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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献祭


遮天蔽日的阴云大概真是个糟糕的征兆。

        贺峥车还没拐到橄榄街路口,便听得三两声枪响铿锵掷地!

        他一脚油门踩下去,狂飙至废弃教堂,抬眼瞧见两个青年模样的男人火急火燎地从教堂里冲出来,其中一个胳膊肘还夹带着个这会儿正挥舞着四肢挣扎喊叫的男孩。

        两人土耗子般蹿上车,引擎轰鸣,眼见着要溜之大吉,贺峥一咬牙,忍着爱车被毁的万分心痛又是疯狂的一脚油门,砰的一声就从后面撞了上去!

        漆黑皮卡冷不防被撞了个屁股开花,浓白的烟汽滚滚而出,堪堪遮挡住视线,不等贺峥仔细分辨,侧面窗口架出杆枪支对准了他,携着火星的弹流突突炸射!

        挡风玻璃眨眼间炸了个稀巴烂,飞溅的碎片刮了他一脸血,他抬手随意一抹,车头又是狠命的一撞!直把笨重的皮卡给撞地歪了个趔趄,难以前行。

        然那皮卡生命力顽强,被如此突袭仍苟延残喘地竭力试图逃离,速度还挺快。

        贺峥打眼扫了一圈周围,驾驶着伤痕累累的桑塔纳从教堂前的栅栏横扫而过,准备抄近道截住他们去路。

        越靠越近即将追上,可能是被他这死缠烂打的疯狗给吓怕了,皮卡车窗里忽而扔出个人,正正地丢在了车头前,贺峥连忙急刹,车轱辘刨起的尘土糊了男孩一脸。

        此时车头铁皮距离男孩眼睫不过一公分。

        而皮卡趁着这争取来的短暂间隙,卯足油门一轰隆消失在了拐角。

        “妈的。”贺大队长暗骂了一句后也只能作罢,好在混乱之中记下了对方车牌号。

        他推开车门上前打量那男孩,板寸,模样不过十四五岁,大概是猛地被丢下来摔折了胳膊,这会儿正捂着胳膊龇牙咧嘴的,却十分有骨气地不喊一声痛。

        贺峥检查了一番没有发现其他外伤,便问道:“自己能走吗?”

        男孩咬着牙点点头。

        “行,起来吧。等会儿送你去医院。”

        方才听见了枪响,不知道教堂里面是怎么个状况,他牵着男孩往教堂走。

        教堂门口挤了一堆高矮不一的小孩,正围着地上一具人体转。

        另外还有一名站在其中气质十分突兀的、西装革履的青年,青年打着电话,对着那头正慌乱焦急地说着什么。

        “炎炎!”脑袋上缠着红头巾的老女人乍眼瞧见他手里牵着的男孩,飞奔过来抱住了他,弄得男孩又疼地龇牙咧嘴的。

        围得密不透风的视野岔开一道口子,贺峥这才顺势瞧清楚躺在地上的人是谁。

        他狠狠地吃了一惊。

        皮卡在昏暗又四通八达的街道上横冲直撞。

        “哥,哥,你开慢点!”

        “妈的这破车!刹车都不灵了。”

        开车青年朝底盘狠狠地踹了脚,吩咐副驾驶青年:“给他回电。”

        副驾驶青年闻言直摇头,缩成了鹌鹑:“我不打!要打你自己打!”

        “出息!”

        开车青年剜他一眼,无奈自个儿拨号出去了,接通前却是不由得紧了紧喉咙,泌出薄汗的掌心使劲往衣角上擦,小心翼翼道:“货丢了,突然冒出个警察,还有一男一女不知道干什么的…”

        电流兹兹作响,好半晌才回道:“南区巡警?”

        开车青年仔细回想了下那警察的着装,其实匆忙间也没瞧多仔细,颜色款式都是一个样的,他点头:“嗯。”

        “那不用管。”短暂沉默几秒,“算了,你们最近消停点,老实呆着别供货了,需要再叫你们。”

        “嘟嘟——”

        一阵忙音。

        俩青年皆不约而同地长出一口气。

        面谈会议两点五十八分结束,距离三点还有两分钟,时间卡地正正好,秦尤把投资人送走,端起咖啡还没喝,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地震了几下。

        一接通,通讯内容却完全超出了预料。

        “什么?连晞中枪了?”

        秦尤风风火火地赶到医院,却在病房门口看到了神色颇为颓丧的宋鸣,眉头于是锁地更深。

        但当下也顾不上去质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以及这他妈到底是怎么个莫名其妙的状况。

        她大刀阔斧地推门而入。

        连晞躺在床上正和旁边的贺峥说着什么,见她进来,不等她开口便抢声笑道:“只是胳膊,把子弹挑出来了就好了,不碍事。”

        秦尤一张脸黑得像阎王,她二话不说掀开她身上盖着的被子,单薄平直的肩颈末端包扎着的雪白纱布映入眼帘,她又抬指在伤口边轻轻按了下,不冷不热地问:“疼吗?”

        嗓音是平静徐驰的,但不知是不是壁灯光线的缘故,她瞳孔拢了层黏稠的旖旎,温柔得很是微妙。

        贺峥有点不太爽。

        他心想:我也受伤了,你就看不到吗?

        被玻璃碎片蹭了满脸血,这会儿还东一块西一块地打着创口贴呢。

        思及此像是为了刷一波存在感,他咳嗽了一声。

        岂料秦尤的余光都没分给他,只专注地望着连晞,连晞拉上被子,颇有些尴尬地说:“还好。”

        贺大队长更不爽了。

        以前他都是觉得,连晞有这么个可恶可恨的朋友,该是多么倒霉啊,但现在…

        他这厢兀自郁闷着,秦尤又铁青着脸问:“到底怎么回事?你好好的怎么会中枪?宋鸣又怎么会在这?”

        该来的迟早会来,连晞心下叹口气,斟酌了半晌紊乱的词句,竟发现无从说起,秦尤于是又转眼看向贺峥:“你说。”

        终于舍得看过来了,贺峥心间有股小小的怨气,含着这股幽怨将他所见给她复述了一遍。

        具体什么情况他也还没完全捋明白,刚才正问连晞呢,就被她打断了。

        贺队的复述无异于放屁,半点连晞中枪的缘由都解释不了,见秦尤余怒未消,连晞只好自己开口了。

        她勉强挪动了下瘫着的身体:“其实这是宋鸣的案子,上周在南区无偿法援的时候碰到了他,就随口聊了几句。”

        “你们俩…?”秦尤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和宋鸣。

        搞到一起去了?

        谁不行?偏偏是恶语诅咒过她的仇家?

        秦尤嘴巴一动正要骂街,连晞便扶额道:“不是你想的那样,都说了只是随便聊聊。”

        碰到同行,交流似乎是理所当然的,况且上回她听到了宋鸣说的话,他说徐欢欢死了,王九龙强/奸案的原告死了。

        强/奸案她自己也有经手,得来这么一个悲哀的结果,不就相当于间接害死人的帮凶么?

        连晞自是不像秦尤那般冷心冷性,这件事一直令她郁结于心良久,始终觉得过意不去,于是试图去弥补点什么,最起码将秦尤没说出口的道歉在墓碑前忏悔给亡人听。

        她费力调整好心绪,组织好语言,说:“宋鸣有个姐姐在收容所工作,前阵子无意中跟他提起过,近几个月收进来的孩子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着伤,只不过问他们什么情况也都支支吾吾闪烁其词说不清楚,还以为是被街头那些混混给欺负的,就没多留心,而且她们睡一晚就走,也没法打听下落。”

        “宋鸣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想着查查看。那天碰到了,我俩就一块儿联手,里外奔波了近一个礼拜,问了一批又一批的流浪儿童,结果发现确实没那么简单。”

        “有群恋酮癖的变态专门以强/奸和虐待幼童为乐。替他们物色猎物的中间人贺队也知道了,双胞胎,被他们抓走的孩子死的死伤的伤,包括去向不明的失踪,很少有安然无恙回来的。”

        连晞说到这叹息一声:“这群变态施虐时都带着统一的面具,看不见长什么样,孩子们被抓去的路上包括返程带回来也都被迷晕了,不知道是哪些畜生,也压根不知道被抓去了哪里。”

        与此同时——

        像个怪石嶙峋的山洞,串联而成的壁灯仿佛蒙尘的珠玉,光线微弱,鬼气阴森。

        然温度不低,暖气不知道打哪个洞口袅袅而升,伴随低沉又显得有几分虔诚的经文,悚然充斥四方。

        “人子啊,你为推罗王作起哀歌,你无所不备,智慧充足,全然美丽…”

        “你曾在伊甸神的园中,佩戴各样宝石,又有精美的鼓笛在你那里,都是在你受造之日预备齐全的…”

        “你是那受膏遮掩约柜的基路伯,我将你安置在神的圣山上,你在发光如火的宝石中间往来…”

        “你呀,最博学最俊美的天使呀,你被命运出卖,横遭世人谩骂。啊!怜悯我这无尽的苦难!就是麻风病人,受诅咒的贱民,你也让他们尝到天堂的滋味…”

        腔调激昂的祷词恣意辗转,不同方向的两扇门缓缓打开,一群身穿浴袍、脸戴面具的男人率先鱼贯而出,仿若撒旦的门徒,地狱的使者。

        他们逐次排开,而另一扇门则像是祭台的三道阶梯,十几名身穿白裙的孩童仿若迷宫中的羔羊,既惊惧,又无措。

        羔羊们被驱赶鞭策着,一步一挪至中央,啜泣与哭啼此起彼伏。

        像群跳的排舞,像公众的捕猎,沙哑的赞美仍在继续,歌声悠扬地飘过每一寸。

        当其中一只哭泣的绝望羔羊终于忍不住试图踮起脚尖逃离时,使者伸出他们罪恶的獠牙,一瞬间,尖叫与笑语,恐慌与放浪形骸,在神圣的祷词中燃烧起了献祭的业火。

        夜的序幕由此拉开。

        连晞说:“之后的大概你们也知道了,可可也死了——就是贺队他们在垃圾桶里发现的那具女尸,我们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就去找了红妈,想问问她有没有什么更全面的线索。红妈被这帮畜生弄怕了,一直带着孩子们东躲西藏,我们本想让她转移到安全点的地方,最起码别待在南区了,没料到那对双胞胎再次出手那么快,竟然明目张胆地来抢人,还好贺队来得及时…”

        诚然,这番讲述是该令人感到毛骨悚然胆颤心惊的,但秦尤面无表情地听完全部,注意力却更多的停留在一点上。

        她眯起眼睛质问:“‘里外奔波了近一个礼拜?’你想干什么?”

        连晞眸光闪烁,眼睫缓缓地垂落下去。

        看到她这幅模样,秦尤心下顿时一咯噔,额线绷得更紧了。

        同窗又加上共事那么多年,她十分清楚,每当连晞一意孤行地决定了要做某件事情时,就会露出这种表情,沉默,倔强,固执,毅然决然。

        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秦尤难以置信:“你要查这起案子?你又不是警察!这么鞍前马后干什么?!”

        连晞很平静地说:“我只是想做点有意义的事情,能真正帮助到别人的事情。”

        “帮助别人?你们都口口声声说要帮助别人,那别人生下来是干嘛的?等着被帮的?”

        连晞没吭声,依旧维持着她那幅静谧的执拗。

        秦尤不知道是给气的还是给气的,她突然笑了:“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以为这事是你以前处理过的离婚案?随随便便就能把他们告倒?你有没有听你自己刚刚讲的话?你俩都不知道人家是谁!拿什么提告?”

        连晞说:“我会揪出来的。”

        “你——”秦尤哑炮片刻,又步步紧逼道:“好,就算你有那个能耐把他们揪出来,揪出来以后呢?他们现在能伤你能让你吃枪子儿,把他们逼急了什么事情干不出来?要弄死你不比踩死只蚂蚁简单?难道你也想跟那些在垃圾堆里发现的尸体一样,落得个同样悲催的下场?”

        声声铿锵有力的质问落到耳里,有没有泛起涟漪不知道,连晞只是一如既往固执地沉默。

        秦尤见状,几不可察地轻叹一声,坐到床边握住她的手苦口婆心地劝:“太多风险了,抛开性命安全不谈,这件事受害者众多,联名起诉的话就是大型的群讼案。你自己也是名律师,懂的不比我少,群讼案不稳定又耗时长,有可能三年,五年,十年甚至更久,最终结果也极可能不了了之的落败,就像黄石药品那件案子一样。费尽心血打了八年官司,得来了什么呢?一场没赢,还得赔人家诉讼费和名誉损失费。”

        “难道你要一辈子都搭在上面、用毕生精力去赌一个几乎没有希望的结果吗?你能保证自己有这份坚持不懈的决心而不会感到厌倦疲累吗?就算你能,那那些受害者呢?一年又一年过去,你能肯定反反复复的官司不会消耗掉她们的热情吗?如果她们放弃,说算了,又或者中途言和,拿了钱私了,那你怎么办?不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徒劳吗?”

        “晞晞,我就你这么一个好朋友,就当为了我,别去以卵击石自寻死路好不好?”

        秦尤口才一向了得,逐字逐句直击要点的反问几句下来,连旁侧聆听着的宋鸣都不自觉心神晃了一下。

        倒不是说他意志不坚定,只是她这番话确实冷冽又无情地将假如真的做了这件事之后会面临的状况给剖析了出来,不疑余地,字字见血。

        当然不可能蠢到不明白这些,但由于本性的趋利避害和满腔义愤热血,这阵子以来俩人一直相互安慰相互打气,潜意识弱化了艰难的困境。

        当下被如此直白残酷地砸到脸上,任谁也会产生瞬间的茫然与怀疑。

        但连晞似乎不为所动。

        她不动声色地抽回手,面色相当淡定,却隐隐透着股倔强的锋芒,她不疾不徐地问:“你又是因为什么原因不肯做呢?害怕?还是钱?你从不是个会害怕的人,所以是钱?”

        秦尤眸色一滞。

        连晞对她很好很包容,哪怕接再多不正确的案子、为再多该死的王八蛋们辩护,她也不曾厉声斥责,只含蓄又温和的提醒。

        眼前这几个破天荒又赤/裸/裸的字眼无疑置她于一片愕然的空白。

        吵架时冷冰冰的气氛总是不好过,贺峥眼观鼻鼻观心地瞧了俩人一阵,正预备上前缓和一下连晞又淡淡开口了。

        她说:“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我可以很清楚地向你确认,我不会退缩,也绝不会半途而废的。我要做这件事情,我不害怕危险。”

        秦尤缓过神来了,被她这一番无比认真又壮志凌云的誓词给弄得气极反笑。

        她噌的一声直起身,毫不留情地讥笑道:“你也开始玩起救世主那一套来了?你当这是漫威宇宙超级英雄拍电影吗?我拜托你醒醒吧!”

        “你不是神人、不是什么自带光环的主角儿、独一无二的雪花!被蜘蛛咬一口不会吐丝、掉进山洞里也不会长成蝙蝠侠!你跟这间屋子里的人一样,都只不过是万千世界里平凡又渺小的碳基生物!没人规定你你的责任是救苦救难,以蝼蚁之躯去飞蛾扑火除了带给你自我感动以外,还有什么——”

        “我不是想当救世主!”连晞蓦地高吼出声。

        病房内骤然清寂阒静。

        连晞这人就跟沈宁差不多,和和气气从不大声说话,突然间爆发确实令人吓一跳。

        吼地太用力撕扯到了伤口,痛楚沿着骨骼一路传至神经,疼得连晞藏在被子下的脚趾头都不自觉缩了缩。

        她紧绷着一张文弱苍白的脸,气息不匀地喘了三喘,大概是受情绪波及,嗓音坚韧之余还发着细微的颤抖:“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自己多大本事,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是,我平凡、普通、渺小,所以我就应该高高挂起置之不理吗!这么些天,我看着那些孩子身上遍体的伤痕,她们死去时候的模样,我眼睁睁地看着她们被这个社会戕害、遗弃、折磨,一个又一个…她们也是活生生的人!我要怎么说服自己心安理得?!”

        连晞吼到后面哽咽的哭腔都跑出来了:“不在乎谁不会啊?敢去在乎才需要真正的勇气!或许我不是什么神人,但最起码在将来我可以无愧于心地直视着她们的眼睛告诉她们我尽力了,而不是只会对她们的境遇感到抱歉说对不起!”

        秦尤给她气疯了,情急之下目光抓住了一旁正提溜着双大眼睛隔岸观火的贺峥,便指着他道:“不是还有他吗!你当他们警察吃白饭的?!惩奸除恶轮得到你吗!收收你泛滥成灾的同理心吧!这种事用不着你来管!”

        突然被点名,贺峥迟疑着开口:“…对,那什么…我们会查清楚的,你就——”

        岂料连晞不甘示弱,她急火攻心地打断了他:“我只是想尽我所能做点什么你懂不懂!我真的已经厌倦了整天面对那些个勾心斗角的资本企业,那些个为了争家产撕得头破血流的豪门富贵。相比起这些孩子们,他们那点鸡毛蒜皮算的了什么?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更痛苦更绝望更希冀有人施以援手的人存在,我只是想尽我所能去做点什么,哪怕只是一点点!”

        这最后一句话像是有千斤重,连晞极其艰涩地逐字逐句说完,摇摇头,既困惑又慨叹:“小九,我们毕业这么长时间了,可我一直都记得我们当初收到录取通知书时的那股子兴奋和激动,但如果我们一直这么高高挂起视而不见,那我们和凶手有什么区别?我存在的意义在哪里?寒窗苦读考上法学院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秦尤铁石心肠非一般人所能及,她沉默良久之后只十分恶毒地说:“南区本来就是个无药可救的毒窝,这一切都是他们自己造成的,你什么都改变不了,也不值得你这么去做。”

        闻言,连晞露出一丝苦笑:“我也是南区出来的,小九,你忘了吗?”

        秦尤怔忡在地。

        确实,连父就是土生土长的南区人,不过他相当有志气又能干,经过一番苦心打拼后在上东站稳了脚跟,一跃成为中上层。

        按照伪君子们的做派多数都是瞧不起她们家的,但实打实的财富摆在那,理所应当地拥有了相匹配的地位,如若不然连晞也不会跟她这个豪门千金成为密友。

        秦尤不说话,连晞业已恢复平静,她望着她温声说:“小九,你不想做没人会怪你,就像你说的,没人规定我们的责任是救苦救难。我不会怪你,我只是希望…不要拦着别人去做好吗?”

        秦尤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又触及到宋鸣的眼神,紧接着是贺峥。

        她当即滞住。

        这三人同步看过来的眼神仿佛无形中达成了某种共识,在病房内的寂静中几乎是一种团结一致的同仇敌忾,独独把她隔绝在了门外。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甚至从那眼神中体会出了丝许轻悄悄的怜悯与辛辣的讽刺——以前都是她用这种眼神嘲弄别人——

        好像她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陌客,被圣会除名的可怜又怨妒的异类,一个正对面的孤零零且绝望的反派,结局注定被击败、被消灭。

        这种灰溜溜落了下风、类似于被亲近敌视和孤立的感觉,伤害性远比外界那些尖利的诅咒强多了。

        她依稀听见自己高傲的颜面和自尊心哗啦碎了一地,险些要露出种狼狈不堪的神色来。

        勉强凭借定力维持住,但心知维持不了多久,她转身便走,大步流星的背影中隐约带点弃甲曳兵的落魄。

        贺峥反应过来:“秦尤!”

        他追到门口拉住她,她头也不回地冷声说:“松手。”

        贺峥:“……”

        这女人真正发起脾气来谁都不敢惹。

        包括他在内。

        他斟酌再三,到底没死缠烂打地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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