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自作主张
景承煜沉默了一阵，方道，“胡闹。这种事情你也敢自作主张？”
没有赞许也就罢了，对方还真生气了。沈沐清有些委屈，松开胳膊，双手按在桌沿上，不屈不服的看着景承煜道，“我也是帮你，方才要是没我，你能那么快让彭怀那滚刀肉松口？”
她这话说的不假，从此事的效果上来说，她的确帮了景承煜大忙。可惹景承煜生气的，却并非是因她多事插手。
“少詹事，东院谋臣，正四品，府邸之内戒备森严，你贸然去闯，难道就不知一个险字吗？”景承煜痛心疾首，没有事成的欢愉，反而有些后怕。因她而怕。
沈沐清这才反应过来，他生气的原因。
她扭了扭身子，换上笑脸凑到他身旁，“哎呀，我这不是没事吗，你就别生气了。其实这事做起来也没多难，用一点迷香就搞定了。”沈沐清边说，边拉住他胳膊摇晃几下。
景承煜无奈的看了她一阵，一舒长臂，将她拥进怀中。
“世事锋刃不知险，我真不知道该赞你无畏，还是说你蠢。”他捏住她的玲珑鼻尖晃了晃，又宠又疼的叮嘱道，“罢了，我的蠢夭夭，以后不许再做这样的险事。”
沈沐清说的轻松，但他岂会不明白，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做起这事有多难？
这事说起来，也的确不简单。
首先，沈沐清必须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入彭怀府邸。
四品少詹事府的戒备说严不严，说松却也不松，稍有不慎，便会被府兵察觉，万一被误认成刺客，便有立毙当场的危险。
还好，沈沐清也不是白活的。依她前世对彭怀夫人的粗略耳闻，那女人素爱胭脂水粉，于是她假扮成天香阁上门推销的伙计，带着莲华大大方方的登堂入室，直接面见了彭夫人。
第一步行的毫无风险，但紧跟的第二步增了难度。
她要在婢女环伺下，快速果决的迷晕这位夫人。
迷药早早配好，掺到了香粉中，彭夫人只要掀开粉盒，用不了多久就会失去知觉，关键是怎么把那些碍眼的婢女清走。
沈沐清到底聪明，临场应变，悄声告诉彭夫人，天香阁秘传一种桃花妆，女人只要装扮上，足令西子羞颜，杨妃色淡。只不过少詹事府里女人多，若是人人都学会扮上了，难免会惹得少詹事大人移了心。
她捏准彭夫人的忌心，轻松打发掉那些围着的婢女。
第二步也成功了。
而这第三步，也是最后一步才是最难最危险的——如何把迷晕的彭夫人带出少詹事府……
景承煜抱着沈沐清静默了一阵，好歹容他平静下来，方问道，“你是怎么把彭夫人运出府的？”
虽然气她不知深浅，到底还是有些好奇。
沈沐清微扬起头，饱满光洁的脸上交织着纯然与狡黠两种精彩。
“谁说我把人运出府了？”
景承煜闻言微怔。
沈沐清从袖子里掏出一枚凤钗，搁在了桌上，才继续道，“运人出府风险太大，我和莲华商量后，把她藏进了柴房，又顺手摘下她一枚金钗。这样一来。我和莲华既可脱身，彭怀依旧会相信，她夫人在咱们手中。”
景承煜愣了愣，半晌后眉梢挑了挑，哭笑不得的说，“这法子也亏你想的出来。”
“彭怀这人狡猾的像泥鳅，你若想从他嘴里掏出东西，寻常法子可不管用，幸好我知道他宠妻如宝，这才出此下策，说到底，这也是为了扳倒李云轩。”
说到李云轩，沈沐清脸上的明媚之色又暗沉些许。
景承煜敛住了笑容，指尖轻轻摩挲她的脸庞，过了一会，又将她紧紧揉进怀里，“难为你了，夭夭。”
沈沐清贴近他宽厚胸膛，羽睫颤了颤，没有说话。
但于无声之中，两个人却彼此贴近的更紧了。
又略坐片刻，景承煜打算送沈沐清回府。
沈沐清想得多，摇头拒绝了。
若是回了沈府，明日未必能及时抽身出来。
大仇得报之日尽在咫尺，她可不想错过一丝一毫见证李云轩作茧自缚，彻底倒台的机会。
景承煜深深看她几眼，大约也猜到了她想法，却仍半哄劝半提醒道，“你若不回去，沈家必定又会大乱一场，你忍心见你娘和兄长担心？”
虽然他这么说有些言不由衷，未必不想她留下，可她毕竟未出阁，女子名节要紧，他喜欢她，就绝不肯令她美玉蒙尘。
沈沐清是个通透的人，知道景承煜是在全力替她着想，可她也有自己雷打不动的主意。
遂佯装不以为然道，“我娘和我哥见不到我才会担心，若是能见到，还担心什么？。”说完，抿起唇角笑了笑。
一见她胸有成竹的样子，景承煜马上猜出来，这丫头定然是提前做了周全安排，找人替了她，掩人耳目。
想了想，因为担心强行送沈沐清回府，这丫头在做出什么惊人之举，反倒更让他更担心，遂缄默下来，答应带着她回震北侯府。
回到府中，他即刻命莫老替沈沐清准备厢房。
莫老惊讶的不知所措，但见自家侯爷一脸认真，也只好忍着疑惑，转身去安排。
沈沐清暂住了下来。
夜里，景承煜无事，却仍在书房中煞有介事的操忙半宿，直到月上中天，他才无论如何忙不下去，披着衣裳踱步到院中。
月亮如水，照落一地纷杂暗影，如人心事。
景承煜信步而走，也不知怎么就走到了沈沐清入住的厢房前面。
抬起头，他惊讶的如梦初醒，本打算扭身离开，脚下却像是长了根，不遂人愿。
于是，他伫立原地，负手望着那半敞轩窗，猜度着她此刻在做什么？是否已酣然入梦？
几次动了心思想要过去瞧瞧，又拼命克制住了这年头。
君子不欺暗室，他虽身负恶名，但那是世人浅薄，妄语强加。
在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恪守君子之风。
即便心里对那人爱慕的紧，一时一刻都想把她紧紧束在身旁，但只要他一天没有娶到她，便会强自忍住欲望杂念，坚守住道德礼法，绝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
他就那样站了许久，久到腿上起了麻木之感，方才轻叹一声，回转了身。
依旧是难以入眠，遂执剑于月下轻舞。三尺长的冷铁剑身劈破着空气飒飒作响，静夜流泻的月光，描画上下升腾的影子，如梦似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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