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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失重


时间再度回溯到三天前——

        一盘国际象棋杀的难舍难分胶着不下。

        “把人救出来还不够,远远不够。”贺峥移了枚白棋。

        “的确不够。”秦尤徐徐道:“我记得他以前有个小习惯,不管去哪儿吃饭,或者买了什么东西,都喜欢留着收据小票之类的,哪怕只是一杯咖啡。按照他的话来讲就是,永远要为自己留条后路,以备不时之需。”

        贺峥当然知道这个他是谁,除去她那个爹,还有谁会给她灌输各种极端理念又让她铭记于心呢?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秦述的教育是相当成功的。

        她又道:“鲁宾孙就是个拉/皮/条的,天堂口就是个妓/院,听说他喜欢把手底下的妓/女整容成明星的样子再推出去接客。五年前他盘下经营不善而倒闭的天堂口,壮大成如今狐狸湾的顶流,万人迷的销金窟,他的确有头脑也有手腕,但仅仅是因为他个人的能力吗?”

        “政治/庇护。”

        “肯定少不了,组织卖银归根结底还是违法行为,更别提拐卖幼女。查过他名下的产业,天堂口虽然一直单身报税,却和附近的几家什么中餐厅家具店洗衣房登记为合伙关系,明显是用来洗现金流的。他这五年里不止一次被举报贿赂、敲诈和洗/钱,但从没被提告过,就连最基本的质询都没有,甚至还开始竞选工会代表。显而易见,政/府部门里有他的朋友。”

        “所以你觉得他的退路是…?”

        “一切相关的、明确的记录,就跟他存留的那些收据小票一样。”

        秦尤斩钉截铁道:“我太了解他们那种人了,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我们是一类人。如果换做是我,我在犯罪,勾结官僚寻求庇佑,那金钱贿赂就会记账,性/贿/赂就会…”

        “录像,拍照。”

        “对。还是那种清清楚楚、能瞧见那些面具之下的脸的录像。拿到这些东西,这些板上钉钉的证据,才能将他扳倒,否则就靠几个流浪儿嘴巴说…”

        她摇摇头:“空口无凭。”

        “所以我们真正的难题来了,怎么找?又怎么拿到手?”

        贺峥没急着搭腔,只抬指移了一步棋。

        她立马道:“你的皇后不能那么走,你一走就——”

        话音戛然而止,秦尤看向他,他挑眉轻笑。

        秦尤也笑。

        太有默契,瞬间就达成了共识。

        “听说你常年都住瞭望酒店的顶楼,加上对你的认知…你多疑,需要寸步不离全权管控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秦尤优哉游哉道:“我想,你应该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存放在酒店吧?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

        鲁宾孙一瞬不瞬地盯住她那张言笑晏晏的脸,怒火逐渐扭转成焦灼和慌乱。

        致命的东西,能不慌么?

        哪怕他表面功夫做得很好,心绪却是实实在在不掺杂丁点儿水分的。

        这帮人准备充足又计划周密,最重要的是,把自己摸地太透了,就像不痛不痒的毒针,等发觉时业已身亡。

        打蛇打七寸,他们现在就在打自己的七寸,试图一击毙命。

        他握紧拳头一退再退,好像她是什么瘟神,到最后连她的话都没听完就大踏步离开,阿三紧随其后。

        皮鞋踩得蹬蹬作响,鲁宾孙乘坐电梯直奔四楼,火急火燎打开办公室大门,墙壁用花体镌刻着“天堂口”的三字招牌,视线刚看向那个“口”,整个人又突然僵住。

        耳边依稀在回响——

        第一招,叫做声东击西…为什么说第一招,而不是这一招?

        那就代表还有第二招。

        那第二招…

        “叫做投石问路。”

        鲁宾孙猛地回头!

        贺峥嚼着口香糖笑。

        跟班阿三已经被敲晕放倒了,鲁宾孙脸色大变,不料还没来得及掏枪就被枪口顶住面门。

        他遍体僵直,不知是气的还是气的,含笑的嗓音都透着股阴狠:“黎先生…好一个黎先生!”

        “过奖,下回请我喝茶啊。”

        贺峥夺过他的武器,慨叹道:“我老婆真是把你们这些人渗透地跟筛子似的,她知道这第二招要是由她来说出口,肯定会弄巧成拙让你起疑心,但让你自己去揣测琢磨从而得到结果的话…你就只会信以为真,毕竟人最愿意相信的,就是自身的判断。”

        “唉…怎么说呢,聪明人都有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迟早会被你的多疑给害死啊。”

        鲁宾孙牙齿咬地咯咯作响,涨成猪肝色的脸忽而又眉开眼笑道:“警察是吗?你看,我经常和你们警察打交——”

        贺峥打断他:“想贿赂我?”

        鲁宾孙嘴巴一张,他又说:“不是所有人都见钱眼开的孙总,换个法子吧啊。”

        除去利诱便是威逼,鲁宾孙气得鬼火冒,发出最后通牒:“你们既然都知道我在政/府部门有朋友,那就应该清楚这件事会怎么发展!拿到了录像带又怎么样?你们永远没有发声的机会!话语权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很不幸的是,你们并不是那个少数人!”

        贺峥慢条斯理地哦一声:“我现在不太关心这个,我想先确认一件事,你没有伤她一根头发,对吧?”

        鲁宾孙突然笑了:“啊…原来你就是那条非常非常忠诚的宠物…想确认是吗?要不你自己亲眼去看看?”

        贺峥眯了下眼睛。

        旋即掏出把匕首,又将他手掌摁在桌面上,锋芒毕露的刀尖毫不迟疑地钉下!刷的一声直穿皮肉,入木三分!

        鲁宾孙失声尖叫!

        贺峥又掏出手铐把人铐在桌边,掐住他咽喉道:“在墙后面,是吗?”

        鲁宾孙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背,疼得五官扭曲。

        门外传来打斗的动静——是老黑和闻风赶来的保镖,敌众我寡,事不宜迟,贺峥不再耽搁,转头去琢磨那招牌。

        巨大的“口”字,银箔的烫金体,贺峥试探性地往“口”字中间的空白部分用力一按,墙面果然随之凹陷,露出个窗框一样的正方形。

        掰开“口”字,镶在墙体里的、漆黑的保险箱便映入眼帘。

        鲁宾孙见状,急火攻心地冲门口打成一团的保镖嘶喊:“饭桶!开枪啊!快开枪拦住他!把他给我弄死!”

        手被铐住动弹不得,他试图挣脱,双脚不断地踹就近的桌椅板凳,竭力拖着沉重的办公台朝贺峥的方向挪,噼里啪啦一阵扰民的噪音。

        贺峥瞥他,突然走过去,鲁宾孙还以为是要灭自己的口,吓得连连倒退,却见他只抽走了笔筒里的钢笔。

        不知道他怎么弄的,剥下钢笔尖朝那保险箱一通捣鼓,模样还挺专业。

        鲁宾孙更加焦灼,可惜门外的废物们始终突不破老黑那道防线,他只好举全力挪动身体,试图拦截。

        鲁宾孙是不会被屈打成招然后老老实实告诉他密码的,他的命栓在保险箱里的东西上,东西一旦落入他手,他就会死翘翘,与被他严刑逼供打死,有什么区别呢?

        况且逼供太耗时,如今最稀缺的就是时间。

        于是贺大队长再度发挥了他偷鸡摸狗的本领。

        错位开锁被踢出局,同样的太耗时,钻探最迅速,虽然没工具,但不是不可以被别的东西代替,比如这截刚硬的笔尖。

        笔尖拨动轮片盘,对齐杠杆插/入的方向,又是美妙的啪嗒声,保险箱缓缓松开。

        贺峥尚未来得及享受胜利的喜悦,忽感背后凉风阵阵,他脑袋立即一偏,沙包大的铁拳擦过眼角狠狠地砸到保险箱上!

        被敲晕的阿三苏醒了。

        贺峥有点后悔没直接弄残他。

        阿三膘肥体壮,力量型,又不缺格斗技巧,一套功夫行云流水地迎面施加而下,贺峥节节败退,抬起抵挡的肘部险些给虐成了软塌塌的酸萝卜。

        但阿三底盘不稳,他瞅准这空挡,提膝猛踹,抓起桌上的电话线就将他双手捆成了木乃伊,接着摁住人脑袋就往墙面上撞!

        砰!墙灰簌簌掉落!阿三口鼻溢血,贺峥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俩人数十招过下来,一路打就一路的破坏,桌椅板凳电脑台灯稀里哗啦碎满地,无一全物。

        电话线这种潜在的杀人武器终归存在弊端,贺峥一个猝不及防,被阿三双手反剪过,箍住脖颈死命勒!一口气没上来,把他给憋了个半死。

        贺峥抬肘朝着他太阳穴就是一记重击,鹰爪似的手牢牢扣住他肩颈,猛的一个过肩摔,阿三四仰八叉倒地,他又冲上去掐着对方咽喉一顿暴打,直把阿三一张脸扁地人不人、鬼不鬼才作罢。

        他活动着酸痛的腕骨,气喘吁吁地淬了口血沫,抹把嘴角,这才将目光投到此时正距保险箱半米之遥的鲁宾孙身上。

        贺峥不紧不慢地搜罗来个皮箱,挥起皮箱朝他后脑勺一记猛砸。

        鲁宾孙闷声倒地。

        来的人越来越多,老黑快应付不过来了,而他也受创不轻,这种情况当然是走为上策。至于鲁宾孙,拿到了这些证据就不怕,反正跑不掉。

        他打开皮箱,将保险箱内的磁带文件袋之类的东西全数划拉到皮箱里。

        迅速合上,出门,走廊上一伙人打得热火朝天,老黑抽空说:“你先走!去找她。”

        贺峥大步流星地离开。

        手里头的东西最重要,尽早带离天堂口就少一分风险。

        他们分工明确,肖恩在秦尤那儿,这会应该忙着反抗和逃脱了,刑侦队负责将流浪儿安全护送至警局,如果不出所料,铁定会有鲁宾孙的追兵大部队。

        四面八方,个个都忙得应接不暇。

        约定地点是地下车库,贺峥刚走楼梯跑到负一层,不远处电梯门缓缓拉开,肖恩搀着虚弱到摇摇欲坠的人走出来。

        心弦骤然紧绷,凑近瞧,贺峥拳头又立时捏紧了。

        平日好不光鲜亮丽的秦大律师此刻就像条落水狗。

        一张脸被打地惨不忍睹,眼睛都睁不开,头发湿漉漉的,混杂着生冷的血腥味和刺鼻的泔水味。

        秦尤只有气无力地说:“赶紧走吧。”

        贺峥打横抱起她,又向肖恩道:“老黑还在上面。”

        肖恩转身进电梯。

        谈话间一辆警用车咻的一声蹿至跟前,一名队员探头喊道:“贺队!”

        他们原打算自己开车走的,但有人来接应也不错,省心。

        贺峥将她抱上去,吩咐道:“先去医院。”

        叫不上名号的队员看了眼脸上血迹斑斓的秦尤,咬紧牙关:“好!”

        贺峥把那只皮箱踢到座椅底下,秦尤喘着气儿道:“打开看看。”

        “又没有放映机,怎么看?”贺峥语调里不由自主地染了点轻斥和嗔怪,“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么着急?这些东西能比自己命还重要吗?”

        秦尤说不上话,胸腔开始起伏。

        贺峥急道:“哮喘犯了?”

        车上可没带喷雾剂!

        “没事”她摇摇头,嗓音气若游丝,“歇会儿就好了。”

        贺峥连忙摇下车窗换取新鲜空气,又冲队员凶道:“开快点!”

        “是是是!”队员嘴上应着,脚下猛踩油门,车如离弦之箭驰骋在霓虹夜灯里。

        秦尤头往后靠,闭目养神,大概是车开得太快,灌进来的寒风太猛烈,刮得她眼睫轻烁。

        她眼皮掀开一条迷蒙的缝,松散的目光恰好透过后视镜与队员撞上。

        对方未有言语,未有笑意,轮廓掩映在灯下,眉目透着股说不出的森然。

        一丝凉意吹上她背脊。

        她缓缓攥紧了贺峥的手,叫他道:“贺峥。”

        “嗯?”

        见她直直望着前方,贺峥逡巡而去,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他脸,对方唇弯了一下,两手一抡猛打方向盘!接着推开车门就飞扑了出去!

        车头砰的一声撞上路边石墩,惯性作用还连带着在低空中翻了几翻,刹那间电光火石,天旋地转的翻滚,花火四溅的坠地,失重,陨落,粉碎。

        秦尤在失去意识之前,只感觉到贺峥一把扑过来的、用来护住她的硬实而宽阔的胸膛。

        队员麻溜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嘴边刚划开抹笑意,整个人突然就被一辆重大的货车撞飞!

        完美的抛物线落地,砰然砸到了石墩上,望着黑天的是双愕然又不瞑目的眼。

        四下浓烟滚滚,行人惊叫。

        鲁宾孙跳下货车,一瘸一拐地拐向被撞地不成样的车祸现场,翻出那只皮箱,于黎明的大雾中蹒跚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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