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假设
或者是那位“姐妹”的话起了点作用，或许是期中考试的压力。
王雨星这个月假还真的学了不少，相对他自己来说。
也是因为那番话，使王雨星在去母亲家吃饭时频频看向母亲。
他几次想要说下关于性别认同的事，却没有勇气。
好不容易抓了点勇气，弟弟忽然哭了，母亲放下筷子去看。
留王雨星一个人看着盘子，欣赏着“鱼眼里那道诡异的光”，抓来的勇气又逃跑了。
他习惯性的打开手机看了看，对新消息愣了下。
为什么是夏玲玲？
王雨星其实早就把夏玲玲的空间屏蔽了，加上两人都没有小窗对方的意愿，夏玲玲就是躺尸在列表里的一个用户名，猝不及防诈尸了。
我不在，不想回……
王雨星默默设置消息不提醒，接着吃饭，并不认为夏玲玲和他会有愉快的谈话。
从夏玲玲认为他是“同性恋”开始，他们之间靠朱妍维系的脆弱关系就已经瓦解了，剩下的只是体面人的表面功夫。
在图书馆夏玲玲当着王彻的面提起自己性取向时，王雨星对夏玲玲的厌恶更深了。
王雨星觉得夏玲玲是故意的，如果王彻听到了，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偏偏她的话内容上无可挑剔，错只错在时间场合。
朱妍不会打断，王雨星更没办法说什么。
这样的人，王雨星真不知道朱妍为什么和她来往。
再开学的时候，老黄又开始三申五令有关期中的事项。
同时抛给各位高一鸡崽子一个炸弹。
“期中考完了学校是肯定会召开家长会的。我相信你们都不想让家长失望，或者咱们说现实点。都希望在家里好过对吧？”
老黄环视一圈，震慑住了想要叽叽喳喳的学生。
“还有就是，预选科的事情。这个学期结束前，肯定会分班。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我估计也就十二月吧。
期中完学校会统计下选科情况，好做准备！
所以这次期中，也是个参考，看看你们想选的科，是不是真的能拿分。
高——考——，不是看你喜不喜欢。”
老黄的第二个消息学生们倒不太意外，有消息灵通的听说一中这个月就要分班了。
王雨星对家长会无所谓，只是不知道母亲有没有时间去。
他更感兴趣分班，分完就不用学九科了，九科累如狗啊！
后桌那里话题也围绕着分班和家长会，吵吵闹闹的，一直到体育课相关话题也没休止。
走在学校里，时不时就有人打听别选什么组合。
王雨星的性格自然不会主动打听，他关心的几个他都知道选什么，刘海涛钱九万都是全理，大概率分完班他们还是一个班。
这节体育课是两个班一起上的，人不少，男生三分之一在打篮球，三分之一在踢足球，还有站在楼影里看书聊天打手游的。
也有另类的，部泽在教刘海涛唱戏。
“用‘啊’发哼鼻音，找位置……”
王雨星听到这么一句，不禁看了过去，不仅刘海涛何见，还有胡莹莹和几个他叫不出名字的同学。有些看起来是十一班的，有些是十三班的。
王雨星其实没大认全人，一堆半生不熟的面孔扎堆在那，王雨星本想跟着听听的心也散了。
而且总觉得，练戏腔会让他嗓子往女生那边发展。不大划算。
“你想选哪个组合？”身后又是这样的问题。
王雨星走了两步才停下脚步，意识到那是何见的声音，他转过头，确认对方确实在问自己。
“全理。你呢？”王雨星难得不是只回答。
“我也是，没准分完班咱们能一个班呢！”何见笑着说。
“有可能。”王雨星说。
他看着何见，突然想问问她如果之后一个班能教他踢足球吗？他记得运动会上她球踢得挺好。
旁边于梓欣说她想选全文，让王雨星走了下神，无端想起朱妍和夏玲玲。
她们选科一样吗？希望她们分开。
这时候何见已经和部泽交流起来了，王雨星放弃了那个转瞬即逝的想法。不知道为什么，他很难主动开口关于足球的事，就像他从来没有主动去问问班里男生能不能带他。
因为对自己体能的自卑，还有这样的询问会引出“女生”两个字，他一点让这两个字在别人口中同自己关联的机会也不想给。
他看了会儿单词，觉得实在无聊，干脆在操场跑起了圈。
在一群走着聊着的同学里，他一个在操场跑步的格外醒目。
但他不太在意这个，只是希望自己体能能好一点。
让他有点窃喜的是，跑圈偶尔能沾到踢出界的足球。
运动带来的多巴胺上调给了王雨星一阵轻松的心情，这种心情在他中午再次收到夏玲玲的消息时淡了很多。
“我们聊聊，有事。”
夏玲玲难得学会简洁两个字怎么写。
王雨星想了想，还是回了：“嗯？”
“你前几天约朱妍出去了吧？”
“嗯”王雨星挺想说你管的挺宽。不知道从哪知道的这事，跑来质问他。
“你是不是对朱妍有什么想法？”
夏玲玲直白的问了出来。
王雨星也不想和她装了，薄纸一样的表面功夫裂了口，就直接撕开好了。
“和你有关系？”王雨星没直接说关你屁事，是考虑到她是朱妍的朋友，但是话已经带了排斥的感情色彩。
“我是她朋友，我不能看你拉她下水”
王雨星看着屏幕笑了，这崆峒腔真经典款啊。
“我也是她朋友。我们才高一，你天天都想什么呢”
那藏在平和下的刻薄终于呲出了尖牙。
他对朱妍的感觉确实很复杂，他和朱妍在小时候就认识了。
那种在时间里打磨出的关系是很奇妙的，大部分童年的朋友都像变小的衣服，能一直做朋友的，都有那么点说不清的默契和缘分。
说实话，朱妍漂亮，有气质，会的东西很多，待人也是很好的。
这样一个同龄女生，就算抛开性取向，也很难让人说不感兴趣。
但他其实不敢想和朱妍多有什么，因为他的身份，他从未想过和任何人发展恋爱关系。
和朱妍，只要把那份默契和缘分维系下去就够了。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只是这些，关夏玲玲屁事？
“没有最好。”
“妍妍的私事我没法管，但我可以告诉你，你要是对她有什么多的想法，你最好放弃。她妈妈非常反感同性恋，你觉得她心里谁更重要？”
“那你现在在管什么？”王雨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和你没法聊”
随后，红色的叹号出现在窗口。夏玲玲把他删了。
挺好，反正相看两厌。
王雨星的心情并不好。放下手机，王雨星反复想关于夏玲玲的话。
他也知道朱妍母亲恐同，朱妍当时和王雨星讲过，朱庆阳收到同班男生情书嘛。他当时其实还过去调侃过朱庆阳。
他刻意没去往自己身上想，不愿想，不敢想。
但是夏玲玲的话把一种可能推到了他面前，夏玲玲觉得他喜欢朱妍，那么朱妍呢？
会不会也这么觉得？
即使她自己不想，夏玲玲会不会和她说什么？
那时候，她一边写作业一边听母亲骂朱庆阳。
那是很难得的一次，在写作业的时候她给他发消息。
朱妍真的很难猜。
现在假设前提，你有一个认识很多年的朋友，你一直认为母亲对自己恩情很大。
现在有一种可能，你这个朋友对你有意思。
你母亲绝对非常反感这种事。
你会怎么办？
保持距离吧。
王雨星再一次笑了，如果是他，他会适当和这个朋友保持距离。让对方自己冷却下。
这个朋友就是他自己。
当然，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设。他不确定自己的假设是否是真的，即使是真的，朱妍也没有肯定的想法。人与人的关系可不像理科题目一样可以逻辑推理出结果。
不是有说法人的思维由量子机制决定吗？你无法确定一个人的想法。
但是，这个假设却可以解释一些事情。
解释朱妍为什么暑假不主动联系他，解释朱妍那么善于社交的一个人，为什么那天在他家给庆阳拿书的时候迟迟不起话题。
她想拉开一点距离。也许这种想法并不坚定，王雨星主动给她发个消息，她还是会回复。
但她应该是有类似想法的。
王雨星拉好窗帘，躺到床上。昏暗里望着这间熟悉的卧室，他真的很想笑，但是笑不出来。
床头正上方的位置有一个正方形的痕迹，十几年前挂着的是王彻和王雨星母亲的结婚照。
离婚后那张照片就被王雨星母亲丢了。
后来王雨星母亲改嫁了，只留他一个在这里。
那时候他很庆幸还有朱妍。
对，朱妍对他很特殊，但特殊不一定要用爱情解释。
像是无星之夜的皎月，不知归途的远行者寄托心绪和坚持走下去的柔光。只是你知道，多孤独多难受你都可以抬头看到光。
在你因为各种事情不能开口的时候，在你不想在把所有话藏在心里的时候，有那么个人可以倾诉。
只是有那么个人。
朋友，爱人，家人，甚至牧师，心理咨询师……这个角色是谁都可以，只是对王雨星来说，有些话只能讲给朱妍。
所以王雨星的这个人只是朱妍。
夜里有什么？性别认同，家庭关系，将来……
他有时会梦到一片迷雾，他走在铁索桥上。他知道自己必须往前走。
前面很难，可他必须走。
他这样单亲家庭的孩子，其实很希望找一个寄托。就好像知道回家时永远有人为你留灯，难过时永远有人会安慰你。
可现在，他忽然意识到，没有谁是会一直在身边的。
回家的灯现在只有自己开了，那个你觉得什么时候找都可以的女孩，也会因为她的顾虑悄悄挪远。
人之常情……又不是当不成朋友了，屁大点事不值得感慨。
可对于朋友本来就不多的王雨星来说，还真有点难受。
“靠天靠地，都只有靠自己啊……”王雨星用胳膊挡住眼睛，笑着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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