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得到人也无所谓

李云轩停住了脚步，仰首望着长空，轻叹一声，道，“是啊，为什么呢？本王也是不解。从前本王想要你，以为是为了沈家的军权，现在……”他转过了身，目光直视沈沐清，仿佛要把她整个人看透，“本王方醒悟，本王一直想得到的只是你而已。本王喜欢的只是你。”

        无论她是不是位高权重的沈家之女，无论她背后的附加价值还有没有军权这一说，于他而言，都不在看重了。他喜欢的是她这个人，直到此时他方明明白白的看清自己的心意。

        “错。”沈沐清冷声道，“殿下你大错特错了。你想得到我，不是因为喜欢。是因为你长了一颗索取无度的心。你见不得别人拥有你没有的，所以你要抢，要夺，说到底，你就是一个贪婪无耻的人。”

        说到后面，她几乎嘶吼起来，两世仇恨的累积压迫，让她再也忍耐不住的想要爆发。

        李云轩在她的斥骂声中，脸色渐渐变的苍白起来。他觉得她说的是错的，他是真的很喜欢她。可是恍惚中，她的每一句话又直点到他心魔处。

        他也的确如她所言，见不得别人拥有他得不到的东西。那是二十几年在深宫生活的锤炼与打压下，形成的扭曲人格。

        曾经他是卑微而一无所有的，别人简简单单就能得到的幸福与美好，与他无缘。陪伴他的只有艳羡与失望。

        是以，在他刚刚懂事，刚刚明白自己处境卑微时，便发下重誓，总有一天，他要彻底改变这一切，要变成为所有美好的主宰者。予求予取。

        “你说的对，本王就是索求无度。因为本王曾经一无所有过。可凭什么？凭什么别人轻易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偏本王不能？本王不甘，本王就是要改变这一切，告诉世人，本王有能力，等到任何想得到的东西。”

        李云轩双眸淬火，睚眦欲裂，恨恨而言。

        沈沐清看出他已是无可救药了，也懒得再和他废话些什么，不过轻蔑道，“得到了又怎样，殿下守得住吗？”

        李云轩怔仲片刻，没有回答，他恢复了平静，戏谑道，“你好好考虑考虑吧，他的生与死可在你一念间呢。”

        说完也不等沈沐清赶他，径直离去。背影虽挺得笔直，却难掩一身狼狈。

        这次对话虽又是不欢而散，但于他们而言，一算得上是最推心置腹的一次了。这次对话过后，李云轩也有所醒悟，他想得到沈沐清的心，这辈子恐怕都没可能了。

        她蔑视他，对他所做种种皆不理解，似乎也不屑理解，更可怕的是，她似乎对他天然生有仇恨的敌意，那是他无论怎样也改变不了的。

        “如果得不到心，得到人……也无所谓。”他轻声自语，冷着面孔跨出大门。

        门外，车辇已经拉近，小黄门殷勤的挑起帘幔，上车之前，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卫园。见到锦秋急匆匆端着一个锦盒跑出了，冷着脸二话不说，强把锦盒塞在了一个婢女手中，然后转身回到院子里，砰的一声把大门合格严实。

        同时合上的，还有他的一丝仅存不多的善意。

        他招了招手，立刻有侍卫靠过来，低头听命。他淡淡张口，用最平静的声音下达着最无情的命令。“沈云岚的布阵守备情况，尽早安排人送去给谟宁令知晓吧。”

        赶去侯府送信的人，被向安暂时拦在了外面。向安严肃的看了一眼内院，对那人道，“侯爷暂时有要事，还分不出心思。”

        “可是沈姑娘那边……”

        向安眉头微皱，问道，“那边出了什么事？”

        报信的人贴在他耳边道，“信王带着人去了卫园。”

        向安一惊，忙问，“信王去做什么？沈姑娘可有危险？”

        “信王虽带人突然而至，但危险倒好像没有。”来人说道。

        向安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看看内院，终究忍住没去打扰，只吩咐那人，“好了，你先回去，盯紧着些。若有什么事，赶紧回来禀报。记住，且不可与信王的人发生冲突。”

        那人领命回去了。

        向安仍有些不安的用拳头砸着手心，焦急的往内院看了一阵。眉头已经皱成了深深的川字，嘟囔着，“怎么偏都赶在这个时候呢？”

        原来，景承煜所支应的要事，便是孙资的到访。

        早起，刚过了巳时三刻，孙资便领着宫中的小黄门，手捧托盘赶到震北侯府。托盘中呈的是年节时，宫里面按例的御赐。像景承煜这般有爵位的人，年年都少不了这些恩赏应景。

        而孙资带人来送礼是假，借机打探顾妙妙行踪才是真。

        他一来，景承煜便已经料到他的用意，只是没想到，他们之间会这么快便直面相对。

        这样也好，迟早是要见的。借这个机会探探他的底，点一点他也是好的。景承煜想着，随口便吩咐人把孙资请进来，并命人暂不许打扰。

        孙资被请入内院，一步步走的谨慎，彼时，日悬中天，金光普照。景承煜颀长的身影，伫立在正堂的石阶上。墨色斓衫，白玉珠冠，倜傥风雅如同一抹画卷中人。

        但他真正精彩之处，却是在那一张几无挑剔的俊颜之上。翠羽的眉似刀裁般英挺，点漆的眸如幽潭般深沉，高挺的鼻峰透着峻冷，俊薄的嘴唇不笑时也挂着似有似无，藐视一切的倨傲轻蔑。

        而这张脸，并不使孙资有多么惊讶，因为在他那张紧绷的人皮面具之下，也深藏着一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他们隔着一段距离，彼此对视了一眼，那漫不经心的一眼，似在冷滞的空气中，激荡起了金戈交鸣之声。

        这一眼是势均力敌的，又含着彼此的心照不宣。

        一眼过后，该有的伪装又各自带上了。景承煜邪美一笑，淡淡道，“这种事，怎好劳烦孙公公呢？”

        孙资堆笑道，“侯爷哪里话。侯爷在本朝是一等一的人物，连皇上都要厚看一眼。事关侯爷的事，宫里面哪敢半点不尽心呢。”

        景承煜漫淡的动了动唇角，旋即一展手道，“即来了，就请入内堂，喝杯茶吧。”

        “既得侯爷厚爱，那咱家就不客气了。”孙资笑着还礼，随即迈步进了内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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