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玉陨香消

单春秋潜入韩千离的住处，迅速进了书房，找到他储藏丹药的地方，在众多瓶瓶罐罐中开始翻找。

        她动作极快，害怕被人发现，小心翼翼地检查每一个瓶子，终于找到了一个小瓶子，写着“落花丸”。

        刚刚拿到手，忽然一个身影从身后扑上来，捂住了她的嘴。她拼命挣扎，只听那个人在耳边说了一句：“别动，是我。”

        那是旷野天的声音。单春秋松了一口气，不再挣扎，把旷野天的手从自己嘴上拿了下来。“你怎么在这里？你想吓死我吗？”单春秋皱皱眉，惊魂未定地说。

        旷野天一脸委屈，“你才要吓死我！不是说好了我帮你偷药，你怎么自己来了？”

        单春秋叹了口气，“对不起……我不想拖累你。”

        旷野天笑了笑，“什么拖累不拖累，我们是好兄弟嘛。”刚想拍拍她的肩，忽然意识到她现在是女儿身，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也是等了好久才等到机会，终于韩千离不在了，我才偷偷进来的，没想到还没找到你就进来了，吓我一跳。”

        “我已经拿到药了，我们快走吧。”单春秋拉着旷野天正要往外走，就听到门口有脚步声，马上就走进来了。

        听那脚步声，分明是韩千离。旷野天慌了，四处寻找躲藏的地方，迅速拉着单春秋躲在了书房墙边的帷幕后。

        单春秋忽然拿起药瓶，拔掉了塞子就灌到自己嘴里，苦涩的药丸穿过喉咙。

        旷野天看着她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想要抢下瓶子已经来不及了。他刚想开口制止，却被单春秋的手堵住了嘴——韩千离已经推门进来了。

        韩千离站在门口停顿了下，他分明嗅到了别人的气息，一男一女。

        “何方的朋友？既然都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不如出来陪我喝一杯？”韩千离悠然地说。

        旷野天和单春秋对视了下，两个人都清楚，今天是逃不出去的了。单春秋松开捂着他嘴的手，想要走出去，旷野天却拉住了她，对她摇摇头，然后自己走了出去。

        “旷野天？怎么是你？”韩千离有些惊讶，“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样的癖好，来我的书房里偷情，不打算把你的小相好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吗？”

        旷野天站在帷幕前面，挡住里面的单春秋。

        韩千离望着他，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他刚想出手用法术扯掉帷幕，只见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女子走了出来。面色苍白削瘦，却遮不住一身翩然美貌。

        韩千离惊呆了，没想到单春秋竟然会在此时此地出现！

        “你……”

        “故地重游，离公子可还记得我？”单春秋冷笑道。

        “你终于肯回来了？”韩千离的眼中忽然闪过一道希望的光，然而这光很快闪过，他迅速出手，捉住了旷野天，锁住了的他的喉咙，脸色变得凶狠异常。“我就知道是你这个臭小子，竟然敢打破我的结界，带走我的人！我看你是活腻了！”

        单春秋看到他眼中闪过的那一丝短暂的光芒，虽然不那么清晰，但足以看出他最直接的在乎。她虽然不确定，但也只能赌一赌了。“你住手！”她大喊道，反手掐住了自己的喉咙，运足内力，“你敢伤他一分，我立刻死在你面前！”

        韩千离望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动摇，手却没有松开。“……单春秋，没想到你真是多情。连区区一个旷野天也值得你舍命相救？你们两个，今天一个都别想离开这里！”说着便运功要杀死旷野天。旷野天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表情痛苦狰狞。

        “既然我来了，也就没想活着出去！我就知道你这个狠心的人，就算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也不会放过的！”单春秋对他喊道。

        韩千离一惊，她说什么？亲生骨肉？是什么意思？韩千离忽然看到了她手中的药瓶，正是落花丸，一时犹豫失神，手也松了开。旷野天立即逃脱掉，躲到了单春秋身后。

        然而单春秋并没有松开自己的命脉。

        “你刚才说什么？！”韩千离缓缓走过来，有些失神。

        单春秋冷笑，“怎么？你是不是也要用这落花丸，打掉我腹中的孽种啊？”

        韩千离愣了一下，忽然猛烈地摇头，“不，不！我没有！你，你真的有了我的骨肉？”

        单春秋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他的表情竟然是笑着的！而且是毫不虚伪地、难以抑制的喜悦地笑。

        “你……你快把药给我，那药吃不得的！”韩千离慢慢靠近，伸手想要拿过她手中的药瓶。

        单春秋不明白，他为何会这样，他从不会让任何一个奴隶有孕的。因为他觉得她们只是卑贱的奴才，没有资格怀有自己的骨肉。所以任何一个人有孕，都逃不掉他的落花丸。

        韩千离拿到了单春秋手上的药瓶，终于放心了一点，语气忽然变得温柔，“你是知道自己有了身孕，所以回来找我的吗？你终于愿意留下来了，留在我身边了。对不对？”

        单春秋皱着眉摇摇头，“我只是一个卑贱的奴才，我在与不在，又能怎么样呢？”

        “……你还在怪我对不对？我知道是我伤害了你，不过，看在孩子的份上，你还是会原谅我的，对不对？”韩千离一步一步靠近，直到看着单春秋摇摇欲坠，最终倒在了旷野天的怀里。

        韩千离一把将旷野天推到一旁，抱住口吐鲜血的单春秋，感觉到她的身子薄如白纸，一股微弱的灵气正在从她的体内散去，下身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

        “不！不——”韩千离大吼，“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就这么讨厌我吗？可是孩子是无辜的！你为什么要杀了我们的孩子？！”

        单春秋脸色苍白如纸，额头的冷汗簌簌流下，剧烈的疼痛蔓延她的全身，她用一丝微弱的力量抓住韩千离的衣服，咬着牙说，“你错了，我不是讨厌你。我恨你！所有和你有联系的事，我一个都不想要！像你这种魔鬼，根本就不配有孩子！”

        韩千离哑口无言，只觉得两行冰冷的泪水划过自己的脸颊。他已经许多年没有流过泪了。

        单春秋受不了剧痛。晕死过去。旷野天站在一旁，心疼又担忧，却不敢贸然上前。

        韩千离抱着单春秋的身体，只觉得她瘦弱的身体渐渐变得沉重，全身的肌肉变得僵硬，脸颊优美的线条也起了分明的棱角，眉骨凸起，白皙柔嫩的皮肤变得暗黄粗糙，浓密秀丽的蛾眉染上了雪白，乌黑亮丽的秀发变得灰白……

        韩千离撩起她的一绺白发，失神得说不出话来。

        旷野天惊呆了，捂着张大了的嘴，单春秋竟然从一个绝世美女，变成了一个苍老的男人！

        旷野天这才想起青潭的话，想起她说过的那个吃了落花丸的女子，最后变得丑陋不堪，被韩千离杀害的事。他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然上前推开了失神的韩千离，摇晃着单春秋的身体，叫着他的名字。

        然而他的身体极度虚弱，容貌也是再也变不回来了。

        旷野天哭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好兄弟变成这个样子，想起他曾经美丽俊朗、意气风发的样子，不禁悲从中来。忽然觉得背后一下重击，眼前一黑，也晕死过去。

        又是月圆之夜，杀阡陌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发呆，思绪不知飘荡到了哪里。

        琉夏推门进来，将一把古琴放在桌上，看着发呆的杀阡陌，叹了口气。

        “哥哥，我寻来了一把好琴，我弹一首曲子给你听可好？”

        杀阡陌点点头，依旧在神游。

        琉夏坐在桌前，纤纤玉指拨动琴弦，流淌出美妙的音符，那曲子轻柔婉转，拨人心弦，朦胧中仿佛看到在水伊人，翩翩而来，罗衣飘动，温柔似水，就如曾经在月光下，她光洁细腻的皮肤，落在自己的怀里，娇羞怯懦的样子，风情无限。

        杀阡陌不禁想起了那日在韩千离的殿中救下□□的单春秋的情景，不禁心中一热，然而又马上凉了下去，他皱了皱眉，美丽的脸上写满了哀伤。

        琉夏看着他的表情，于心不忍，或许这一首《凤求凰》有些悲伤，便换了一首《高山流水》。琴声冷冽，如玉珠落地一般清脆响亮，高山仰止，潺潺不息。

        曲罢，杀阡陌对琉夏笑了一笑，“你不用担心哥哥，哥哥没事。”

        琉夏也对他笑了一笑，“哥哥，我知道帮不了你什么，只好弹个曲子让你开心一点。这古琴虽好，但我听说有一上古神器，名曰流光琴，若能用流光琴为你弹奏一曲，我便此生无憾了。”

        杀阡陌点点头，“以你的琴技，若是能配上流光琴，那便真可谓是天籁之音了。”

        琉夏看着他期冀的目光，忽然心中萌生了一个想法。有朝一日，我一定用流光琴为哥哥弹奏一曲。

        单春秋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巨大的冰室之中，身体已经不再疼痛，只是映着寒冰，隐约可以看到自己衰败的容貌。

        昔日的风采早已逝去，如今的他，只是一个白眉苍老的男人。单春秋甚至没有眼泪可以流，他觉得这一切都像是做了一场梦。然而他不后悔。

        环顾四周，除了冰冷还是冰冷。但隐约之间，可以感觉到一丝灵气。这里会是什么地方呢？他记得晕倒之前见到的人，只有韩千离和旷野天，那么很可能，自己还是在韩千离的手里。

        单春秋朝着对面的小门走了过去，出去之后是一个正殿。从正殿出去，顺着楼梯走上去，又是一个正殿，朝着灵气的方向走过去，停在了一扇门前，那扇门上设下了结界。这里，一定被韩千离关着什么人。

        单春秋催动内力，试了几次，终于打开了结界，推开门走进去，只看到一张巨大的冰床上，蔓延着几条极粗的锁链，锁着床上人的命脉。而床上的人，身长九尺，却骨瘦如柴，一头红发在冒着寒气的冰床上格外刺眼。

        单春秋慢慢地走过去，不可置信地叫了一声：“魔尊？”

        重楼缓缓睁开眼，盯着单春秋看了一会，“你是何人？”

        单春秋走到床前，单膝跪下，“属下……单春秋。”

        “单春秋？”重楼回想了一下，“你，你是陌儿的那个手下？你，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这……说来话长……”单春秋起身拉动他身上的锁链，“魔尊，是韩千离把您关在这里的？”

        重楼点点头，叹了口气，“这个孽徒……想不到我重楼叱咤一世，最后竟然落得如此下场。”他讲自己受伤、被韩千离暗算、软禁的事粗略地讲了一下，望着单春秋说，“看你的样子，一定在他那里受了不少苦。”

        单春秋苦笑，“魔尊，属下救您出去吧。”

        重楼摇了摇头，“没用的，我重伤未愈，命不久矣，你不必耗费修为来救我。我最放心不下的，唯有陌儿和琉夏。”他眼神悲伤，流露出父亲的慈爱，“我的两个徒儿皆是修炼至阴内功，功力不相上下，因此可以相互克制。然而，我重楼的绝学，乃是至阳之功。”重楼的手扶上自己的小腹，“我的墟鼎中藏着至阳之功的内功秘籍，乃是七杀至高绝学，连我的两个徒弟都不知道这件事。还有千离一直想要的魔尊令牌，也在里面。我不能运行内力，你自己把它取出来吧。”

        单春秋按照他的指示，将秘籍和令牌取了出来，恭敬地放在他身边。

        重楼拉住他的手，“你我能在此相遇，也是缘分，现在我将这本秘籍传给你，你要勤加修炼，百年之后，定能打败韩千离。到时候，你要在七杀众长老面前揭发他的恶行，将魔尊令牌交于陌儿，助他登上魔尊之位。”

        单春秋大惊，“这，这怎么行？魔尊，属下何德何能，怎能受您如此重托？”

        重楼摇摇头，“或许，你就是我此生见到的最后一个人了，我别无选择了。既然你是陌儿的人，就当是替他完成我的遗愿。千离生性多疑阴狠，若是让他统治七杀，必定妖魔大乱，天下生灵涂炭，你要打败他，助陌儿治理七杀，否则，我死不瞑目。”许久没有说这么多话，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单春秋拍着他的胸膛，只好点点头，“我答应您就是。”

        重楼歇了一会，继续说，“这座塔楼是我建造的，里面有一条密道只有我知道。在一楼正殿的石门旁，有一个黄牛浮雕，牛鼻子是一个机关，你按动之后，内室里就会打开一条密道，直接通往七杀山下，你快逃出去，找一个韩千离找不到的地方，好好修炼吧。百年之后，定要回来为我报仇，助陌儿登上魔君之位。”

        单春秋点点头，将两样东西收好，退后了两步，恭敬地跪了下来，对重楼磕了三个响头，“属下一定不负魔尊重托！”

        重楼微笑着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单春秋按照他的指示，小心地下楼，找到了密道，从密道逃出了七杀。

        单春秋站在七杀山下，望着重峦叠嶂的黑色石山，乌云笼罩的魔界，回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恍如隔世。

        当他路过山下的黄泉洞，想起旷野天或许还不知道自己的消息，以免他白白为自己担心，便扯下衣衫一角，写了一行字，施法送进了黄泉洞，转身离开了。

        这一走，或许就是百年。再会了，七杀。

        陌公子，你要好好地，等我回来。

        很快，魔尊重楼辞世的消息传遍了六界，他的大弟子韩千离继任魔尊之位，小弟子杀阡陌闭关修炼，从此不问世事。

        旷野天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七杀后山某处，却不记得自己为何会躺在这里。他只记得自己去玉露殿投药，遇到了单春秋……单兄弟！旷野天猛然想起来单春秋瞬间苍老的情形，不寒而栗，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心中担心，马上跑回了黄泉洞。

        回到黄泉洞，绿漪急忙迎了过来，“旷大哥，你这么久没回来，吓死我了。”

        旷野天抓着她的肩膀，“我没事，绿漪，你看到单兄弟了吗？她去了哪里？”

        绿漪咬了咬嘴唇，拿出一块布条交给他，“今天早上我进来的时候发现的。”

        旷野天打开布条，上面写着一行字：“兄弟安好，江湖再见。单春秋。”

        旷野天皱了皱眉，“他走了？”

        “魔尊辞世，离公子继位，陌公子闭关，单姐姐也走了。”绿漪叹气说。

        旷野天摇摇头，搂过绿漪的肩膀，“也罢，从此以后，只有你陪我了。”

        绿漪点点头，靠在了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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