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纱灯掉落在地，熄了光亮。
纪宴辞将头埋在谭千叶颈间，满足地深吸一口气。萤火虫星星点点，眼前人也是模模糊糊的。
“累了？”谭千叶轻声问，顺势环住纪宴辞脖子。
“嗯。”他声音带着倦意，用血布阵的反噬有些难办。
“那……跟我上山歇一晚？”
“不要，认识的人太多了。”谭千叶那群师兄师姐把她护得跟什么一样，他可懒得再跟江照解释。
“好吧，”谭千叶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无奈道：“那我带你住客栈，没关系我有钱订天字号，不会委屈了你。”
纪宴辞嘴角勾起，“那便多谢谭道友了。”
趁着还不算晚，谭千叶凭记忆找到了附近最大的客栈。他们一进店，小二先是怔愣，两人气质出尘，看起来非富即贵。尤其是那位公子，眼神扫过来时他竟感到一阵威压。
谭千叶这才注意到纪宴辞没有穿昆仑道袍，而是换了月白常服。衣袖交叠中她小指勾了勾纪宴辞手心，他反手握住。
“二位客官好，您看是用膳还是住店？”小二态度恭敬客套。
“住店，两间天号。”谭千叶拿出碎银放在柜上。
“客官见谅……”小二为难道，“天字号只剩一间了。要不改一间地字号？您放心，本栈的地号房也比寻常客店要好上许多，仅是大小和用料比天号差些。”
谭千叶转头看向纪宴辞，“看来你只能住地字号了。”
纪宴辞抿嘴不语。
“好吧你想住天字号也不是不行。”谭千叶无所谓道。
“就一间，带路。”纪宴辞对店小二道。小二下意识遵循，忽略了谭千叶刚刚的话，走出柜台领路。
她被纪宴辞拉着上楼，走进天字号。小二将房门钥匙交给他们后，便有眼色地离开。
屋内宽敞整洁，装潢典雅。一张八仙桌率先映入眼帘，墙上字画清新飘逸，贵妃榻旁的小几摆着青花瓷瓶。珠帘后是宽阔的雕花拔步床，连脚踏都十分精致。
“好困。”谭千叶坐在木床上，斜靠着一侧立柱。
纪宴辞直接将外袍脱下，搭在衣架。
“你……你脱衣服干什么？”看到他的举动，谭千叶一惊。
“不是要睡觉吗？”纪宴辞复又解开玉带，露出里面的白色中衣，走至榻前，垂头看她。
“什么啊，还没分好呢，”谭千叶拿起一个方形软枕挡在两人间，“都怪你只要一间房，算了，您睡大床，我去榻上躺着。”
看在纪宴辞远来是客的份上，她大度地把床让给他。
谭千叶刚想起身，纪宴辞将她怀中的软枕抽走，轻轻一推，谭千叶陷入柔软的丝绸当中。纪宴辞随即俯身撑在她上方，墨发倾泻在谭千叶脸侧。
“啊，”她低声惊呼，不由瞪大眼睛怒视，“纪宴辞你做什么？”
“你说我做什么。”他眸色悠悠，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低头靠近，仿佛狐狸轻嗅食物。鼻尖几乎要碰在一块，谭千叶蓦地侧头闭眼，慌乱中开口：
“纪狐狸你冷静点！虽说我们……嗯……对，但是这个事还早，是吧？我娘说两个人要在一起很久才能嗯……我觉得十分在理，不然太过仓促对谁都不好，你说对吧？”
“什么对不对？你再说一遍，刚刚没听。”纪宴辞一手撩开她额前碎发。
眼见谭千叶面色难看即将发飙，纪宴辞侧身躺倒在一旁，笑的肩膀抖动，“安心，我不会动你的。不过倘若你愿意的话也……”
“愿意个鬼，你给我睡地上。”谭千叶气不打一处来，将软枕扔到他身上。
“谭道友真是无情，床榻这么大，分我半席又如何？”纪宴辞拂开枕头坐起，自顾自脱靴上榻，伸手拽住谭千叶，一副纯良无害的贵公子模样。
“好吧。”
美色误人，谭千叶心里暗骂自己不争气。
她又从柜子里抱来一床锦被，熄了灯盏，和纪宴辞隔着几拳距离躺下，“行了，睡吧。”
“好。”纪宴辞在黑暗中低低应道，不一会儿便听得谭千叶均匀的呼吸声。
“这都能睡着，胆子挺大。”
这一晚谭千叶睡得十分安稳，等到她迷迷糊糊睁眼时，纪宴辞已经端坐在桌旁了。
谭千叶拉上床帐，换了套梨花素锦襦裙，披一件淡紫缠枝纹褙子。她在妆镜前磨磨唧唧照着，顺便戴上耳珰与璎珞，十分满意。
“吃早膳？”纪宴辞问她。
“嗯。”谭千叶点头。虽然早已辟谷，但她一日三餐风雨无阻。
小二将早膳送入房中，纪宴辞也跟着她吃了碗云吞。谭千叶吃饱喝足，开始思索接下来的事情。
“咱们去魔界吧。”谭千叶擦擦嘴。
“从人间借道？”
“对，水月洞天现在肯定被看的很紧。”谭千叶道。
苗一苓今日醒的早，出门没有见谭千叶，以为她还在睡便独自去了辛夷苑小厨房。
“小师妹今日起的可够晚啊，”她自言自语，端着小菜甜粥来到谭千叶院落，院门敞开，“门也不关。”
“小师妹，吃饭了。”她径直走入，喊了两声都没人回应。察觉不对，她放下早膳走进厢房，哪儿有谭千叶的影子？
“师姐……我现在不在扶桑山，我在人界。”谭千叶在玉简这样说。
苗一苓狐疑：“你去人界做什么？”
“我想去魔界……”听得苗一苓抽气她连忙补充，“你不用担心，纪宴辞随我一起，没事的。”
“纪宴辞？他与你在一起？”苗一苓更为疑惑，不禁后悔自己昨晚睡得太早，小师妹这是去搞什么了啊？随后便听见纪宴辞的声音清晰传来：
“苗师姐好。”
“啊你好，不对……真是折寿。”苗一苓大惊，一时没反应过来，纪宴辞喊她……“师姐”？要命，她疾步去找东方启。
东方启倒是没那么惊讶，他本也想去魔界，小师妹还是快他一步。
“让她去吧，咱们过几日就去找她。”东方启对苗一苓道，这个时间点，还要先把扶桑山的事务安排妥当。
飞舟上，谭千叶望着对面的人，好笑道：“你倒是会认师姐。”
“不然叫什么？”纪宴辞不在意道。
“待会儿我们下去吧，人界今日很热闹。”谭千叶趴在窗口呢喃。
夜幕降临，长街熙熙攘攘，多是男女走在一起，这可不常见。不过要是放到乞巧节，一切便合理了。
谭千叶一路上见识了各色各样的巧果，鲤鱼状、玉兔状……惟妙惟肖。还有评比活动，看谁家巧果做的最好。集市上卖家繁多，她买了几个尝，香脆可口，油炸糕点果然能带来快乐。
岸上已是灯火通明，河流更是五彩斑斓，一盏盏河灯顺流而下，不知寄托着谁的祈愿。河边多是些年轻女子，双手在面前合十，很是虔诚。
谭千叶抱着一盏荷花灯蹲在水边，偏头问身旁的纪宴辞：“你写的什么？”
“说出来就不灵了。”纪宴辞一笑，将灯推入河中。
“你还信这个？”谭千叶诧异，随后也将自己的河灯放下。两盏灯忽明忽暗，遥遥远去。
“是啊，我信。”因为关于你。
纪宴辞起身，拍拍外袍褶皱，拉起谭千叶。
“我有东西给你，低头。”谭千叶神神秘秘道。纪宴辞闻言弯腰，低眉垂眼。
谭千叶站在背光处，身后烟火盛放，纪宴辞一时间看不清她面容。
人潮涌动中，她抬手将玉坠系在他脖子，黑色细绳串着叶状玉石，女子声音清脆，“送你的，喜欢吗？”
纪宴辞眼睫轻颤，“……喜欢。”
“真的？”
“嗯，”纪宴辞把她揽入怀中，“我也有东西给你。”
“什么？”谭千叶懒懒靠在他胸膛问，她手里被塞了一摞纸。
不会是银票吧？这么直接。谭千叶拿起来仔细看，原是各色符箓，上面是她看不懂的文字，有正有反。
“回来教你怎么用，”纪宴辞摸了摸她后脑，“唔有点少了，回去再给你再画几张。”
谭千叶握着厚厚的符纸，觉得纪宴辞可能对“少”这个概念有什么误解。
狐狸附在她耳畔轻声说：“叶子，生辰吉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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