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在家里的日子，是枯燥和乏味的。
平常在电厂上班，虽然闲的要死，但也不能让你做其他的事情，那时候就想如果每天都在家看聊天，可是害怕别人聊起他找工作的事情。
第二天雪停了，路上积雪消了，他去给弟弟送了生活费。
“能考上吗？”
“差不多，还有一个学期呢，不着急。”
“好好学，肚子里没有知识，走出去别人看不起的。”
“知道了。”
“把头发理一下，脸洗了，你这放假了怎么把宿舍弄这么乱？”
皱着眉头教育一番，临走在牛哞那鸡窝头上抓了一把，惹得那小家伙连连摇头，想要摆脱牛书申的手。
“你路上慢点。”
“嗯，回去吧。”
牛哞初三，明年六月就要中考，牛书申要督促一番，不过能不能听还真不能保证，在家里他最小，牛爸牛妈也放任一些。
初中学校就在镇上，他顺便去邮政把钱打过去，回头看了一眼小镇，本来想要逛逛，不过没有兴致，索然无味。
客车开通了，坐到村口坡底，徒步回家。
家里虽然没有汽车，但是平常赶路都骑得摩托车，这样走路一天奔波，让他感觉身心疲惫，回到家已经黄昏了，橘黄色的光芒照在身上，感觉一丝暖意。
抽了抽鼻子，总感觉有鼻涕留出来，回到家里，随便吃了点，倒头就睡。
日子就这样枯燥的度过，感觉自己无所事事，像个废人，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不愿意靠父母，早就想要独立。
可是他实在想不出出路，就在他寻找第一份工作的时候，他就考虑过这个问题，在网上，这个叫做职业规划。
他父亲，他爷爷，甚至他祖父一辈，都是从煤矿里面出来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用在这里再恰当不过了，这里起起伏伏好多故事。
不说祖父和爷爷，就他记事起，父亲每天都去上班，一身黑色的工作服，那一副并不是黑色的，或许之前是土布颜色，但是后来煤矿里头染成黑色的了。
每天下班，父亲总是用他的黑手想要摸一下他的小脸，他心里都会很抗拒，他不喜欢那种工作，整天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
可是没办法，靠山吃山。
但是这并非一个问题，小时候他的母亲是焦躁的，整夜的睡不着觉，总是担惊受怕，因为煤矿里头的安全问题太多了，那时候采矿技术不娴熟，几乎每一年，都有人在煤矿里头被吞噬了生命。
对于煤矿里头干活，他心里第一个就排斥了，他摇摇头，即便是与煤矿沾一点边的，他都很抗拒。
随后排除法，焦化厂、洗煤厂都不愿意去了，因为这些厂矿很多，所以周围的人也有一些福利，比如周围人的就业问题，比如烧煤不要钱等等，但是这样的福利他宁愿不要。
牛书申看了一眼自己挂在墙上的字，有些哂然一笑：
“挖了一座山，冒了一股烟，空了一个村，毁了一代人！！！”
山挖空了，地基动摇了，山上的房子不能住了，现在牛书申住的房子，是后来修起来的简易平房，他很怀念小时候住的土窑洞，冬暖夏凉，可是现在都塌了。
环境更是污染严重了，这些年周围肺癌增多，牛书申邻居就是因为前年刚刚去世，留下两个没娶媳妇的儿子，一个没嫁人的女儿。
而毁了一代人，牛书申感觉他们这一代人受害最严重了，他们正是家长重视教育的时候，都是读书识字的，都不愿意背老父亲的锅，可是眼下却没有别的路可走。
周围还有几座砖厂、或者去跟人家搬砖、和水泥，可是这些活他感觉根本不是他做的，感觉自己是个读书人，如果加入这种工作圈子里头，自己一辈子都不能翻身了。
难道真要出去，到大城市去碰碰运气？
他不是没有想过，周围也并不是没有人出去，大的地方有北上广的，小的地方有趣周围县市的，但是光是名字好听，回来之后赚不来钱，还惹一身的坏毛病，好像他们就是大地方的人了，看谁都是乡下人。
“我今年二十一，过了年二十二……”
想起这些，心里烦躁的就像是猫爪挠，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躺下睡觉，这两天谁都没有打电话，敏感的他感觉有一股世态炎凉。
平常上班的时候，下班还偶尔一起吃饭聚一下，现在他们已经将自己排除在圈子外了。
他自己知道心态出现问题了，这几天他就在家里，弟弟妹妹放假不回家，天气不好，爸妈也不回家，就剩下他一个人，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封闭的空间就像是小黑屋一般，他心里出现问题了，拿出练字钢笔，他在一张洁白的纸上写了三个字。
“道德经！！！”
《道德经》这本经书，他抄写背诵不知道多少遍，也没有找到正本，所幸句开始默写，他字体刚正，字形平稳，流畅自然，一笔一划都敞亮有序。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观字如人，远远望去，牛书申坐姿端正，表情严肃，就像他纸上的字一般，前面几个字还有些怪异，字与字之间不太协调，不过随后就变得顺畅起来。
慢慢的他也将胸中的那一口闷气给发了出来，他将全身的精气神都注入这些字当中，全神贯注，仿佛整个天地之间，只有这些字与他一起存在。
渐渐地，他的字越写越慢，不是记不住，而是他脑海中想要将这个字写的更好，不断地推演，下笔越来越艰难了。
这就叫做痴迷，行内人见了或许会惊呼：“入魔！！！”
这不同于武术的走火入魔，那种走火入魔会损耗经脉什么的，而这种入魔却是顿悟，当然，也会损失一些精气神，不过入魔过后，他的字会更上一层楼。
慢慢的额头上的汗细细的流下，但是他丝毫没有察觉，一笔一划，好似银钩铁画，那笔尖都像是染了一层光辉。
迷迷糊糊中，他都不知道自己写了些什么，但是道德经的下一个字跃然纸上，好像是本能的反应一般，一个一个字，好似重若千斤。
当牛书申最后一个字落下，已经日落西山，傍晚时分了，从中午一直到晚上，他一直坐了五六个小时，抬头看了看周围，一片漆黑。
因为太过专注了，所以眼睛瞬间不能适应外界的环境，也是因为天已经漆黑了，看不见了，可是他怎么写完那些字的？
不知道，或许那时候是盲写的吧。
这时候已经没有闲工夫想一些其他的东西了，什么工作，什么赚钱，他现在太累了，得要睡觉了。
躺在炕上，感觉有点冷，本能的爬到被子里，因为这两天浮躁，所以连被子都没有叠，可是依旧一个冷颤。
“忘了，火大概灭了……”
炉子里的火灭了，幸亏没有叠被子，还有一点余温，这一天，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看到了一条河，他顺着河流飘着。
也不知道坐着树叶、摇篮还是船，那个没有梦到，这个梦就是那么怪诞，中间还有几个瀑布，那河水不断地往下游流去，他心里竟然没有惊慌。
“好真实的感觉，这是哪儿？”
他掐了自己一下，好疼！！！
“这河流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河水到底流向哪儿？有没有终点？”
他如此想着，突然画面就转了，他看到了一个湖，一个巨大的湖，云蒸雾绕的，好似进入仙境，而他进入那巨大的湖泊，有向天上飘去，他躺在白云上，感觉这好符合科学。
这是水蒸发了变成云了吗？
唯一不科学的一点他没有想到，就是他在云朵上好奇的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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