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杨二嫂平素虽对处生与之喜不错，但其实一直以来都不大喜欢她。自处生与商尽真成亲之后，杨二嫂没少说过她的不是。
不过，杨二嫂不喜欢她，其实挺合理的。
她是平远王妃这件事，在寨中并不是什么秘密。易地而处，换做她是杨二嫂，她只会怀疑这个平远王妃会不会与平远王里应外合攻寨，莫说不喜欢了，便是杀了她都是合情合理的。
可就连对她抱有怀疑的人都能同她说出“我们是一家人”这种话，她的父亲与她的夫君却不能。
多可笑。
处生愣着神，久久不能从那句“一家人”之中走出来。
不知发了几时的呆，她忽然听见商尽真说：“我与你们商量件事。”
他此话一出，整个堂子里顿时鸦雀无声。
沉默了许久，才见杨二嫂先反应过来，开口问道：“当家的，有啥事啊？咋还用上商量二字了？”
土匪用上了商量二字，一听就是捅破天的大事。
闻言，商尽真马上道：“王寻，杨二嫂，明日一早你二人就同我去地窖将金银财宝都搬出来，按例分给下面的兄弟们。”
“当家的，你这是……”王寻赶忙出声。
商尽真道：“分好财宝，将这寨子解散了，大家伙都各自寻一处好地方做正经谋生吧。”
以前是因为平远城官府没用，本就连年天灾民不聊生，那些个贪官还只顾自己增添赋税中饱私囊，大家实在没有活路，才迫不得已落草为寇。
如今他们已有充足财产，且又得罪了平远王，自然应该早做打算离开。
他话音落下，堂子里再一次陷入死寂。
商尽真将兄弟们打量了一番，又道：“好了，大家吃完这一顿，便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早些起床。”
吃着代表团圆的汤圆，却说着离散的话，这搁谁身上都不好受。
因此，这一碗汤圆，大家都吃得异常压抑。
夜色浓时，大家各自沉着脸散去，谁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处生与商尽真回了屋子，商尽真照常拿出铺盖往地上一铺，便打算睡觉。
处生坐在床边瞧着，忽然开口：“商尽真，我们是一家人吗？”
“是啊。”商尽真一刻都不曾犹豫。
“那等等了宁州，我们重新成一次亲吧。”
商尽真闻言一愣，盯着她看了许久，才道：“当真？”
“嗯。”处生浅笑着点头。
商尽真跟着就笑出了声，一把扑过去将处生抱住，情不自禁地往她唇上亲了亲。
“处生，我会对你好的。”
“我信你。”
处生伸手，轻轻环住了他的腰。
将脸贴在他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良久良久，她忽然说道：“今晚，你睡床吧。”
商尽真心中欢喜，嘴上却是拒绝了，“待成亲之后吧。”
将她抢来时，他只是觉得需要一个压寨夫人，处生不愿意他也不厚着脸皮去碰。
现在他喜欢她，打从心底里珍视她，便舍不得轻薄了她。
几个月前那场婚礼，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对于处生来说并不作数。
他尊重处生的想法。
反正如今处生已然愿意接受他，那他便再多等等也是无妨。
处生闻言，心下顿时一酸。
“谢谢你，商尽真。”
“傻子。”商尽真笑了笑，将她放了开，又道：“不早了，睡觉吧。”
说完，便起了身，回去理理自己的被褥躺下睡觉。
夜半时，寨中忽然响起一片嘈杂之声。
“走水了！走水了！！”
“快醒醒啊！走水了——”
外面嘈杂声响起不久，房门便被拍得“咚咚”响。
“娘娘！走水了！”
“娘娘，娘娘！！”
是之喜的声音。
处生与商尽真在烟味中被吵醒。
听清楚外面在喊什么，两人赶紧穿上衣服跑出去。
之喜一见处生，便拉着她往外跑。
“娘娘，快跑！殿下来救我们了！”
虽然四方都是火光，之喜却只有满心满脸的欣喜。
处生被拉着跑了几步，便就停了下来。
回过头，只见商尽真头上的房梁已经被烧得摇摇欲坠。
“商尽真！”她连忙甩开之喜的手跑过去，一把将商尽真拉了开。
下一瞬，那根浑身滚火的房梁便应声落下，刚好滚到处生的脚边。
处生被吓得浑身发抖，却强自镇定下来，回头瞪着之喜。
“之喜！是不是你？”
之喜一愣，“娘娘，您在说什么？”
“火是不是你放的！”处生双目中满是怒气。
还不等之喜开口说什么，便见王寻与杨二嫂带着血腥气跑过来。
“当家的快走！”
两人什么都未多说，扯着商尽真便要往后山跑。
商尽真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寨中为何起火？”
王寻道：“官府的人打上来了！兄弟们在前面挡着，当家的快跟我走！”
“官府的？”
商尽真拉住了二人，开口道：“杨二嫂，你带处生去躲着，王寻你跟我走。”
商尽真说罢，侧目看了看处生，便抬步往外奔去。
“商尽真！”处生大声喊他，却都不见他再回头。
杨二嫂见状，连忙拉着她往后山走。
“娘娘！娘娘！”之喜跟在她身后，连着喊了好几声。
处生听着，忽然想到什么一般回过头去，伸手便是一巴掌打在了之喜脸上。
之喜被打得头脑发懵，“娘娘，您这是做什么？”
处生一把抽出杨二嫂手中的刀横在之喜脖子上，面目都变得有些狰狞，“我就该早些杀了你！”
之喜被吓得动也不敢动，颤着嗓音道：“娘娘……”
处生道：“你跟林缺里应外合，你想害死我们？”
“不！不是！殿下是来救我们的，娘娘！殿下是来救我们的！”
之喜颤着双手，想去握住她的手，却又不敢。
她怕处生稍一冲动便会将刀刃压入她的脖子，只得放轻了声音尽量冷静地劝她。
“你就是想害死我！”处生手上使了些力气，锋利的刀刃划破了之喜的脖子，“告诉我！你何时与他有联系的？”
“娘娘！你怎么就不懂呢？我是为了救你！他们是土匪，他们是坏人！”
“殿下是来救我们的啊！娘娘……”
“坏的是你！”处生失声痛喝，“我与你说过多少次了！我要留下来，我不走，你为何不听我的！”
她好不容易才脱离林缺的掌控，她都以为，自己就快永远脱离他的掌控了。
“之喜！你为何就是不听我的话呢！！”处生大喊着，语气几近崩溃。
处生的眼泪已不知什么时候落了下来，一滴接着一滴，可手下却毫不留情地使了劲儿。
刀刃没入之喜的脖子，她一咬牙，便狠心抬手从她脖子一次砍了下去，鲜血顿时溅了她一脸。
之喜甚至没有反应的时间，便只感到脖子一凉，再想说话时，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娘……娘……”
之喜捂着脖子倒下，双目大睁着盯着她，面上全是不敢置信。
“死人才是最听话的。”处生扔了手中的刀，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血，深吸一口气道：“既然你活着不肯听话，那就别活了。”
她话音落下，之喜都来不及说些什么，便就这般睁着眼睛断了气。
处生看都没看她一眼，便抬脚跨过了她，往寨子入口方向走去。
她都走了一段路了，杨二嫂方才回过神来，忙跑过去拉住她。
“夫人，当家的让我们去躲着！你跟我走！”
处生反手捂住了她，“我不躲。”
杨二嫂有些为难，“你若是被伤到了，当家的会怪我的。”
“杨二嫂，你应该知道，若我们跑了，商尽真连怪你的机会都没有了。”
杨二嫂沉默了。
那些攻上来的，应当是朝廷中训练有素的将士，他们一介草寇自然不是对手。
大家同甘共苦那么多年，若大家都在今夜丧命，往后光她一人活着也没有任何意义。
“好！若弟兄们死了，我杨二嫂也不独活！”
说罢，杨二嫂便捡起地上的刀，与处生一道往前门赶。
官府的人早已打了进来，两人刚走到大堂前，便瞧见商尽真与几个兄弟已经被一众银甲将士团团围住。
但大家依然没有要举手认降的意思，他们握着刀，依然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处生一直盯着商尽真，脚下不停地往他的位置靠近。
只见他被几个人围着，动作已经有些迟缓，显然已经被耗得没什么力气了。
有人似也看出了他这点，握着长|枪自他背后刺去。
“商尽真！！”
处生大喊着，飞快地跑过去推开了他。
商尽真反应极快，伸手拉着她将她护在了怀中，而那一枪，则是直直从他背后捅了进去。
“商尽真！”处生大喊了一声，却慌乱得不知该怎么办。
却在这时，几名官兵趁机提起长|枪，齐齐架在他脖子上。
他抱着处生，霎时跪在了地上。
“当家的！”
“当家的！！”
商尽真受了重伤，下面的众位弟兄顿时乱了阵脚，稍有不注意，便被长|枪|刺入要害，竟是连多的话都未说出口，便当场毙命。
地上满是血迹，尸体倒了一地，一众官兵将处生和商尽真压着，随即便往旁边让了让，随即见到林缺从人群后方走了出来。
他缓缓走到处生跟前，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处生捂着胸口，仰着头与他对视半晌，说道：“林缺，你不得好死！”
林缺轻笑一声，背着双手弯下腰，凑近了她道：“虽然阿生对我不仁，对我下如此狠毒的诅咒，可我喜欢阿生，却不能对你不义。”
“阿生，我给你个痛快。”
他说罢，便站直了身子，绕过处生与商尽真往前走了几步，说道：“将他们扔进屋子里，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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