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想要更多光
这次体育课王雨星跑了四圈就停下了，直奔篮球场。班里的男生在打全场，他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过去。毕竟技术有限，跑到篮球场到珍稀动物也不是他的本意。
王雨星独自在空着的篮框下投篮。
班里走圈的女生时不时把目光投到这边来。王雨星并没有在意。
这样机械重复的运动其实没比跑圈好到哪，尤其对于王雨星这种技术不佳的选手。
今天运气没有眷顾他，投了十个只进了一个。剩下九个都是在框上转了转又掉到外面了。
“都转一圈了这都不进？”王雨星紧盯着在篮框上悠闲打转的篮球。
它就是可以不进。
篮球晃了一下，从外面掉下去了。
“靠，这都不进！”王雨星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捡球打算再来。
“王雨星！”一个有点甜的声音在喊他。
王雨星抱着篮球回过头，是胡莹莹。胡莹莹依旧戴着那副黑框眼镜，穿着一身干净的校服，标准的学霸相，就这么朝篮框这边走来。
王雨星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校服，周日忘洗了，上周和篮球亲密接触的土还留在衣服上。
“带我一个吧！”胡莹莹的话让王雨星有点惊讶。
“行啊。”王雨星把篮球扔了过去。
“这么高要传给老天吗……”胡莹莹躲了下，球从她身侧飞出去了，她笑着去追篮球。
“正常传球而已。”王雨星看着胡莹莹追球的背影，有点无奈。
后来王雨星传球都用的击地传球，有一次地面的缓冲，接球容易得多。胡莹莹在传球和拍球方面都比王雨星逊色些，准头却胜过王雨星。至少今天是这样的。
胡莹莹看着像那种死读书的学生，没想到运动神经还挺好。一开始有些手生，很快就找到了感觉，邻场跑过来捡球的看了，会赞一句：比三不沾的钱某人强了不止一点。
胡莹莹又进了一球，跑道上传来掌声。
鼓掌的是何见，何见和刘海涛刚好走到这边。
“你们要来试试吗？”胡莹莹抱住篮球，朝她们挥手。
“试试吗？”何见转头询问刘海涛。
“你自己去吧，我在这边看着。”刘海涛大概是嫌弃篮球脏，篮球碰都不碰，只肯在一旁的树荫下站着。
“球传我。我好久都没碰篮球了”何见把英语作文书塞到刘海涛手里，自己走了过去。
王雨星深刻的意识到人与人之间“好久都没碰了”所代表的水平是不同的，何见一开始准头一般，五六次之后，没有离过篮框，命中率比胡莹莹高得多。
一方面是技术差距，另一方面是身高差距。无可否认，篮球这东西，身高的增加可以调低难度。何见在女生中算是高的，技术也不差。至少比王雨星好。
她来之后，王雨星思考起知名哲学问题——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去哪？
如果自己有更多练习的机会，或者长得更高一点。打球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狼狈了……可惜没有如果。
遗憾在心里走了个过场，篮球击地一声就把它挤走了，王雨星接过何见传的球，又开始投……
三个人用一个篮球好处就是可以恢复体力，坏处是过于清闲了。
王雨星有暇就去看看西边打全场的同学，或者站在树荫下看手机的刘海涛。
刘海涛举着手机，不知道是在照镜子还是在拍照。
王雨星看看正在投篮的何见，再看看刘海涛。在心中划掉了“照镜子”这个猜想。
哪怕同样是跨性别，性格和爱好也会影响人与人之间的社交距离。
王雨星所喜欢的蜘蛛毛毛虫之流难得刘海涛青眼，刘海涛喜欢的音乐、美妆王雨星只能欣赏一部分。
于是王雨星和刘海涛的距离不近不远，属于偶尔能聊几句，却不是聊的多火热的朋友。反而是何见更加玩得来。这几日相处下来，王雨星也能体会到一点为什么刘海涛总喜欢和何见聊天。怎么说呢……
“王雨星，该你了！”何见把篮球直接抛了过来。
王雨星急忙伸手拦球，运到合适的地方，投了出去。
“进啦！”胡莹莹笑着鼓掌。
“漂亮！”，何见鼓着掌，突然看向树荫下的刘海涛：“那个违规带手机的，你拍什么呢？”
刘海涛放下手机打算解释什么时，何见又补了一句：“记得发我！”
于是刘海涛又举起了手机。
“发群里！”王雨星对刘海涛喊。
刘海涛比了“ok”朝两人挥挥。
何见刚才多少有点捉弄人的意味吧？王雨星想。
看向何见，她也果然在笑，不知是因为投篮开心还是戏耍了刘海涛而开心。
何见并不是一个完美的女神性格。比如刚才那个猝不及防抛过来的篮球，对刘海涛意味不明的询问，都带着无伤大雅的恶趣味。但不让人反感，反而拉近了距离。
王雨星开始反思自己平时是不是太注重表面的礼节，和人距离拉的太远了。
或者说，自己平时太拘束了？
在意的越多，错过的越多。
想到这里，本有些借着篮球出出风头的心思彻底沉寂了。本来人无完人，没必要为了自己篮球打不好自卑。那边九万拉跨成那样还在坚持玩篮球，学学九万同学，单纯享受运动的快乐也不错。
消沉的心思暂时按捺住了。三个人玩篮球，一个人坐在一旁拍摄加背英语，偶尔调侃几句，时间没有以往那么漫长了。
“你这次数学考得不错。”回到教室，何见一边喝水一边把卷子递给王雨星。
“是吗？”王雨星接过卷子。成绩比想象中更好。也算不负这阵子花在数学上的时间。因为这份成果和刚运动后的轻松，连吴芬的课都没那么难熬了。
这天中午王雨星去母亲家，母亲和弟弟他们回t市了。
几周的分离原来就这么过去了，王雨星踏进母亲家，看到了母亲无暇打理的散乱头发和怀里的孩子。
“他头上这是？”王雨星看到那个孩子头上有个明显的突起，脖颈处的血管也有些不自然。
“做手术下的导管，要疏通脑积液。这几天得特别，以后也不能让他剧烈运动。”王雨星的母亲又开始皱眉，像是背书一样背出了医嘱，只是背书不会让人这么忧愁。
“以后也不能剧烈运动？”王雨星追问。
“带着管子就不能。”母亲回答。
王雨星心中一沉。他以为这个孩子救活了就没事了，没想到……作为一个男生长大，却不能剧烈运动，他的成长会是怎样的？
“这段时间还要继续吃药，测体温，输了几天消炎药了。希望不会再发烧。”女人安抚着怀中开始哭闹的孩子，似乎在对王雨星讲，又似乎只是自言自语的祈愿。
如果是何见现在会说什么？说点什么调节气氛吗？但王雨星想不出，似乎说什么都不合适，只好一言不发的去洗手。
镜子里的少年身高不高，骨架偏小，白校服上沾着篮球上蹭来的土。身后远处，女人哄着又哭起来的孩子。
这间房子是母亲再婚时新买的，夫妻两个悉心挑的。采光很好，正午这个时候，白瓷砖上的阳光能从客厅一直伸展到厨房。但王雨星每次来这里都只觉得空落，这次尤其。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走进客厅。
弟弟被放在了沙发上，刚才还在哭闹，现在已经睡了。睫毛被打湿聚成一股股。他就带着这湿润的睫毛沉进了梦里，再往上看是泛着青茬的头发和那刺眼的突起。
王雨星伸手想摸下那个开关似的东西，又在心里排斥。
“其实我以前很羡慕你。你还能长高，你有完整的家庭，你不会为了自己身份自卑。没想到……”王雨星的手最终落到那个小家伙的手，相比之下王雨星的骨骼并不显小，婴儿肌肤光滑细腻的触感昭示着他体内蕴藏的生机和无限可能。
这种可能没有被意外折断，轨迹却已然偏转了。
“星星，快点吃饭了。”母亲在叫他。
“嗯。”王雨星缓缓从沙发上起来，离开了那个安睡着的孩子。
在寒冬初至时，王雨星和刘海涛他们扫着一夜间铺满地面的落叶。何见问过“信不信命？”，何见说她信命。那时王雨星心里多少有点不屑。他用鞋拨弄着落叶堆里的那张“倒吊人塔罗牌”，心里盘算着选科的事。
那时的王雨星，想着弟弟住院的事，想着母亲家长会能不能来，自己选理科是否能取得预想中的成绩……
总是在消沉和自我鼓舞之间来回切换。
转眼“大雪”都过了，科目选完了，弟弟几经波折，却或许一辈子都不能剧烈运动……
他们兄弟，似乎谁的路都不好走。而母亲，大概更倒霉一点。再婚的幸福没延续多久，孩子的事就成了她心中又一道伤痕。
这算不算是何见她们说的命？
“x”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着班上的女孩子，看着小a开明的父母。抱怨“天命不公，自己永无出头之日。”
如果真的有命运，他王雨星算是站在命运天平的哪端呢？他的那些挣扎与努力，会不会同x说的一样“都是自欺欺人的自我麻痹”？
饭桌上格外沉默，母亲在低头联系着谁。王雨星也掏出了手机。
“你信命吗？”一条消息由“锋雨”发出，到了“竹子”那里。
王雨星回到了那个熟悉的聊天窗口，期待朱妍能在迷茫中给他一点鼓励。他要自己继续坚定的走下去，但他怕仅靠自己不能成功。这一室的阳光还不够，他想要更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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