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阿克文钊
窗外的世界沉眠于黑暗当中。而璀璨的星辰却充当了眼睛，在睡梦中凝视着每一个飘浮于天地之间的心灵。
一切都无比安静、祥和、平淡，又充满了一种无序所带来的自由。
……安苏拉下百叶窗，睡觉。
总的来说，安苏如愿以偿，搭上了米兰科维奇号的快船，进入了辽阔而陌生的新世界。
但具体来说，她面临着严峻的挑战：上次她醒过来的时候还泡在什么溶液里，就听见文森说：明天来拿你的体检报告。
……安苏当时只记得自己是在大厅的沙发上试探地说出自己来回蹦跶的理由……谁知道再睁眼就已经如愿以偿，并且面对着什么“体检报告”了呢。
什么是体检报告。
体检报告是什么。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如果被发现……
躺在床上的安苏能很清晰地听见自己几个心脏那整齐划一的跳动声。
母亲给予了她无法改变的骨骼构造和体型，来自故乡的力量却允许她随意塑造自己的血肉。
而她可能很快就要因为这一点而被定义为怪物了。
如果不是人，那当然就是野兽。
野兽需要被杀死——不论是沙星上的传统，还是在书里读到的故事，都是这样说的。
……
半夜三更，米兰科维奇号自动进入休眠状态，按照平均昼夜周期创造正常作息环境，以免船员产生生理性失调。
但总有人保持着这样的坏习惯：不管在什么地方什么情况下，都很难按照作息表规划的时间按时睡觉——更别提刚刚驶出信息紊乱区，虚拟界又连上网之后。
……时年216岁的阿克文钊就是一个资深熬夜选手。
在他所诞生的社会体系当中，这个年纪的人还在上小学呢，每年只学习拼读一个词语。
但阿克文钊被自己老妈送到了奥维特尼亚文明的核心地带上学，一个生活节奏巨快的地方——因此他区区幼龄，就已经获得了小学毕业证书和中学毕业证书，如今正走在完成高等教育毕业论文的道路上。
……多么伟大的母亲，多么辛劳的自己。
于是他每晚都熬夜到凌晨！以此来表达自己叛逆的心意。
这天晚上与之前的每一个晚上一样。
阿克文钊从卧室里溜出来，特意绕到活动区——因为活动区的冰柜里有两个蓝星发烧友自制的雪糕，超级好吃。
他成功偷到一支雪糕，趿拉着拖鞋往回走时，忽然注意到了不对。
阿克文钊好歹也是个从各种格斗比赛、竞技比赛、荒野比赛里过来的小学生，在优先级排第一位的目的达成之后，他立刻就发现：空气中飘散着一股非常淡的味道，大概是一种沐浴露的气味。
空气循环系统不可能这么差劲——这里有人。
除了他，还有谁会在这种时候跑出卧室？穆哥梦游？文森来抓人？
——本能地，他迅速往一个视线盲区移动，正好就对上了一张茫然的脸。
……毫无疑问，根据他感受到的气味浓度分布，就是这个人。
……
观察是阿克文钊的前置本能，于是在发现人后，他习惯性地一动不动，大脑高度活跃起来——
偷偷摸摸的安苏被突然跳过来的人吓了一大跳！
但安苏的反应能力也不弱，在察觉到对方进入观察状态之后——由于感觉双方实力差距过大根本没有任何可能——
她也“举一反三”，观察起对方来。
……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观察了一阵，最后216岁的成熟小学生开口了：“哦，你是那个沙星人。他们真把你领养了？”
他咬了一口自己的雪糕，觉得这个人好像是要做点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但是他也在做不太好的事情……万一文森知道他偷了他们的雪糕，再逼他读完什么理论简述上交五万字读后感怎么办？！这个恶魔什么都做得出来！
明明他的同族在这个年纪只会趴在书上画简笔画啊！
深夜就是容易情绪化，阿克文钊立刻感受到了强烈的委屈感——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晚上好。改天有空一定找你打架。我回去了，雪糕要化了。”
多在卧室外逗留一秒，多一点被抓的几率！
他当机立断地溜走了。
安苏：“………………”
好吧，有惊无险。
安苏大概也知道自己这是无用的挣扎，就像那些被她抓到手里的甲虫一样，再怎么扭来扭去也逃不掉被吃的命运——但总不好就这么躺着静候死亡，所以她就跑出来了。
她又在自己发现的这个视线盲区蹲了一阵，接着从地面上站起来，扫了一眼四周，缓缓走到宽大的玻璃面前。
外面的宇宙看多了就感觉也没什么好看的……安苏一只手摸在玻璃上，遥遥地想起自己的故乡来。
……渐渐地，窗外毫无新意的星河世界好像有了一点变化。
有什么移动的……长条的物体，在远处的星空中扭动。
安苏立刻就回神了。
紧接着，整片巨大的落地窗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近乎于漆黑的密密麻麻的鳞片，在室内墙壁的淡蓝色光芒下熠熠生辉，像是一片漂亮的水流——
“墨鲟群。很壮观吧？”
阿克文钊去而复返——因为他刚刚太心急，还没进到卧室就把雪糕啃完了，一点都没有享受的体验，于是纠结一阵后决定再来一支。
不过他一过来也正好撞见窗户被遮的这一幕，便也暂时抛下食欲，凑了过来。
男孩盘腿坐下，也伸一只手搭在窗户上，火红色的头发在阴影中看起来很温暖的模样：
“……就像鱼一样，它们也在宇宙中游泳，把卵产在不容易受到星体引力的地方，之后就满世界跑。最后感觉自己游不动了，就游回出生地。死去的身体聚在一起，多了就变成一个星球。”
“……我家就有个这样的星球。那上面长了很多蓝色的发光蘑菇。”
安苏：它们也回家？
安苏：“我喜欢它们。”
阿克文钊却奇异地看了她一眼：“……虽然但是，我觉得你应该跟冰尘也有关系吧？不然不会让你跟上来的。”
他一脸煞有介事：“相信我，当你真的在太空里面对它时，你不会喜欢它的。”
他又回去看窗户——过了这么久，窗外的还是满屏的迅速划过的鳞片：“只是看起来好看而已。当然，可能对有的人来说这就够了？”
“无法理解，在我家那颗星球上，那些残骸的腹腔里都堆满了……怎么说，宇宙浮游生物的尸体？”
安苏：“……什么是宇宙浮游生物？”
阿克文钊孩子气地托着脸：“定义有点模糊，不过在我看来，就是那些很少有人能打得过的「冰雪」吧，这边称之为sss+冰尘感染体，一瞬间就能毁灭一个星系的危险物种。”
他忽然又问了一个危险的问题：“你是「冰雪」吗？”
“——那你就更要小心墨鲟了，天敌呢。”
安苏：“……哦，我知道了。”虽然没怎么听明白。
两个人就这么凑合着聊了一阵，直到这条墨鲟终于从米兰科维奇号旁边完全路过——
阿克文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实话，我其实是来偷雪糕的。你呢？”
安苏看着窗外回归平静的星河：“……出来随便走走？”
“哦。那你也要偷雪糕吗？”
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可做、有一件是一件的安苏：“那偷吧。什么是雪糕？”
……阿克文钊很高兴，自己终于有了一个共犯。
他甚至差点没忍住哼起歌来：“……咳咳咳！就是雪糕嘛，一种吃的……”
“你看，这就是冰柜，以后都在这里来找……”
“另外小心二楼，有监控室和录像。别被文森逮住了。”
“监控室和录像是什么？”安苏问。
“——你？你不知道啊。”
阿克文钊边舔雪糕边走在前面：“……那看在你成了我同伙的份上，我带你上去看看？”
“这个好危险哦……来吧。这边的楼梯。希望他们两个都睡了。”
“嗯……也不要跑出来看墨鲟群。”
……
夜晚静悄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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