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看到这一切后，公主后悔莫及了。她怪着自己早先没有听着巽龙的话，恨着自己的眼睛被桀玍龙的表象所蒙蔽了，恨着自己没有识别能力，跟着别人人云亦云……她天天在哭着，天天在骂着自己，骂自己当初没远见，没有把握，因而造成如今这可悲的局面。她的眼睛已经开始在起着蒙，她常常把头往墙上撞着，想早一日撞死来以身赎罪。她说着她自己犯了滔天大罪，用她自己和巽龙王两夫妇几千年来积下的功德也抵不上这一时犯下的罪恶。她大骂着自己瞎极了眼，骂自己给天地给鄱阳湖给生灵万物留下了无限的罪孽，骂自己让桀玍龙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损失，叫自己今生下生也无法去赎回这罪过。乱交权力，至天地不顾，至鄱阳湖不顾，至鄱阳湖的鱼虾生灵们不顾，把经营几千年的功绩美德，就这样一旦毁于在桀玍龙的手上，这是天大的罪过。什么的罪大恶极总总没有交错权的罪大恶极。她突然地明白到了，这不动声色的糖衣炮弹的演变，只要在龙宫中找一个代替人就有了。这贪败只要在一个两个代替人的身上就会产生着巨大的作用，产生的效应远比戈戟战斗的力量大多了。桀玍龙就是败家子，就是蟊贼，就是蛀虫。有了这伙东西，就算江山社稷比那铁打铜铸还牢固，也得会被他这类东西毁于一旦，溃于流水。公主实在是气不过了，她的肚子被气得好大好大，以至于成了有妊娠的大女人一样。气，永远归于气。她决定要找到消气的机会和地方。

        一天公主叫侍童扶着她，颤颤抖抖地出了门。出门后，侍童怕桀玍龙杀他的头，就不领她进新皇宫去。她决然一个人要去新皇宫，皇宫离她好远好远，她哪里能摸得到那里。她从来没有去过，怕桀玍龙不准，把她拒之门外，当做着陌生人。

        公主摸着路摸着墙壁，摸着墙壁摸着路，这么多方墙壁，这么多条路，而且去皇宫的路全是“回”字形的，如同八卦图一样，如同迷魂阵一样，她顺着路摸，左转了三天三夜又回到了原地，右顺着路摸，又转三天三夜也还是回到了原地。新皇宫对她来说是个谜，是个遥不可及的神秘的地方。她没有法子，她就横下一身，装疯卖傻，天天坐在路上大骂着桀玍龙这个逆子二臣，骂他是鄱阳湖里鱼虾们的公贼与公敌，骂他是个不孝的东西，是个黑了良心的东西，是个阴谋夺取皇权的东西，是个没有德性的东西，是个置天地鱼虾万物不顾的东西，是个贪嗔傲痴四孽障厚重的东西。骂着骂着。中午时分，桀玍龙突然就从她眼前路过。他听到这么一个瞎子在拼命地骂着他，他觉得自己是个这样堂堂正正，伟伟大大的皇帝，眼下却遭到了这么个卑下丑陋的瞎子老人的谩骂，叫自己无面子去对着皇宫里的一切人。这时，他怒气冲冲，恶狠狠地朝她举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大砍刀，正想来举刀刺杀她。这时跟他一同坐上高头大车的乜嘴蛤蟆一见此景，忙从车上一闪跳下来，将手重重地一挡着说：“别杀，别乱动！这好像是你的母亲公主吧？暂时把她带回宫殿里去吧！”

        她被带进了宫殿，结果一询问，她确实是桀玍龙的母亲公主。公主老成了这个样子，变得前后判若二人，桀玍龙根本不知道这真正是他自己的母亲，桀玍龙自从接了皇位后，从没有回老后宫的牛棚杂房里看过他母亲一次，他好像自己没有母亲一样。特别是那晚，他和乜嘴蛤蟆饮酒饮到得意忘形，醉话哗天的时候，被惊扰的公主母亲将他俩痛骂了一场后，他就一直怀恨在心，计较在心。从那次以后他一切都不关心她了，一切都不理睬她了，也不准她进着他新建的新皇殿了，十几年前的有一次他在路上见着她也将她看成是陌生人。二十几年过去后，她就成了这个样子。

        公主虽然成了这个样子，可她还是没有困倒。她憎恨他的火气也没减当年。她一到他的宫室就指着桀玍龙大骂起来。骂他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骂他是天地中鄱阳湖中的巨恶蟊贼，不及飞着的一只小螽斯，骂着他恶有恶报，善有善报，若要不报，时间没到。骂他今天离开了百姓，明天马上就会有报应，就会垮台……开始时，桀玍装作什么也没听见，可听着听着，可怎么也忍不住了。

        你看，桀玍龙双眼圆睁，睁得嘎嘎地响，眼珠子好像是在燃烧的大火球。他不能再忍了，双手往腰上一插，盛气凌人地在回答：“今天，我在做皇上掌着皇权，你就要听我的，权就是王法；明天，你在做皇上掌皇权，我就要听从你的，王法就跟着你的权走。什么是阶下囚，是用权来衡量的，决定的。有了权，钱、法、民、心、天、地什么的什么的都是我的，什么的就要围绕我转，我就是一切至高无上的代表者。不然，谁来掌权，你不要以为生了我，你就大，其实，最大的就是权。来人，给我把她押过去——今天留下了你的老朽命就算了不起了，给了你最大的面子。”话完，脸也不转地向着宴安楼走去了。

        公主还在骂着，可几个武官哪能容得下，他们一口气就把她押到了后宫，幽禁起来了。后宫就是与牲口打交道的地方。

        散宴后，桀玍龙和乜嘴蛤蟆在美女的陪同下，向御房里走去了。

        面对桀玍龙主宰的这昏暗的世道，天地神灵早就对他很不满。

        鄱阳湖里的水已经变得昏昏沉沉，浑浑浊浊的了，这水就不像是水了，倒是全用墨汁染出来的一般，黑黑沉沉的；那方天空也早就变得昏昏沉沉，浑浑浊浊的了。观世音菩萨难道不管了么？不，她早就洞察到了。她把手指一掐，算了算，忙的往大腿上一掌。说:“不好。鄱阳湖里变得这样昏霾无光，太糟了，肯定是桀玍龙的孽障在大作。”于是，她兴冲冲地，忙的去呈奏了玉皇大帝。玉皇大帝看完了奏折后，眼儿往天下俯看了一眼后，他便决定派巡查大神来查看，由乜嘴蛤蟆引路。

        巡查大神老了，他出门时还在家里磨磨蹭蹭，衣服穿上了，又换下，然后再去穿皮衣，生怕不胜寒。最后等他完全准备好后。可乜嘴蛤蟆就趁这个间息的机会，漏夜几个筋斗就翻身来到了桀玍龙这里。一翻下跟斗刚落地，乜嘴蛤蟆就气喘吁吁地跑来，还没喘上一口气，就急匆匆地跑进了宫里，三下两下就把桀玍龙的房门敲开了。等他一醒着想来回一回神。这时乜嘴蛤蟆的嘴巴早已附在桀玍龙耳朵里，在嘀咕了好一阵，嘀咕到最后，才大声强调地说：“一定都要依照我说的去办，一定要依照我说的去办！怕什么？天倒下来有咱们俩顶。嘿，谁管得着。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观世音菩萨、玉皇大帝来了这么一招，以为就可以将你惩办，嘿，没这么容易的事。”说完，才把嘴脸从他耳朵上拔开，将胸脯拍得山响后，又自言自语地补上句很有把握的话：“一切包在我身上一切包在我身上，怕什么！你只要照着我的去做。嘿。我这个乜嘴蛤蟆不露两手，他们也不知道我的厉害！”话刚完。他不慌不忙地把双手往云里一甩，一个筋斗翻入了云海。

        “好好。我知道办，我知道办！”桀玍龙边得意眯眯地笑着，边目送着他上完天后。忙就车转身，把十八子李大臣首先叫来。十八子李大臣确定是个人才，他不但是个状元，而且还是复元。别看他身材不高，又很瘦小。可他的花额已经到了头顶上，遇事，他那滴溜溜转的眼睛很有精神，忙地一转，就能想出很好的办法来，一做就能做好。他一直是桀玍龙的笔胆或叫文胆。桀玍龙许多难堪之事，只要他一到，笔一挥，许多问题就迎刃而解了。他读了一肚子书，提诗作对顺口成章，写奏折从不打草稿，总是一口合成。四书五经，《大学》，《左传》他能倒背如流。他说话宣讲有条有理，口若悬河。宫中的文武品官里还没有一个能奈何得了他。他见十八子来了后，忙又接着把其他许多大臣们叫到了跟前。桀玍龙把他们全都叫来后，话语的语气就显得格外的紧迫和紧张，刚说完头一句，他就带有几分命令和急躁的口气在说：“你们两天之内要把我分好给每一个人的任务，一定要完成好。有谁拖延时间的就格杀勿论。”大家都瞠目竖耳地听他说开着，吓得口鼻里出粗气，生怕出差错或两天内完不成任务而招来杀身之祸。大家刚一听完，就急匆匆地离开了，忙着各自要完成的任务。

        两天功夫还不到。皇宫内大大小小九百九十九间的房子都被众臣们腾出来了。全都腾得好好的，有条不紊。宫女小妾们，侍管臣僚们，巡警卫兵们齐都不见了。接下来又很快地，将皇宫里的大大小小的九百九十九间房子里，都住上着全是清一色的，老弱病残的鱼虾们。桀玍龙本人也就住在壸道旁的迂厕里。从昨天开始，他召集众多的大臣们和这些老弱病残的鱼虾们同吃同住，同说同笑，同欢同乐。桀玍龙他自己还做到经常挨房挨户，一一地给这些老弱病残的鱼虾们，送温暖，选茶水，送慰问。李大臣还安排摄影师们整天跟着桀玍龙跑，见他这样做着善举善措，都被摄影师们拍成了照片，或画成了图案。接下来，摄影师们就很快把这些照片结成了集子，有的放大成宣传广告，张贴在宫殿的大街小巷和水村路道，以及宣传栏里。这些照片上面用大字写着，“桀玍龙皇上和鱼虾们永远在一起！桀玍龙皇上永远是鄱阳湖里鱼虾们最贴心的人！”有的写上“龙宫的好皇上是鱼虾们的知己，贴心人！”“桀玍龙皇上我们永远爱戴您！”有的还写上“桀玍龙是鱼虾的好领导，好带路人！”有的照片上照着桀玍龙为鄱阳湖的过街市道，在修岔补凹，累得汗水满身，鱼虾们知道后，忙着为他送水沏茶，搽汗扇风。照片的下方就是这么写道，桀玍龙和巽龙一样德性无限好，深得鄱阳湖的鱼虾们永远地学习！是鱼虾们永远的光辉的模楷与榜样！……整个宫殿里在李大臣和其他臣子们的精心安排下，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当然，鸭蛋无缝为咋有盐水进去？尽管乜嘴蛤蟆和桀玍龙这么神神气气地保密。可是，有些鱼虾们还是知道一点内情的。他们知道天上玉皇大帝和观世音菩萨派来了巡查大使马上就要来到鄱阳湖，他要对鱼街大市进行民意调查，下到最下层中的草根里走访群众，另外还要看看皇宫。大家一听后，这一下就沸腾起来了，好像是煮开了水一样。有的说，这就好了，玉皇大帝和观世音菩萨也知懂民情，知民苦，看实在，不搞嫦娥奔月，走马观花。他们俩这种做法才是为民着想。不这样，谁能知道鱼虾们的真实疾苦？懂得大家的真实诉求吗？有的说，这一下可以让鱼虾们零距离地和玉皇大帝的大臣们直接接触，不带水份，不加染料，做到有啥说啥，畅所欲言，能可直接反映出来桀玍龙这个暴君的罪行，把他贪得无厌的事实一五一十地向他讲述，把草根们的痛苦与憎恨真实地告诉好上帝菩萨们，最后让他们早早地收拾好这么一个不具美德，尽有孽债的桀玍龙，让他早日受到天法的惩办。有的说，这一下可以扬眉吐气了，让大家有个出气之日，让桀玍龙这昏君有个收敛之时的到来……于是，知情的鱼虾们就把大多数不知情的鱼虾们召集起来了，他们扶着许许多多的受害的，受屈的，喊冤的……还有的为修建宫殿，被桀玍龙巧列名目用卖官买官的方法搜挖他们一空，弄得家破鱼亡的。他们全都组成了一条浩浩荡荡的集体上访控告的队伍。他们一个个的火气上来了，如着了烟火的油，有的舞拳弄掌，誓言旦旦。看上去他们这样子，好像凭着他们一个或几个的力量就能把桀玍龙等一伙全都拉下来，摔倒在地，再踏上了一只足，叫他们永远不得翻身；也好像观世音菩萨和玉皇大帝早已来到了他们身边，在努力为他们撑腰，或者观世音菩萨和玉皇大帝早就满口答应了他们一样，一定要把桀玍龙和他的一伙走卒等这些可恶的东西关起来或惩处。他们还说如果这里告不转，就做状纸，朝天烧七七四十九天高香，一定要告到观世音菩萨和玉皇大帝那里去，让他们俩知道这里的实情。

        桀玍龙看到这浩浩荡荡的上访控告队伍的情景后，他就马上围着大街小巷，皇宫前后，派上了无数个劝说队、阻拦队，将所有上访控告的鱼虾们全都一一地拦了下来，最后由李大臣带着一伙臣将们对他们进行训话，劝说。李大臣用舌头梳了梳牙儿和口腔后，在说，你们各位父老乡亲们，我们的爹爹娘儿们，你们是我们的源头，是我们的力量，是鄱阳湖的基石。可你们今天做出这样的事就懵懂了。你们哪有这样不懂道理，真是些蠢爹娘，真是黎民百姓，头发长，见识短，田坝下的鲫鱼，没看见过大河大江。你们可静下心来想了没有？天上巡查大使他们这伙就是大水，是滚滚流动过去的大水；而我们敬爱的桀玍龙皇王是石头，是生在鄱阳湖永远不动的石头。观世音菩萨派来巡查大使下凡，他们巡访查看民情等这把大风一过，也就是大水一样就跑了，他们就永远不会下凡了，不会住居在我们的鄱阳湖里。那么，我们敬爱的桀玍龙皇王就不同他们了，他不会跟他们一块儿跑了，更不会一去不复返了：而他就会留下来，永远地留下来，他就如永远不动的石头一样。这石头永远就在鄱阳湖，他不会跑，也跑不动。父老乡亲们，爹娘们，我说的意思你们知了吗？我告诉你们，在以后的日子里吗，你们这伙上访控告的，天上的巡查神去了，你们巴望不到了，你们告不到了，就叫你们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答，到这个时候你们就会知道的，就会后悔的。你们吗就要天天面对我们敬爱的桀玍龙皇王这个大石头，那你们的脸面往哪里搁？得罪了他，嘿，今后会有好果子吃吗？不会秋后算账吗？嘿。君子报仇三年，小人报仇在眼前，也就是说三年不打网，鱼在墈下长，等着瞧，站着看：轻的会坐冷板凳，重的吗——这怎去好说？另外，还有铳打当头鸟，刀杀领头羊。起码吗，这些为头的，这些组织策划的，不就要先死在我们敬爱的桀玍龙的手下吗？何必呢？我们这么去出头露目，去努力表现自己。再则，通过这次玉皇大帝和观世音菩萨派下巡查大神下凡后，也使大家今后会重新认识到了这一点，也会收敛自己；他桀玍龙皇王过去做错了，他今后肯定会改的吗，谁没有一点过错？他改过来了就好啊——他就是一位好皇王啊。你们今天在这风头上做出这样的事，真是墙动风推，屎紧屁催，火上浇油，硝中引火，其他不说，就凭你们这心肠这做法就不错，俗话说，惩前毖后，治病救人，这样的做法才对。今天，大家都来了，我想，等会巡查大神一到，看到你们这样子，他桀玍龙皇王大不了挨点处罚，受点批评，这也没多大的要紧事吗。今后你们没有好日子过的时候，就不要来宫里找我李大臣来解决啊！另外，你们也要懂得这样的一个为人处事的道理：家爷（公公）打爷（亲爹），就要先帮爷；别人打家爷，就要先帮家爷。做事说话要学会取舍，这就叫做两杯茶都要吃，不能只喝一杯。你们这点也不能理解吗？观世音菩萨和玉皇大帝不可能天天在这里用铁箍来箍好你们，叫他桀玍龙皇王找不到你们的岔口。记住，你们要永远记住，你们永远面对的还是鄱阳湖，还是桀玍龙皇王……

        哎哑，这个死十八子李大臣还在哇哇地头头是道地讲着。大家听起来总觉得他讲话如唱歌，多么诱人耳口，讲理如穿衣，层层清晰，件件明朗。叫大家都说他讲得十全十美，天衣无缝。

        这些话不仅仅说明了十八子李大臣会讲，而且句句讲到了要领，如打蛇一样打到了七寸，大家听了后不得不佩服，总觉得理在其中。是啊，今天的日子短，来日的日子长；面对的是今天，看到的将是明天；今天的日子不好过就要过去了，而明天的日子不好过将是永远，权衡二者，重在未来。对，我们不能闹了，不能上访控告了！就这样大家“哗——”的一下队伍全散了，那伙气鼓鼓的草根鱼虾们开始了揠旗息鼓，勾着头无力地，恹恹地离开了。

        于是，一些知情的鱼虾们唱起了：

        积蓄冤气冲上天，

        震惊天中犬神仙。

        闻声想把真情说，

        忙得大臣熄火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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