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微妙的距离
王王雨星现在像个上好发条的玩具，在操场上重复着椭圆运动。王雨星闭上眼睛似乎还能看到那个金发的女人，王雨星觉得自己很长一段时间内看到金发就会触发被动技能“闪避”。为了达到“工整”的要求，王雨星写英语作业已经放慢速度了，但吴芬依然不满意。
早自习又被吴芬关照了，倒也不必这么认真负责。
旁边的何见停了好几次笔，吴芬没觉得打扰人家，王雨星心里先有些过意不去。
想起一会儿还有英语课，以及晚自习还能见到吴芬，王雨星觉得自己也“出去补课”好了。
“干嘛呢？”何见在王雨星路过时问。
“就走圈啊，无聊嘛。你们现在体育课都在学习？太卷了！”王雨星手里拿着语文便携背题本说。
刘海涛和何见站在一起，手里拿着一本英语作文书。
“你手里的是什么？谁卷，我们聊天呢，英语根本没翻开。”何见笑嘻嘻的指指王雨星手上小本。
“主要是无聊。”王雨星的目光朝篮球场那边瞄了瞄。刚刚组了一天的新班级，第一次上体育，大家名字都叫不上来，班里男生已经打上了篮球。此刻球权在部泽手里，还不到中线，部泽就把球抛了出去，球擦着篮板弹了几下，被一个不认识的同学抢走了。
王雨星停下了步子。面对着何见，目光却往篮球场那边飘。
“后来呢？后来她抽到的牌是男是女？”刘海涛催促何见继续之前的话题。
王雨星看了回来：“又在塔罗牌算命？切勿沉迷啊。”
“不是，她在给我讲她一个朋友。”刘海涛摇摇头。
王雨星也并不多问，在操场上跑起来。
这边何见和刘海涛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她抽到的是女生的牌。当时我还在开她玩笑，她表现的也挺正常。”何见微微抬头看着天空，清色的拉扯出天上如丝如缕的白，似乎风一吹就会彻底消逝。
“一点都看不出来吗？”刘海涛问，她总是觉得，跨性别者会生的有些不一样，比如她天生骨骼比别的男生小，王雨星天生有明显的喉结。要不然就是性格上，何见认识的那位跨女，总是有哪里能看出来的吧？
“嗯……有些事你把它当过去回顾，会觉得早有预兆。但是当时，真的没感觉。
如果她不说，我永远都不会知道。”何见弯腰从地上揪了三根枯黄的草茎，编辫子般慢慢编成一股。
刘海涛觉得何见的话很有道理，她自己从小就表现的和别的男孩子不一样，但是真到了出柜时父母仍然是不可置信，甚至拉她去做过法事，认为她是忽然中了降头。
“人的认知就是唯心的吧。人们觉得世界就是他们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一个人觉得世界上只有男和女两种性别，那么出现第三种时他要么否定，要么说第三种的存在是错的。
何见，你看，他们口口声声说着客观自然。但是他们的客观来自主观。”刘海涛轻声说，笑容里有点嘲弄的意味。
这些话她对钱九万都没有说过，却在操场上，自然而然地对何见讲出来了。
她又开始觉得不妥，显得自己太愤世嫉俗了。
刘海涛有点不好意思的抿抿唇：“刚才的话可以撤回吗？”
何见盯着她看了几秒，用认真的语气说：“超过一分钟消息无法撤回。”她手里的草茎已经编成了麻花辫的样子，被她放在手里轻撵。
“等我留长头发了，给我编个辫子吧？”刘海涛低着头，看到了何见手里的转圈的草茎。
“好啊。这个先送你了。”何见不等她反应，直接把草茎放到了她头上，刚一松手，“麻花辫”就自己散开了，刘海涛只觉得发顶痒痒的。
“你跑几圈了？”何见朝跑过来的王雨星问。
王雨星不敢说话打乱呼吸节奏，只伸出手比了个三。
“加油！”何见对着跑远的王雨星说。
“说起来，编辫子还是茉茉教我的呢。”何见眺望着远处的天，自言自语似的说
远处王雨星已经跑到了篮球场边，钱九万投篮没准，直接把篮球扔了出去。王雨星看到，停住步子跳起来抓住了球。
“谢了！”有人朝他喊。
王雨星把球朝篮框一扔，球刚好进框，连边都没有沾，从正中央落入。再完美不过的一次投篮。
“nb!”有人朝他喊。
尽管这样一停呼吸节奏被打乱了，进球的兴奋却让王雨星忽视了那点不适。
王雨星多往球场看了几眼，那边有几个投篮的和他也差不多高，身手敏捷。
他萌生了想加入试试的想法，转而想到自己小学踢球时拖后腿的事，又打消了念头，继续跑步。
体力是有限的，王雨星速度并不慢，加上中途呼吸节奏打乱了，终于体力不支，改为绕操场走圈。
呼吸节奏恢复后，王雨星问何见还有多久下课，何见说二十分钟。
语文便携背题终于发挥了它的作用，消磨时间。
青天朗日下，操场上一位穿着校服的高一学生捧着背题本默背，看似努力实则神游操场。
嘴上念着“下饮黄泉，用心一也”，心里杂乱的念头骚动着，伸出触角不断试探，耳朵里灌进去的是不远处篮球场传来的喊声。王雨星终于按捺不住，走向了南边的篮球场。
南边没有打全场，两个班里的同学此时在空着的半场和人攻防。王雨星走向了篮球架，那里放着一个没人用的篮球。
“这球谁的？能借我用下吗？”
王雨星终于问出口了。
“那是学校的。”投篮的看了王雨星一眼，又专注回自己的篮球。
王雨星拿起球，找了个空的球架，自己投篮。
该说是否极泰来吧，这两天被新班主任支配的挺痛苦，今天投篮倒是痛快，投五个能中三个。对王雨星来说已经是不错的成绩了。
一个人追着球跑对体力有要求，投了一会儿王雨星就不得不休息下，学着别人的样子站在原地绕球。
“小心！”后面传来喊声。
在喊声之前王雨星先看到了地上越放越大的圆形阴影，王雨星转过身，一跃，接住了砸过来的篮球。
“你这传的什么玩意。”那边有人朝扔球的起哄。
王雨星拿着球，抱着试试的心态朝篮框一抛。
球在框上转了两圈，一晃，栽进了网。
“可以！”
“人家投的都比你准！”传球的又被鄙视了。
“老王，要过来试试吗？”
传球的钱九万同学心宽体胖，丝毫不恼，反而热情邀请王雨星来那边打球。
一旁不认识的同学也叫他试试。
“行啊。”王雨星走了过去。
直到晚上回家，王雨星还会回想起白天体育课上和班里男生一起玩篮球的事。他没话找话，在“倒霉熊”群里了钱九万。
锋雨：“你不是故意给我机会的吧？九万伏特”
九万伏特：“被你发现了”
雪涵：“少吹牛了
他初中篮球就贼烂
他也就能扔个铅球(白眼)”
看他们在网上斗嘴，王雨星嘴角扬了扬。说实话钱九万的篮球技术比王雨星还差点，三不沾选手。王雨星则是总能沾框，能不能进网看天意。
开始几个球都投进去了。到了后来，不知道是体力问题还是在周围人的的目光下紧张了，球总是脱手。和钱九万一样落得个三不沾。
投进了有掌声和喝彩。他站在球场里，没有去和别人抢球，只是有机会碰球时碰。因为王雨星清楚，这里不会有人和他抢球。
正如他投不进去时这里不会有人责难他。
王雨星站在他们中间，距离很近，交流远多于平时在教室。所有人都在兴头上，教室里压住的话在球场上随意说。但他们之间的界限，比在教室时还要清晰。
王雨星决定转移下注意力，又打开了x的那个帖子，往下读。
大段文字讲述了x开始向往女性的东西，女性的生活。但是又碍于自己的身份，压制住自己的渴望，装成普通男生，和班里的男生称兄道弟，像以前一样每天踢球，打游戏。
小a的名字时不时出现在那堆兄弟中，在x的描述中，小a比同龄男生都显得幼小，“小矮人进森林。”x是这么调侃小a的。实际上小a上学晚，实际年龄偏大。
坐着不动时能把他误会成那种干瘦的女孩子。但小a的过分活泼，甚至时常做些冲动的事，有次把x在楼道踢球，把球踢到了老师办公室里，好巧不巧砸在一个地球仪上，地球仪坏了一角，足球破了一块。
好在小a人比较热心善良，不至于广结恶缘。自己闯的祸自己担，小a后来赔了x一个新足球外加帮x写一周数学作业。
x和他倒能一直相处下去。
这让王雨星想起了自己，小学高年级以后，同龄男生体型都开始变宽变高，他自己却没什么明显变化
他在他们之间，时常觉得自己像个幼儿，或是另一个物种。
这位a兄看起来倒是丝毫不受影响，每天过的挺欢乐，x提到a时，大部分偏向吐槽，是大段成长烦恼中的一抹亮色。王雨星觉得这位a兄才是自己的榜样。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那种轻松的记述越来越少。困扰x的不仅是性别上的奇特感受，还有家庭。
x:“那个我称做爸爸的男人，把我在集市买的仓鼠丢了出去。听见水声后我跑到窗口，看不到笼子，只有河面在动。
我想把仓鼠捡回来，被他拦住了。找不到了。
生命不是很可贵吗？那之后我想通了很多事。”
隔着屏幕也能感觉到x身边那种压抑的气氛。对比之下，王雨星觉得自己的家庭还算不错。至少想养什么不会直接扔掉。就是弟弟那边总是生病，挺愁人。母亲至今还在b市的医院。也不知吃住的怎么样。
母亲似乎快回t市了。他们已经有整整两周没见面了，对于从小跟母亲长大的王雨星来说，这是种陌生的感受。
他打开qiq和wechant，想看看母亲是否发来什么新消息。
和母亲的对话框里仍然是上次天寒加衣的嘱托，熄灭屏幕之际，开头为“朱”的名字闪了下。
王雨星心头一跳。
定睛一看，却不是期待的人，而是朱庆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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