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脱离轨道

次日

        厉枳发狠地捏住那张报道着父亲“自杀坠湖”的报纸，眼底数不尽的绝望，她才真正看到了人心。父亲在世时，钟瑾毕恭毕敬，父亲死后，他就昧着良心，大言不惭地召开记者发布会，宣布厉封年自杀投海。

        “厉小姐，你该走了”平时温顺儒雅的管家摆出一个“请”的手势。

        “这是我家，我他妈哪儿都不去！”厉枳手里的报纸被蹂躏得不成样子，她气得浑身颤抖，身边的下人个个都是什么省油的灯，虽然不敢明说，但眼里都是嘲笑。

        “马上就不是了”老管家云淡风轻地把白布盖到沙发上，厉枳想象着父亲被最后的模样，大概也是盖着块布就走了，如今这一切都是物是人非。

        “我爸死了，你们都欺负我！”

        “您现在只是一个明码标价的孤女，厉老爷子走了，厉家的债务自然父债子偿”

        “债务？什么债务？我父亲怎么可能欠别人钱？”厉枳不敢相信，死死瞪着管家。

        “钱不多，但得把房子卖了，您现在……不是厉家人了，您只是一个孤女”

        “周叔……”

        “滚！”周老管家见她不动，心一横，直接把她赶出了门，又扔出来一个黑袋子。

        “以后厉家姓周，您有多远滚多远”老管家关着门依靠在大门上，听完厉枳的咒骂和离开的脚步声后，瘫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仿佛完成了什么任务一样。

        “小姐，这些债务怎么能让您背一辈子呢？还是我这个黄土埋了半截的老头子来吧”

        “小姐也是个苦命的”林妈妈低头摸着眼泪“老周啊，你刚才……小姐会恨你的”

        “小姐能活下去就好，其余的，我扛着”

        周管家遣散了所有下人，每人给了五千块遣散费，其余的都拿着钱各奔前程了，只有林妈妈含着眼泪给他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这钱我死都不能拿，我也得跟您一块扛着！”

        周管家撑着膝盖才勉强蹲下来，把钱硬塞给她，尽管这是炎炎夏日，他二人的双手也是冰冷的。

        “再不拿着钱走，姓兰的可就来了”

        “我不走！”

        “你还年轻，你得……替我照顾小姐啊”周管家硬挤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林妈妈这才发现，这个满脸皱纹，满头白发的男人已经想好了结局。

        “小姐？”她也想跟着去死，可是小姐，她无依无靠的，可怎么活啊？

        “对，小姐，你得替我，替老爷护着她啊”林妈妈动摇了，周管家赶紧哄骗着让她离开，半推半就地送她出了门，等她走远，才松了一口气。

        “夏天多雨，早知道给她们一人拿一把伞了”周管家紧锁着大门生怕有人回来。

        半夜他也不曾入睡，他走进了厉枳母亲生前的衣帽间。抚摸着，把玩着这些新颖好看的衣裳，心中不免五味杂陈。

        “我周南声这辈子没什么出息，就连你都没留啊，。洛晴，当初我输给了厉封年，但现在……我还得替他的种去死，我不憋屈，真的，谁让那是你的女儿呢？长得真像你，也不知道咱俩的丫头还能不能活着了……是她爹对不住她，也对不住你，是我没用，抢不过那厉封年，他把你抢走之后，丫头也被我输了，洛晴，我欠你跟丫头一辈子，我还苟且偷生这么多年，我……我不是人啊！天亮以后，我去找你，你可别装不认识我啊！”周管家每说一句，就使劲打自己一巴掌，说到最后，脸都被打肿了，他照着镜子，竟觉得可笑。

        许久之后，他选中一件旗袍，有点小，但也勉强穿得下。又戴着洛晴生前最喜欢的珍珠项链，他瞬间哭了出来，这项链是周南声用三个月的酬劳给买的，没想到她留着这些许年“是厉封年不给你买个好的还是你没忘掉我这个混蛋啊？”

        没有能穿的下的高跟鞋，他就光着脚，手里提着一个蓝色的“我记得你喜欢天蓝色的，这个深了点，我下辈子投胎当个有钱人，给你买”

        周管家看着镜子里佝偻的自己“我老了，但我也不能让厉封年那小子瞧见了笑话我，当初为了混进来多看你两眼，我都把脸整得连我死去的亲妈都认不出来咯”他又像孩子般没心没肺地笑着，突然又严肃起来“其实我还是有两个遗憾，想见见咱们的女儿，想给小姐拿把伞”

        天微亮以后，他撒油放火，等到债主来时，只能透着窗户发现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走向大火中，虽然只能看到背影，但触目惊心，终生难忘。

        “每一次负重前行都是为了以后的柳暗明”周管家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鞋。

        “这是你教我的，我来了，你别怕”

        后院跑回来的厉枳被林妈妈搀扶着“周叔，你骗人，你为什么不把这里占为己有，为什么替我去死啊”厉枳哭到腿软，无法形容的钻心的疼，她左手按住自己的心脏，右手拿着那张报纸，心里数不尽的心酸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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