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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风骨


南区那团烂摊子算是收拾完了,贺大队长至此才空闲下来。

        但呆警局里又呆不住,开车在南区的大街小巷兜了几圈,最近风声卡得很紧,街面上流氓混混瘾君子之类的身影都很少见,搞得他手痒想逮几个来扁一顿都扁不成。

        最后不知怎的,兜兜转转又兜去了最高法院。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今天应该是第二次开庭。

        到法院刷了身份证进去,庭审已经开始一段时间了,公诉人在盘问,气氛很是威严肃然,他轻悄悄地找了个位置坐下。

        “许东尼在羁押期间有没有向你提出结婚?”

        路小洋迟疑片刻:“他说过一次。”

        “但你没答应?”

        路小洋嘴角扯出丝苦笑:“是他不愿意。”

        话音方落,秦尤凉飕飕地瞥了许东尼一眼。

        不愿意就不要提起这回事啊,这落到检方手里不就成了把柄?

        大概是心虚,许东尼缩起脖子做鹌鹑。

        检方金多莉:“为什么他不愿意呢?是他的问题还是你的问题?”

        这个问题问得好像别有深意且古怪,更古怪的是路小洋的神色,秦尤预感答案会不太妙,便抗议道:“反对,模糊表达。”

        法官还没作出裁决金多莉就笑着说:“好吧,那我换一个问题。在案发前,他有没有跟你提议过结婚呢?”

        路小洋艰难地点点头,想了想又说:“但是…”

        “但是许敬山不同意。”

        “…嗯。”

        “为什么?”

        路小洋怯怯地瞄了许东尼一眼:“他、他不太喜欢我。”

        “究竟是因为他不喜欢…还是因为他太喜欢你?”

        路小洋不吭声了。

        这话的潜台词太明显,秦尤拧眉看向许东尼,许东尼只耷拉着脑袋,不知道是恼怒还是心虚。

        金多莉乘胜追击:“你和被害人熟悉吗?啊不,我准确点问吧,免得陪审团们听不太明白,你和被害人认识吗?注意哦,我这里问的是早在成为许东尼女友之前,你和他的父亲许敬山,熟悉吗?”

        路小洋嘴唇轻颤,眼眶竟慢慢渗了圈晶莹的红,她没回答,而是楚楚可怜地望着许东尼:“东尼…”

        事态发展到这白痴都能察觉出蹊跷了,秦尤心下更是敏锐地拉起一道警戒线,她再顾不上质问许东尼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她,而是抢先起身道:“金小姐,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在这钓鱼盘问只会浪费大家时间。”

        金多莉是个红毛怪,长着张甜美娇俏的娃娃脸,细看就像是《天使怪盗》里的原田梨红,她咬着笔尖幽幽道:“关联可大了呢,说不定这就是诱导罪行的最关键因素。”

        法官开口定夺了:“那就听听吧,辩方律师,不要太激动。路小姐,请你回答问题。”

        秦尤抿紧唇,视线紧紧盯着路小洋。

        路小洋看了眼许东尼,视线无头苍蝇似的四下乱转,似乎抉择良久才终于下定决心。

        重新抬起脸,嘴巴一张,惊天动地的证词便曝光在数十道集中的审视目光以及冷冽的白炽灯下。

        竖起耳朵细听,办公室内静悄悄的,并没有任何意料中的暴躁怒骂。

        贺峥稍微松口气,目光从门缝中转移落到对面的女孩脸上。

        许是被她打量地心虚,路小洋嗫嚅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也不想说,但我发了誓…总不能作伪证,对不起,东尼他会没事的吧?”

        贺峥没什么好态度地说:“不知道啊,本来胜算就小,你们还瞒了她这么重要的事情,胜算更小了。坐几十年牢,坏一点甚至无期,都有可能。”

        闻言,路小洋眼皮一垂,是悲戚懊悔还是别的什么,模糊真假分辨不清。

        贺峥早觉得许东尼这小子瞒了点边角料,不曾想是这出。他落在路小洋脸上的目光打了个转,又透过门缝朝内里看了眼,思量片刻还是无声无息地溜了进去。

        秦尤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染上烟瘾的了,大概是在打人生第一场官司的时候,太紧张就抽了根烟试图缓解。

        而后就养成了情绪不妥当时抽烟的恶习,延续到至今。

        不得不说,尼古丁是有点好处的,最起码能解闷。

        秦尤盯着桌对面的许东尼,轻吐了口烟圈,经过冗长又迫人的沉默之后,终于用渗人的嗓音道:“我这辈子最讨厌三件事,堵车,欠钱不还,还有我的当事人骗我瞒我。”

        “兹嚓”一声烟头彻底扎进烟灰缸中,她倏地拉下脸冷声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瞒我不要瞒我,有什么事不要他妈的瞒着我!这四个是天方夜谭吗?就有那么难懂吗?”

        许东尼如同一团被枕扎挫破的蓝皮球,臊眉耷眼的,怏怏的丧气里还有三分不甘和恼怒,他只说:“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秦尤怒极反笑:“光一句不好意思就完了?你以为打官司是过家家?光是你出钱我出力就能摆平你身上的命案?你知不知道还有个词叫做相互配合?都上法庭多少次了你还搞不懂吗?”

        秦尤步步逼近他:“你搞不懂…那我来告诉你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我不管你女朋友出于什么理由才会重新和你爸搞在一起,被他逼迫要挟的也好,被金钱利诱的也罢,我都不管,我也不管你得知此事后是什么心情。”

        “我只管陪审团知道这条信息后会对你报以什么态度。你知道陪审团会怎么想吗?嗯?”

        “他们会想,宴会当晚你兴冲冲地跑回家跟你爸提出要和她结婚,结果被你爸告知,你心爱的小女友不仅曾经是个被他嫖过的妓/女,还告诉你即便在你们甜甜蜜蜜谈恋爱的时候,他俩也背着你偷摸回顾了一把往日的大好时光。”

        “他们会想,你这个私生子不仅被戴绿帽子了,给你戴绿帽的人还是你亲爹,你被自己的女友玩弄,被自己的亲爹玩弄,你愤怒不已,你心生怨恨,你压根就控制不住自己积攒的情绪。”

        “虽然我不认为你有个那个一刀宰了他的胆子和本事,但在陪审团眼里,你已经是个因恨起歹心、冲动下杀手的谋杀犯了,懂了吗?这场官司你他妈就快要输了,输了!搞懂了吗!”

        “我没有!!!”

        许东尼像条被触碰到开关的弹簧,突然就爆/炸开了!

        他两手一推,蛮力一使,凶狠地推了她一把!

        幸而贺峥一直在旁边观望着,这才及时冲过去住了她。他一手猛地攫住许东尼的衣领警告道:“不想活了?再动手就把你扔回监狱去。”

        许东尼此刻完全是崩溃的,数月以来堆积的万千情绪潮水一般涨到最高点,终于轰然坍塌了,他脸红脖子粗,不管不顾地高声叫嚷:“我没有杀他!你要我怎么样?难道要我在那么多人面前承认我他妈就是个废物,就是个loser吗?!”

        “是啊,看看我!我他妈的不单单是个每天受别人冷嘲热讽的私生子,未婚妻是个鸡,还他妈是被我老子玩剩下的!我他妈就是个笑话!连杀他都不敢只能动动嘴的懦夫!你开心了?你满意了?!”

        秦尤好歹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丝毫没有被他声势浩荡的愤慨控诉给震慑到。

        她推开贺峥冷冷道:“你给我省省力气,你现在没有愤怒的资本。我不是圣诞老人也不是你的什么知心大姐,没工夫听你抱怨你自己的生活,识相点就把你的怒火都留到监狱里去发泄!”

        “在我这,如果不想被注射死刑,我骂你,你就好生受着,瞒了我这么重要的事情还能跟我说上话,乖乖躲到角落里偷着乐吧!”

        贺峥隔在俩人中间以免再发生肢体碰撞,他不知道许东尼内心是什么感受,反正他是只觉得自己浑身燥热地快要控制不住了。

        因为飞扬跋扈骂起人来的秦尤实在太过于具有某种特殊的斯文败类的气质。

        妖邪而蓬勃的。

        秦尤向来不是那种眼神特别空、特别清灵、特别不谙世事的纯净味道,她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自持和矜贵,优雅与邪魅,衬得芸芸众生都仿若是匍匐在她脚边的蝼蚁,叫人望而生畏的同时,又忍不住想拉她下神坛,狠狠将她撕碎。

        贺峥不是那芸芸众生,他只想把她撕碎,从外到里,再舔一把她摄人心魄的风骨。

        将许东尼这废物小饼干打发走后,秦尤坐下来点上了第二根烟。

        真是气死她了,把他保释出来后明明都向他确认过那么多遍,所陈述的是不是真的,有没有错漏或者遗忘的事实和细节?没有,我保证没有,结果呢?人路小洋一张嘴就让全部心血都付诸东流功亏一篑!

        最可笑的是,她当初都给他提了建议,让他为了互相缄默的配偶特权去结婚。好,就算心怀芥蒂不愿结就罢了,还他妈故意提一嘴,又不落实,那提这一嘴干嘛?纯心给自己挖坑?

        秦尤觉得许东尼不单单是少根筋的棒槌,他简直就是脑子光溜地没点褶皱的蠢!

        最关键的就是路小洋,她绝对不相信她是因为在庭上发了誓就老老实实地和盘托出,被人指使?威逼?利诱?

        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这个即将收尾的节骨眼?

        答案很简单,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许博涵。

        她这边厢兀自怄火,贺峥却虎狼似的盯着她目不转睛。

        她抬手抽烟时,露出腕骨处一道绯色的红痕,是刚才被许东尼推了一把,不小心磕到桌角造成的。

        细皮嫩肉,贺峥心想,不知道她身体其他地方是不是也这么敏感。

        这个念头流星似的一晃而过,半分什么懊恼羞愧害臊之类的情绪通通都没留下。

        自从他清清楚楚地意识到,自己不仅在梦里把她给亵渎了,此类不轨的念头还时常不受控制地在某个不经意的间隙里冒出来之后,他就干脆信马由缰放任自流了。

        反正他只是想想,又不是真要切身实地地干点什么。

        他觉得人不就那么一回事么,越是遮遮掩掩的隐藏就越是欲盖弥彰的膨胀,越不想往心里去就越如跗骨之疽,顽固地盘踞在当头。

        和小孩子的青春叛逆期一个道理,愈发管束偏生愈加放肆,深谙这点的贺峥索性反其道而行之。

        他撒手不管了,只等着这点见色起意的新鲜感过去。

        是的,他认为自己这种心思仅仅是见色起意,换个别的什么漂亮女人,保不准他一样会生出些龌蹉的禽兽念头,和对方是谁并没多大干系。

        虽然给自己放宽了道德限制,但偶尔依旧恨铁不成钢地唾骂自己,偏偏神经无法斩断,更无法禁止,所以他是时常一边恶狠狠地唾骂自己禽兽不如,一边却又亵渎得不亦乐乎。

        秦尤完全不知道这臭流氓在那意/淫自己,她只起身,来回在办公室内踱步:“致命一击…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我就要输了。”

        贺峥终于醒神,说:“要想翻盘很简单啊,把沈宁这个真凶供出来不就得了?”

        “怎么供?并到许东尼的案子里又没人证又没物证,一块血布完全说明不了什么,就算把这东西纳入证据列表,核查也需要时间,另案起诉沈宁就等于要从头再来了,更需要时间。有这么多时间,你觉得许博涵会作壁上观吗?不,只要一动沈宁,就会在根源上被许博涵掣肘。”

        “……”贺峥无话可说。

        秦尤迅速道:“我需要一个方法,一个快狠准、能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又能让许博涵攻其不备的方法。”

        贺峥不太懂她那些官司流程和法文的条条框框,即便有心谈论也无从说起,只好拍拍旁边的椅子说:“别晃了,晃得我脑袋都快晕了,来这坐,别急。”

        秦尤思考地入神,魔怔地一屁股坐下,翻了几页卷宗,紧接着脑子里灵光一闪。

        对啊,刚才路小洋那出,检察官金多莉盘问时从始至终都很明显的意有所指,说明她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也就意味着她和路小洋、许博涵都互通过,许博涵甚至还打点了她。

        许博涵啊许博涵啊…

        秦尤轻轻一笑,许博涵不是很想让许东尼定罪吗?又是销毁证据又是四处打点的,那她就如他所愿,再送他一份大礼,一份能够将许东尼锤得死死的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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