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城市依旧在照常运作，没有谁会因为别人的悲伤停留片刻。
众人看不见的视野有人自戕骗保；在写字楼爆破倒塌时有公司领导层被横尸当场；惶惶不可终日的米花市民看着落下帷幕的炸弹盛宴松了口气；横枪短炮的记者车把警员撤离路线堵得水泄不通。
“请问你们负责这次爆炸事故的负责人是否要在事后承担主要责任？”
“把一次很小的案件扩大到现在的局面，你们的良心会不会痛？”
“目前已经有死亡人数开始统计，但据我们了解，本次主拆弹专家一人，辅助拆弹却有足足十六人之多，难道警察也需要‘年底冲业绩’吗？”
……
小电视的外放声音被酒川濂调成最小，他甚至能抽出一点空闲时间帮正在装修的隔壁给外墙刷新漆。
酒川濂坐在伸缩人字梯上，下面是这家新店的经理正对装修工人颐指气使——虽然他对酒川濂的态度也不好，但无意的恶和有意的厌恶是两码事。
更别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好心不求回报帮你解决问题，总不能真的情商下头把别人当成理所应当吧？
显然，经理也这么想，于是自以为是跟酒川濂对就近发生的事指指点点。
远处的天空浓烟滚滚，听新闻里说大楼二次坍塌后连消防员的灭火进度都受阻不少。
“真不理解，钱丢就丢吧，大张旗鼓地追回来是生怕劫匪不知道是冤大头吗？”
“说不定受害者只是觉得不甘心呢？而且警察先生们打击违法犯罪很正常啊。”酒川濂一边把挡油漆滴落的帽子摘下来，一边应和着经理的抱怨。
“比起以后被报复的可能，我宁愿吃闷亏，反正报警也没什么用，你看今天这新闻……以前哪儿有警察在这种事上殉职的消息啊？！大不了发现炸弹后跑得比咱们还快丢丢脸罢了，罪犯今时不同往日。”
“可是这些吃税款的榆木疙瘩一点长进都没有！”
“哈哈……”酒川濂敏感的嗅觉快被甲醛熏晕了，没法判断经理是在夸人还是在损人。
“还有啊，我说现在的年轻人不行，你要干活就不能留这么长的头发懂不懂？”话题突然调转，被说的人感觉自己很无辜。
酒川濂尝试辩解：“这披肩发我都留了好几年了……”
“一味追求时尚有什么用！实用才是最重要的。”
“何况一个大男人留个这发型一点阳刚气质都没有！”
辩解失败。
你说的都对。
一番深刻教育听得他几乎能双手合十羽化登仙，遥想当年被判决拘押□□时也没人敢这么说他。
等到酒川濂和往常一样踩点把花盆一个一个从室外搬回室内后，散着步去事故现场，熙攘的人群似乎已经散去一些，剩下的是救护车在给伤者做紧急止血。
新闻栏目又更新了。“1死6伤？”酒川濂也不忙着人挤人，站在树下核算数据。
“……是件好事。”
“哦，boy又有新的感悟了？”
横伸出的树杈勾起一绺长发发梢，露出遮掩下面的无线耳机，酒川濂有点不满地把头发扯下来：“对啊，减少对面有生力量，来让咱们不成器的下级们快点发育起来。”
这让贝尔摩德无话可说，倒不是欣慰组织前程，而是她也暂时找不到能在关键时刻献祭的队友了。
严重的空档让这位走一步看两步乐子的神秘主义者后背安全感大跌。
“别太过了，boy，”耳麦对面传来一声浅笑，“听说，点火者通常会像火一样燃烧殆尽。”
“呜哇，难得贝不夹枪带棒给我出谜题，谢谢关心。”
“太令人难过了，我以为我们的友情壁垒足够坚实，原来外面的诱惑更引人向往。”
比起耳麦里的“岁月静好”，酒川濂的手机要比本人背负更多，他调出米花町范围所有可用的监控录像捕捉和自己交易的37号的位置。
37号是两个人，在那日和酒川濂进行最后一次联系后就没了后续。
酒川濂自己做的系统能够自信保证他每次暴露真声却不会被查到痕迹，ip也直接用组织信息库里成千上万个备用公号。
这种号码通常在双方来回各交流一次后自动销毁，即使只有单向单次活动，也会变成坐标西伯利亚的空号。
雪花频和荧光乱码充斥手机屏幕，临时调动的追踪模式有些超负荷，手指接触的电池槽发烫。
人群中一个卷毛警察和酒川濂无意中对上视线，接触瞬间便像两条平行线各自岔开。不过那人一瞬间流露的眼神，却让酒川濂心中泛起异样的涟漪。
——看起来很难对付啊。
不过，再难对付总有办法，不然自己的创意都无用武之地了。
思及此，他悄然从人群中脱身，有些事不能光靠等待才能做。
比如因为爆炸痛失生意的老太太的鲷鱼烧铺子。
“紫薯馅和红豆馅的一半一半……多加巧克力和蓝莓酱，”酒川濂很不放心地多次重复，“请您做好后一定一定要在上面多挤些巧克力酱和蓝莓酱哦。”
老眼昏花但精神隽烁的阿婆扶了扶老花镜：“这种味道很少有人喜欢啊。”
“因为太甜了吧？”酒川濂要了十个鲷鱼烧，全部都做好全部要花一阵工夫，他也不顾刚出锅的烫不烫，盯着手机直接拿了一个往嘴里塞。
“我朋友都不喜欢很甜的味道，弄得我一腔热情无处分享。”
阿婆刚想提醒一下这个冒失的年轻人，没想到他完全没有异样反应，阿婆心中不禁有点感慨自己果真和年轻人有代沟了。
但她还是不放心，干脆把剩下的放一起，晾凉一会儿再包好给他。
酒川濂捏了捏油皮纸的手感，嗯，不错，不愧是老铺子，比大部分饭店里卖的正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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