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王夫人

宝钏停下筷子，一个老妇人已经进门来了，“娘，你怎么来了？”

        宝钏有些欢喜地站起来，，周扬已经从板凳上离开，对着王夫人让出身前的凳子，有些拘谨地站在一边。

        “我过来看看我女儿，还需要给谁提前说吗？”王夫人眼有深意地看着周扬，拉着宝钏的手说。

        “娘，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宝钏晃晃娘亲的手臂，有些依恋地说。

        “夫人快坐，我给您倒水。”

        周扬往厨房走去，王夫人这才开始细细打量宝钏，这段日子过得看起来不错，宝钏面色红润，少了几分薛平贵刚走时的忧郁。

        “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你的肚子是怎么回事？”这是王夫人终于看见了女儿隆起的肚子。

        “这孩子，是我和平贵的。”宝钏一脸期待。

        看着女儿有些幸福地摸着肚子，王夫人已经猜到了，她皱了一瞬眉，又很快松开“你这样的话，还是好好注意点，都是要做娘的人了，不能再那么不顾自己的身体。”

        “娘，你放心，我知道，我明白。”宝钏恨不得一瞬间把所有保证的话说出口。

        周扬把茶杯递过去，解了围，“夫人，您喝水。”

        王夫人对周扬颔首作谢，又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宝钏，低头抿口水，“这位是？”

        “夫人，我叫周扬，宝钏姐是我的救命恩人”周扬笑了笑，看看宝钏，“这些日子多亏了周扬，平贵走后，就是周扬在帮我操持家里家外，带着我去看病。”宝钏也在娘亲右手边坐下，话语里满是对于周扬的赞许。

        “宝钏，你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还是孩子不乖”原本含笑听着宝钏的话，不断打量周扬的王夫人急切地说，“现在没事了，你不要担心。这些菜都是周扬做的，你试试他的手艺。”

        宝钏不想让母亲太过担心，轻描淡写地说。周扬把自己的那副碗筷放到了王夫人眼前，他去厨房又取了一副出来。

        “那这些，都是这个叫周扬的小哥做？”王夫人有些不可置信，这里已经比最初她来的时候好太多了，就连用餐的桌子都能看出来是新打的，虽然只是普通的木材，却也向王夫人表明着这里一片欣欣向荣的姿态。看着宝钏对她点点头，她有些赞赏地看着眼前这个清俊可爱的小伙子，“小伙子，快坐，不要客气，我们一起吃。”

        周扬看了看宝钏，把宝钏的碗筷递过去以后才坐下，他摸摸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自荐道，“伯母，您尝尝这个。”

        “这个是周扬找胡商买的新香料做成的，保管你香的你称赞”宝钏有些炫耀地说，

        “好，那我得好好尝尝我女儿口中的绝世美味。”王夫人眯眼笑着，脸上的皱纹多出来几分，她少见女儿这么个样子，自然也明白这个周扬做的饭真的是到了她心底，要不然也不会让她这么说话。

        周扬有些发窘，心里也紧张不已，他没有动筷，有些愣神地盯着宝钏，似乎在害怕自己的手艺被王夫人嫌弃，宝钏安抚的眼神让他安定下来，有些哆嗦地夹起他面前的一筷子菜递给宝钏，王夫人意味深长的眼神让他身体一僵，这完全是这几日培养的下意识的习惯，没想到他当着王夫人的面也做了出来。

        宝钏也感觉有些不对，她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周扬一眼，自己出声移开母亲的视线，“娘，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好，好，味道好极了。”王夫人笑看着宝钏，她熟练地夹自己眼前的菜吃得正好的姿态，让王夫人明白了周扬的用心。宝钏在府上的时候嘴刁，入口的东西都比较细致，一想到女儿在这里吃苦受罪，她就心疼不已。

        孩子自己选择的道路，做母娘亲的不能太过阻止，要不然，这孩子恐怕和她会离心，宝钏爹在朝廷里叱咤风云，回到家里因为宝钏的事，凌晨书房里的灯火就没有灭过。大家都对宝钏在寒窑里的日子心里难过担心不已，又不能做些什么，这孩子从小倔强，性子外柔内刚，他们生怕逼得她做出什么绝事。

        宝钏爹对宝钏都以父女关系做威胁了，宝钏还是铁了心了要嫁给薛平贵，她只能站在女儿这一边，要不然就是等着宝钏学做那戏文里的刘兰芝。

        她本来就对女婿在新婚以后抛下宝钏只顾前程而不满，又听宝钏说前些日子还生病了，怀着孕的宝钏能做些什么呢，被他们宠着长大的宝钏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苦？

        王夫人鼻子有些酸，她看着眼前和相府里相比脸色还是差了很多的宝钏，有些心酸地转眼，问在她左边坐立难安的少年，“小伙子，你是做什么的？”

        “我在附近采药，卖给药堂大夫，换取些钱财。”周扬停下筷子，坐直身子，一本正经地回着。

        “哦，可识字？”王夫人看着眼前的少年有些书生气，说话也文邹邹的就多问了一句。

        周扬点点头，“这些东西都是你弄的？”王夫人打量着有些巧思的室内布局，她指着炕说，“这是我家乡以前御寒的一种方式。”周扬解释，王夫人点点头。

        “那你平时就睡在这里？”王夫人摸摸炕头，竟意外地软和。

        “没有，我平常睡在那。”周扬指了指另外一边靠着墙的竹榻，竹榻和炕间用布帘隔开。

        “那这是宝钏平日里睡的？”王夫人翻翻被褥的料子，发现都是些新棉花纺织而成的，比相府里的床多铺了两层，难怪那么软。

        宝钏在她翻翻找找的时候就埋头只顾吃饭了，王夫人的这句话让她猛烈地咳嗽。对于她来说，平日里让一个少年照顾的这么精细，让她本来就有点惭愧，母亲还通过周扬了解得越来越多，让宝钏有些不好意思。

        “宝钏姐本就体寒，这炕是专门为了她和肚子里的孩子打的。”周扬看王夫人对它感兴趣的样子，解释道。

        王夫人放下手中的动作，理清被褥，有些深意地看着宝钏。

        “多谢你这些日子帮我照顾宝钏了。”她俯身，周扬连忙用双手止住，“夫人言重了，这是我应该做的，毕竟，宝钏姐救了我的命。没有宝钏姐就没有今天的我。”

        “哪有？我只是把他捡回来了，全靠他命大。”宝钏已经吃完了一碗饭，神色自然地说。

        王夫人没有理会宝钏，“好孩子，你多大了？”她柔着声音问，眼神亲切。

        “回夫人的话，我十四了。”周扬一本正经地说，“好孩子，你就叫我伯母吧，宝钏都成你姐姐了，我怎么着也轮的上你一声伯母了。”王夫人坐下来，有些揶揄地说。

        “伯母，您还要吃点什么吗？我再给您做。”今天实在是周扬这次做的饭不多不少，刚够两个人的份，但是宝钏已经消灭了一大半，这不，现在自己找到山楂泡了，喝着山楂水消食呢，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王夫人嘴角笑容有些僵，她怎么也没想到不过一月未见，宝钏的性子就这么释放得彻底，“好孩子，来这坐下。”她向周扬示意，周扬坐在她左手边，“你有没有想过做官？”她看着周扬乖巧的样子满意地点点头。

        “我爹肯定不会同意的。”已经喝了两碗茶的宝钏依着炕头开口，这里有周扬找人做的软枕头，垫在腰间特别舒服，时下人入官取士有两种方法，一是科举，二是推免，推免机会多，名额也多，科举相对而言就困难许多。只要做丞相的王老爷一开口，就有人直接把官位递到周扬手里。宝钏以为母亲是这样的想法，她泼了盆冷水。

        “我看这孩子这么聪明，就想着给他一个机会去参加乡试，你胡想什么呢，你娘我是那么没有原则的人吗？”王夫人有些埋怨，宝钏平时文静，但说话有时候太直，不懂得迂回。

        “夫人，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认为我想去，或者说，我能过乡试。”周扬有些好奇，王夫人夸他聪明的话被他忽略了，在他看来，肯定有什么原因让王夫人做这样的决定。

        宝钏也看向母亲她同样不解，两双无辜的眼神看着她，王夫人有些没好气地说，“我图什么？还不是看你小子面善，想着结个善缘，毕竟你都照顾我们宝钏这么长时间了，就当是我对你的谢礼。”

        周扬和宝钏疑惑减缓，王夫人又补充地说，“你们可别多想，我就是提供一个名额，考试可是糊名制，公开公正，自己没有本事也没用。”王夫人的话有些毒，周扬已经有些喜悦地看着宝钏，笑容傻傻的，他或许这么一直以来努力的目标，就是能够科举入士，这样对于他以后找到亲生父母也有益处。

        宝钏也有些高兴，她又多问了一句：“娘，你也觉得周扬面善吧，我初见他时就觉得他长得特别像一个人。你觉得他像谁？”周扬身子前倾，也有些好奇。

        “这么看，还真是有点，不过你娘我都见过多少人了，哪能知道是谁。”王夫人自力更生地为自己泡了一杯山楂水，她讲了这么多的话，也没见宝钏把那喝得欢快的茶水递给她尝尝。

        “你不觉得，他长得有点像平贵吗？”宝钏看了周扬好几眼，周扬还来不及脸红，就被泼了一盆冷水，好像寒冬腊月里被淋了个透心凉，“我先收拾碗筷，你们先聊。”他背影匆忙地离开。

        “我看着确实有点像，你也不能这样说，十四岁的少年郎，最好面子了，你爹那会我说他长得不好看，他还跟我急眼呢。”王夫人看着周扬远去，笑了笑，似乎想到了青梅竹马的丈夫年轻时鲁莽可爱的样子。

        “娘，爹他……还在生我的气吧？”宝钏搓着袖子，有些不安。

        “天下间哪有父母是孩子的对手我看他早就不生你的气了，他是在气自己，那天话说的那么重，还打了你。”王夫人擦擦眼角，一家人闹成这样，她和大女儿也夹在中间难做，王老爷虽然明令禁止不让她再联系宝钏，也没有见他在她出门的时候拦着一回。

        可怜天下父母心。娘亲的一番话让宝钏眼泪也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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