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伸手
朱妍的消息没等到，先等到了家长会。
家长会学生照常上课，只是班主任不在教室罢了。和平日也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报告厅隐隐传来麦克风的声音。起初还有人好奇听在讲什么，有学生觉得烦，让靠门的把门关了，再听不清报告厅的声音了。
直到报告厅隐约的麦克风声停止。显然报告厅大门开了，因为议论声进了楼道，人声隐隐叩着教室的门。
原本关着的教室门被拉开了，一个家长探头叫自己孩子的名字。那学生走了出去。
这样的家长与孩子当然不止一个，毕竟是自习，加上住宿生的家长也远道来了，老师们也没拦着。
王雨星对别人的事不大感兴趣，直到刘海涛也被叫出去了。他其实挺好奇这位姐妹的父母是什么样的，抬头时只看到一个白色的羽绒服。
后面这才传来放下笔的声音，她慢慢走出了教室，白色的袖子揽住了她的肩，带了出去。
做了半道完形填空，下课铃声就打断了思绪。
王雨星走出教室时，看到一些家长围着老师，王雨星想在没散的家长里找母亲的身影。
没找到。
王雨星望向窗外，树叶已经在前些日子落的差不多了，全然感觉不到水分，厚重的云层过滤了阳光，单薄的落在骨头似的枝上。
王雨星想，这也是很好的一种图景。
视线里的树变成了四处张望的家长，王雨星继续往楼道外走，刚好看见何见在老黄身边高兴的说什么。
“你以后选地理吧？我看上课问你问题你回答的都挺快。”
老黄其实不老，只是发际线在往“上进”里发展，坐在最后一排看还挺像个老成的青年男子。和学生关系不差，被叫老黄也是受欢迎的证明。
“嘿……我肯定选全理。分完班您还教不教我们？”何见和老黄聊的时候显得很轻松。
“这个看学校安排，你这样的学生我愿意一直教。”老黄话毕，旁边就有学生凑过来。
“老师你愿意一直教我不？我怕换了老师我地理学考过不了啊！”情真意切的话语配上嬉笑的表情，吴鹏楷把话不走心诠释的淋漓尽致。
“你巴不得赶紧换班主任吧，以后想睡觉没人拍你。”老黄对吴鹏楷直接上手拍了下。
王雨星与他们方向相反，只听了这几句，冷风便扑面而来。
总是有扫不净的叶子在脚下脆响，已经明显转凉了，王雨星拉上校服拉链，企图驱退一些寒意。
该听母亲的加些衣服。
王雨星想。
刘海涛又蹲在花圃看猫。
看来她母亲已经走了。
王雨星想了想，还是过去关心一下。
猫还在眯着眼睛，猫的生活似乎永远是岁月静好。尤其作为学校的猫，还有学生给它铺了垫子。它身上应该很暖，和刮来的风截然相反。
“你冷吗？”
王雨星还是没问她和家长聊了什么。如果钱九万在，可能会找到什么有趣的话题逗她开心，或者去小卖部买些好吃的和她边吃边聊。但是钱九万还在请病假。王雨星想不到什么有趣的话题，身上也没带钱。
“嗯……有点。”刘海涛还是低着头摸猫，声音含糊。
“那……我衣服给你？”王雨星忽然觉得自己这时候应该照顾下女生。犹豫着把拉锁往下拉了拉，不知道把自己外套给她合不合适。
“啊？不用。”刘海涛惊讶的抬起头。
王雨星往下拉拉锁的手停住了，他看到刘海涛的眼睛有些红。
“怎么了？”王雨星问。
刘海涛注意到王雨星的目光，用手背抹了抹眼睛。
“就是和我妈闹得不太愉快……”
“还是那些事情。今天又觉得我头发该剪了。她大概觉得我很快就会后悔才同意带我去医院吧？
本来还好，不知道听了哪个倒霉亲戚的话又想扭转我。还问我为什么不回家，谁知道回家了会怎么样……”
刘海涛显然还在情绪里，尽管说话时刻意小声，压抑的情绪却从眼角溢了出来。
王雨星从裤兜里拿出一包纸，抽出一张递给她。
作为还没和家里出柜的人，王雨星并不能很好的体会对方的感受，也不知道说什么话是恰当的。只能递纸。
他又有点想钱九万，钱九万在的话一定知道怎么安慰。
猫翻了个身，睁开眼喵了一声。
本就不强的阳光被影子挡住，本就小声的抱怨戛然而止。
“我也经常和我妈吵架。”
长长的影子缩短，变成了一团，影子的主人蹲在地上，随着下蹲的姿势马尾随意的披散在背上。
何见没有回教室，而是出来了。蹲到了刘海涛身边。
王雨星回想了下，何见出教室比自己早，或许她出来时刘海涛正好在和母亲吵架。
“就像上次？”王雨星还记得在校门口听见她们吵架的事。
“嗯。我和我妈很多意见都不一样。她管我管的很严，是希望我能成为她心目中完美的女儿。她会规定我必须干什么不能干什么，有时候我真觉得她好烦。”
何见踩住了一个石子，在地上划着，水泥地上多出了新鲜的白痕。
刘海涛紧紧攥着那张卫生纸，没说话。也许是怕自己狼狈的样子被何见看到，头更低了。
但实际上还是看得到的。
她侧面的线条越来越柔和了，皮肤也白，所以那双眼睛格外明显。
这个距离还能看到泪痕。
“但父母的想法本来就和我们不一样。他们有他们的世界，我们有我们的世界。烦了就不要理嘛。
我们能做的，就是等待吧。时间长了他们会想通的，总不会管咱们一辈子。”何见没有说什么要体谅父母，她只是同样站在孩子的角度说，和刘海涛蹲在一起。
“就像我们看到的那张倒吊人，修炼，等待。”何见想起了她们一起看到的那张牌。
“成功前必要沉思？”刘海涛想了想。
“你还记得？”何见对对方还记得自己的话很惊喜。
“嗯……谢谢。刚才要不是你和班主任路过，我妈还会一直说下去。”刘海涛已经不再流泪了。
何见伸出了手，轻轻拉了下刘海涛的袖子。
“走啦，一会儿上课了。”
她脚下的地面被石子留下了几条白色的曲线，就像道弯月，或是张笑脸的嘴。
王雨星看着地面，又想起了那张躺在地上的塔罗牌，想起了母亲劝自己不要选物理。他不像刘海涛一样对何见的解读印象那么深，但他回家又查了一遍，按照牌，自己不该做轻率自大的选择。
比如不该选物理，比如不该直接问朱妍。
但他还是要那么做。
少年本轻狂，不信批命。
只是要做，所以做了。
在等朱妍回复的过程中有过后悔的时刻，但是重来一遍，他还是会问。
朱妍还没有给答案，但总会给。
给了他就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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