不傻啊？第一次还喝这么猛。”
廖修竹呛得双眸泛红，眼里水光潋滟的。蓝辛看着他，渐渐安静下来，她托着下巴认真看着廖修竹的样子：“真好看。”
廖修竹的耳朵默默红了。
“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们俩一个都没有被选上？”蓝辛像是能看穿人的内心。
廖修竹没说话，恰如默认。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蓝辛把玩着自己的头发，“这个导演是圈内有名的资源咖热门户，每次还没开拍，角色基本上都被资方内定了。也就是说，咱们这些人哪怕是再认真，再有条件，也不会选上的，都是徒劳功罢了。”
“那你为什么……”廖修竹皱起眉头。
“你想问我为什么还要去试，对吗？”蓝辛知道廖修竹想问的，她一直以来吊儿郎当的语气消失了，眼神中闪着坚韧的光芒，“因为，我不信命！我不相信，哪怕一次两次三次，哪怕一百次我都选不上个角色！我也不相信金钱就一定能打败一切，我信我自己，只要让我露脸，只要让我演戏，我就能让所有人都看到我！我要火，我要红，我要我的名字在娱乐圈里盛行！”
廖修竹被她毫不避讳自身野心的发言惊呆了，久久没有说出话来。
“是不是觉得我在痴心妄想？”蓝辛自嘲地笑了笑，一个不自量力的人不自量力的发言，听起来确实像个笑话。
“不，”廖修竹语气坚定，“我相信你可以，总有一天，你会变成娱乐圈里的传奇。”
圣洁的月亮也会掉进满是烂泥的深沟，小人物凭什么没有权利往上爬！限制我的，就该被我打破！阻拦我的，就该被我打败！
偏要在华丽的理想主义里横渡这温存的寒冬！
偏要在俗套的大道理里去他的人间哲理！
偏不驯从，偏要做梦！
如同野草般坚韧般的灵魂热烈地生长，充满热情地面对着一次又一次地失败与打击。廖修竹有时很佩服蓝辛，她的心理状态之好，情绪调节之快，很多时候比她大些的廖修竹都自愧不如。
可以说，在毕业后最为艰辛的那段日子里，是蓝辛陪着自己一起度过的，他们两个既像亲人，也像朋友，给予彼此鼓励，也在不断进步。
就这样过了将近一年，有个经纪公司签了他俩，并不算很有名，但廖修竹和蓝辛还是很高兴，作为毫无资源人脉也没粉丝基础的小明星来说，有个经纪公司就是最好的安排。
签了约的那天，他们两个喝到很晚。
虽然主要是蓝辛在喝，廖修竹在看。电视里正放着那年金花奖的颁奖典礼，穿着高定礼服的女演员拿着奖杯笑容满面地发表获奖感言。已经喝醉的蓝辛，不，应该叫蓝馨了，为了更好地火，公司要求她改名。她指着电视，语气里带着那种鲜活的，天不怕地不怕的自信：“总有一天，我也会站在那儿，接过奖杯。我才不要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我就要说，爽！获奖真她妈的太爽了！”
她的脸上洋溢着对未来最美好的期望。
廖修竹半夜才回家，他踮着脚小心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却看到床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知道他等了多久。
“小竹，你一定要来演这个角色！”路行舟的语气不像恳求，倒像命令。他大学学的导演专业，毕业后一直在和几个大学同学琢磨剧本，只是在这个行业内，他们都太年轻，缺少很多东西。
“我……”廖修竹微低下头，愧疚地回道，“我刚签了公司，已经很难自己做主了。”
路行舟明显急切起来，那时的他还不会很好隐藏自己的情绪，那种对于一贯听话宠物突然失控的不满：“那怎么办？我们非常需要你的啊！小竹，你再想想办法，一定会有办法的，你从前不是答应过我的嘛，我做导演，你做我永远的男主角！”
眼前仿佛有光闪过，廖修竹看见了很久之前，刚刚高考完的自己和路行舟正坐在床上填志愿，窗外的蝉声伴着浓烈的阳光涌进来，路行舟目光中满是期待：“我想好了，我要念导演专业，小竹你和我一起好不好，你去念演员，以后你就做我永远的男主角！”
那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呢？
哦，他只是默默藏起已经填好的志愿单，然后对着路行舟轻轻答了声“好”。
正如此时一样，廖修竹再一次地答了“好”。
看着路行舟欣喜的模样，廖修竹也慢慢扯开嘴角，露出了个不好看的笑容。
“你是不是傻啊？”蓝馨把一摞纸扔到廖修竹面前，“为了演几个刚毕业的大学生的电影，你和公司签了多少不平等条约，你要给公司白干多久才能找补回来？！”
廖修竹知道她生气，也没出声辩解。
“那个路行舟，是你的什么人？”蓝馨知道廖修竹的脾性，若是路行舟不是他很重要的人，他做不出这样的事。
廖修竹整理资料的手顿住了。
“你喜欢他？你们是爱人？”蓝馨是看到过廖修竹和路行舟一起时候的样子的，他俩的关系很亲近，只是身为女人的敏锐感也让她察觉到，廖修竹似乎并不是真正的开心。
“不是！”廖修竹连忙否认，“我和他……等等，你怎么会觉得我，喜欢男人？”他确实喜欢男人，只是并没有和蓝馨讲过。
蓝馨翻了个白眼：“我觉得我也算是有点魅力了吧，可你看向我的目光连一点点欲望都没有，排除我变丑的可能，只能是你对我的性别没兴趣。”
廖修竹为她的敏锐笑了笑。
“你和他不是爱人的话，只能是他救了你的命，你才要这么不遗余力地听他的话。”蓝馨没好气地添了句。
“可能，差不多吧，”廖修竹眼中带上几分恍然，那时他心中或许也有几分郁闷，才会把这从未主动向他人提起的事告诉了蓝馨，“…………所以如果没有路行舟的父母，我或许还在那个山旮瘩里种地，你也不会见到现在的我。”
蓝馨一直很沉默，她的眉毛慢慢皱起：“所以你觉得是他们成就了你？可人生命的轨迹不是既定的，你若是留在那小村里，现在可能已经出来发展，就像我一样，同样走上如今的道路。”
廖修竹轻笑了一声：“你也说了是如果。”
“你的想法很不对，你一直活在对于分走路行舟父母对他爱的愧疚感里，你觉得自己不配。为什么会这样想呢，你在寄人篱下成长的过程中没少受到排斥和白眼，对不对？你一点都不幸福，你心里最深处藏着愤怒和恨，对于这一切的不满，你想要逃离，却又被过高的道德感牵制……”
廖修竹觉得蓝馨的每一句话都像插在心上的一把刀，他难以避免地又想起，在那个隔音不好的屋子里，他不止一次地听到路行舟的爷爷奶奶对收养自己的不满，他们觉得自己是个累赘。在路行舟父母不在家的时候，他们会把鸡腿全都夹进路行舟的碗里，对自己伸出的筷子皱起眉头，哪怕只是夹些青菜也会被嫌弃，好像自己多么的令人厌恶。他们还会偷偷给路行舟塞钱，反复叮嘱他别被自己偷了。
他们会在人前人后对自己做出两幅样子，生怕自己会在路行舟父母面前说他们偏心，尽管这是不争的事实，但廖修竹从未说过，因为他觉得这是应该的，毕竟他们没有半点血缘，能够被收养，已经是自己应该感恩戴德一辈子的了。
于是他拼命地干活做事，洗碗，洗衣服，做饭，他不想给别人添任何麻烦。周围的人全都对他说，能够被收养是莫大的福分，他一定要懂事，要听话，要好好地报答他们，要时刻地护着路行舟。
从来没人和他说你要快乐。
他有时自私卑劣地想要是没被领养就好了，然后为因为这个念头的出现陷入更深的愧疚，于是处在反复煎熬的痛苦之中。
“他们对你并不好，对吗？你并不幸福，你很痛苦，是吗？”蓝馨看向他。
“这世界上会有好人，但不会有圣人！”廖修竹双眸发红。路行舟父母对自己已经足够好，只是一个孩子的成长需要顾及的地方太多，他们会有所缺漏也应该被理解。
“你什么都清楚，只是不敢面对现实。”蓝馨轻笑了一声，靠在沙发上发出一声叹息，“你应该知道的，他的父母对你好，你应该报答他们，而不是报答路行舟。”
廖修竹愣愣地看着她，像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是心里觉得空落落的。一直以来，他似乎总是在扮演一种角色，一个知恩图报，任劳任怨的面具戴上脸上太久，他认为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不断暗示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持续性向外界展示他是什么样的人，好像他最终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可不是的，那些隐藏着的灰暗的东西，被人一朝赤裸裸地翻开，暴露在朗朗白日之下，本应该觉得羞愧的，可他居然莫名觉得窃喜，终于有人识破了他的真面目，这么多年，他装得实在太累了。
他的身子小幅度地颤抖着。
蓝馨上前拥抱住他：“廖修竹，以后在我面前，你可以尽情地做你自己，一个真实的自己。”
他的痛苦终于在此刻得到释放。
这部电影的名字叫《王国》，讲的是一个孱弱的小国家在面对内忧外患时的困兽犹斗，男主角是这个国家的王子，女主角则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哥哥披甲执剑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妹妹则在权谋场上运筹帷幄，他们坚决地，誓死地想要守护这个积贫积弱的国家。
但，在悬殊的实力面前，他们的抵抗恰如螳臂当车。在叛徒的走漏风声之下，敌军攻破了国家的城门。电影最后的镜头，是黄昏时刻身中数箭的哥哥抬眸望向城墙高处，那里是他的执念，是他的命，是他这一生想要守护的人。妹妹就穿着哥哥送给他的那一袭红衣，静静地站在那儿，对着哥哥浅浅一笑后，在清寒的号角声中跳下了城墙。
若不能一同生，那便一同死去。
等等我吧，我们终会团聚。
困境的英雄与殉死的美人，这是一个凄美壮丽的悲剧故事。廖修竹在读完这个故事后，便爱上了这个故事，他已经准备好饰演男主角了，可是这个公主的女主演人选还没有半点头绪。
很正常，这个并不出名的青涩班子很难吸引到人来，路行舟他们为之烦忧了很久。
终于有一天，一个女孩走进了他们的工作室，她的明眸善睐，就像一道光照进灰暗的现实，她微抬起头，语气矜傲：“我要演你们的女主角。”
恍惚间她的脸竟与故事里的公主重合，廖修竹心想，如果不是她来演，恐怕没人会相信这种存在。
路行舟他们都十分满意这个人选，至此，这恰如那个风雨飘零的王国的导演班子，终于歪歪扭扭地开始运作。廖修竹为来人倒了杯热茶：“你怎么会来？”
蓝馨笑了：“你不是在这儿吗，我来找你来了。”
廖修竹知道她的好意：“真的，没有必要……”没有必要因为自己，去做为难的事情。
“才不是因为你呢！”蓝馨反驳了她，“公司给我安排得都是什么烂角色，我都打了这么久的酱油了，能不能让我演一次女主角啊！我就想演女主角，哪怕一次都可以！”
经纪公司安排新人总是循序渐进，从小角色逐步上升，也是一个试水的过程。浸淫娱乐场多年的蓝馨不会不了解，她为了帮自己的忙，会遭到多少来自公司的阻挡，廖修竹心里很清楚，他没有说出来，但都记在心里。
《王国》的拍摄非常顺利，廖修竹和蓝馨像是一对合作良久的老友，他们二人自身所带的故事感为这凄美的剧情又镀上一层别样的色彩。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王国》爆了。
起初大家只觉得这是部从导演到主演都不认识的三流制作烂片，走进影院时也都不报什么期望，可没有想到，这部普普通通的影片给了他们如此大的惊喜。
一时间，网上都是网友们自发的安利，影院也增加了许多排片。关于男女主演的讨论更是到了热火朝天的程度，大家迫不及待地将廖修竹与蓝馨捧到了至高无上的地位，各大榜单上都是他俩一骑绝尘的身影。
经纪公司很开心，路行舟和他的兄弟们同样开心。廖修竹也开心，第一部作为主演的片子便得到了这么多的认可。他红了，走到路上会被认出来，有一群亲切又可爱的粉丝们，他们会给他留言，送花。会夸他。突然得到那么浓烈的善意，廖修竹觉得轻飘飘的，那段日子就像活在梦里一样。
蓝馨起初也是开心的，可是后来，她慢慢地不开心了，就像一朵盛开的花朵迎来枯败的秋，她的美丽仍在，只是从前浑身锐利的气质逐渐被磨去，仿佛玫瑰失去了她的刺，她偶尔望向廖修竹的眼神里满是愁绪。
只是廖修竹那时太粗心，错过了一些重要的，令他后悔终身的讯号，那是一个人求死前对爱的渴望。
“喂，廖哥啊。”
是来自蓝馨的电话，她的声音有点轻，周遭风声很大。正在拍广告的廖修竹离开片场，压低声问她：“怎么了，有事吗？”
“哦，只是突然很想吃那家麻辣香锅，你去给我买点回来吧。”蓝馨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浅淡，没有精气神的样子。
那家麻辣香锅是他们从前还在城南时晚上常常去吃的，离这非常远，开车也得一个半小时，更何况此时还是下班高峰期。他们也是很久没去过了，廖修竹有点好奇：“怎么突然想吃这个？”
“就是很想吃了嘛！”蓝馨听起来像在笑，“你去给我买吧，保证是最后一次啦！”
廖修竹知道蓝馨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便答应了下来。
“那就七点半见面，你可千万不要早到，毕竟我还要化个美美的妆哦！”
“好，”廖修竹无奈一笑，“七点半见。”
挂断了电话，廖修竹想了想，正好有个朋友在城南办事，让他买些带回来也能节省时间。这儿的工作任务一完成，他就带着麻辣香锅去找蓝馨。
一切都像是命中注定，麻辣香锅很快被送到，工作特别顺利地完成。廖修竹的右眼总在跳，他的心头有些不安，看手表，竟然比预计时间提前了一个小时。他提着麻辣香锅，正在楼下纠结要不要上去。
“嘭！”巨大的撞击声就像在他耳边炸开一样，一个红色的身影重重落在地上，鲜红的血立马蔓延开来，黑色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
可这条裙子，是那么的熟悉。
是那条《王国》里的公主坠落城墙的裙子，是她最爱的哥哥亲手送的裙子。
廖修竹的呼吸声都暂停了，他不敢去确认，他不敢相信，他觉得自己的灵魂似乎脱离了控制，好像天旋地转起来，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场幻影，脑子里很多很多的东西闪过。
“保证是最后一次啦！”
“千万不要早来哦！”
……
“蓝馨——”
浮在半空中的灵魂听到了肉体的呼喊，凄厉得不像自己的声音。
时间又被拉回，风雨吹动了蓝馨墓前的婆罗门参，它蒲公英的一样的白色飞絮四散，模糊了这朦胧的雨景。
“她，死在了我的面前，自杀，从高楼上一跃而下……”廖修竹的声音颤抖得不像话，就和他的身体一样，“是，是我的错，我害死了她，我应该去死的，早就应该了……”
“不！这不是你的错！”顾鹤用力抱紧廖修竹，让他埋在自己怀里，他在心里喃喃地重复着，这不应该是你的错。
廖修竹没有回应，他的身体实在抖得太厉害了，顾鹤连忙摸了摸他的额头和脸，烫的要命，他们额头相抵，顾鹤眉头一皱，这温度一看就是发烧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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