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最后一秒的海底

那天下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雨，凛冽的冬风四周起。

        路上行人已经渐渐开始消散，这是一年中最热闹最美好的时节。

        红色灯笼次第挂起，像红玫瑰怒放枝头，摇曳着火红的光芒。夜幕降临，每每的灯火阑珊。

        一天又过去了，很快到池舒化疗的日子了。

        “舒，阿姨说下午就去剃头。”

        夏苏璇轻声说着，池舒把长长的一捆头发放在指尖盘玩着，头发绕着手一圈又一圈。

        “好。”夏苏璇看不清楚她此刻的任何表情。

        她看起来很平静，没有旁人想象的狰狞和痛苦。池舒起身喝了一口手，她感到脑子涨得昏沉沉，放下玻璃杯。

        室内唯余玻璃杯和木桌碰撞的声音，池舒在这时开口：“璇儿，我有点饿。”她顿了顿，“帮我下楼去打碗粥吧。”

        夏苏璇下楼前回头看了一眼池舒，她好像和刚住院的时候有了很大变化。她逐渐平静，逐渐坦然。

        夏苏璇以为，她是在逐渐对这个世界改观。渐渐接受自己，正视自己。不单夏苏璇，除了池舒，所有人都这样以为。

        她下楼，天空又开始飘雨。阳光凿破乌云层层，从片片晦暗中透出日光来。一场美好破碎的太阳雨。

        夏苏璇点开手机相机，随手拍了一张照片发给池舒。

        夏苏璇：「太阳雨。很好看」

        池舒靠在窗边，感受到手机的震动，低头看是夏苏璇发来的照片。

        她垂着眸笑了，眼角泪花再度泛起，冷风吹过，连眉眼间都藏满笑意。

        过了几分钟，夏苏璇排完队，池舒还是没有回复。

        夏苏璇感到不对劲，拎上粥朝着楼上飞奔。

        快一点，再快一点。

        夏苏璇冲进房门，一切再也追不回。

        池舒的发丝飘拂在夏苏璇的眼前，衣袖在窗前消失。直至在空中化为最后淡蓝的点，像一朵隐匿云间的蓝色花。

        她从空中跃下，眼前满是一片模糊。是泪水滂沱，更是头昏的生理作用。

        夏苏璇整个人瘫倒在白色大理石瓷砖，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心痛，心跳接连着神经的痛，每一次呼吸都是竭力之后的结果，她开始失声痛哭。

        这一刻夏苏璇明白，原来心理上的痛真的会转化成生理的痛。

        大厅里的唐启芸听到夏苏璇的哭声，手上的药散了满地。

        她快步跑着穿越了一个一个走廊。

        空荡的病床还弥漫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床上很整齐，像没有人来过。

        唐启芸的天塌了。

        没有人知道，池舒走的最后一秒。

        她任然爱着这个世界。

        她是深爱这一切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她选择了最生动却最残忍的离开方式。

        在同深的记忆里，池舒说过一句话。

        如果有一天，她走到了人生的分叉口，两路皆为天光云影满道，未来灿烂盛大。

        她一定会选择自己放弃这个世界。

        而不是被这个世界放弃。

        生命的最后一秒。

        她听见了久违的风声，看见了海底开出的花。

        她在风声四起的世界里狂奔，直至抓住那个人的手。

        日光透过深海照耀下来，她抓住他在海底狂奔。他们浪漫，他们伟大。

        这是池舒最后最后的梦。

        然后她对着那个人大喊出他的名字。

        她看着他的眼，眉眼如故。

        陈愿，

        我喜欢你。

        现实里见不到的人，就在梦里见一面吧。

        现实里说不出的话，就在梦里大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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