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庸人自扰
话说到这份上，再以这个话题说下去也无多大意义。既然皇上今夜选定芸贵人侍寝，而谁也改变不了这事实，各位主子也不想徒生烦恼，就说到了别的事情上。
三人先是感叹德嫔娘娘才貌双全，竟然从一个辛者库宫人攀升至今日地位。而荣嫔娘娘虽然圣宠不断，但也随着几位皇子的崩逝而渐失圣心，与皇上已然是相敬如宾。
至于如今炙手可热的当属佟佳贵妃。
我虽无心理会这些闲话，但它们还是如海浪般涌入我耳朵里。我微微扭头看兰姑姑一眼，她却听得格外出神。
董答应不知怎的突然说起荣嫔娘娘赠我腰牌一事：“听钟粹宫宫女说，荣嫔娘娘赠予四月一枚腰牌，可是真的？”
鸢主子被问得尴尬，不知如何回答。因为我从未对鸢主子说起此事。她看向我：“四月，可有此事？”
我红脸垂眼，不敢再望鸢主子：“确有此事。”
她愣了一下，问道：“为何不曾听你说起？”
我轻咬嘴唇，立即下跪说：“奴婢以为您知道，所以就没说。”
“你不说我怎会知道？”鸢主子怕是掉了面子，有意问到底。
我心中忐忑，绝非是因为鸢主子咄咄逼问的缘故。我是怕因为自己过失而害得鸢主子被人说成无实权的摆设。
因此，我立即磕头，额骨猛力撞击地板，发出清脆声响。我听到兰姑姑发出细微惊吓声。
“奴婢有罪，还望鸢主子责罚。”我直起身子，再次磕头。
“罢了，罢了。”鸢主子略显着急的说道，“头也磕破皮了，算是严惩已过，你下去休息吧。”
兰姑姑扶起我，我抬头时感觉额头一阵温热。一条细小暖流闪着红光冒着腥味从我脑门直下，又于鼻梁处分流，至鼻翼，几乎要流到嘴唇上。
三位主子显然是被我吓到了，皆露出惊惧之色。
我退出院子，听到董答应感叹说：“妹妹真是训练有素，没想到你宫里的婢女对你这般敬畏。”
院中灯火明亮，春儿见我模样狼狈，甚是欢喜。她面上得意之情难掩，说道：“哟，这四月是怎么了？”
其他人纷纷看来，田公公瞧我一眼又扭头走开，极为冷漠。小瑞子上前来担忧问道：“四月怎的了？”
我故意提高音量：“荣嫔娘娘赐我腰牌，我未能及时向鸢主子禀报，因而方才在屋内磕头谢罪。”
春儿听闻荣嫔娘娘赐我腰牌，一双凤眼不由得放大。嫉妒也罢，畏惧也罢，我到底是让她知道我四月虽相貌不扬，但也绝非是一无用处之辈。
荣嫔娘娘身份尊贵，独独赐我这样一个初入宫的小宫女腰牌，可见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宫女喜儿、月儿脸上则是谄媚之色，眼睛朝我看来，也较往日柔缓许多。
小瑞子说：“快去洗了，再擦点药水，不然怕是要留疤呢。”
我和颜悦色的说道：“无碍，本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任凭小人作祟，小鬼当道，只怕他们也得意不了多久。天赐我福瑞，我敢说明日一早醒来，我额头上定是不见一点疤痕。”
春儿脸色越发难看，转身便入了夜色里。
小瑞子却说：“四月莫要说大话，就算想要气气春儿，也不必这样较真。”
“我才没有说大话。”我推开他，也回屋去了。
我刚要睡下，鸢主子就推门进来。没等我起身行礼，她就说道：“你躺着不必起来。”
她走到床沿坐在中间，用手帕轻轻点了点我额头的伤口：“怎么这么傻？磕个头怎么还把皮肉磕破了？”
我笑着说：“无碍的，若是奴婢不把头磕破，其他人就会说您管教无方了。”
董答应与婉贵人对鸢主子虽格外友好，但毕竟在这深宫里不宜轻信他人。鸢主子今后若能安稳度日倒也罢了，若是稍有差池，便是我四月之罪。
夫人再三叮嘱我要好好照顾小姐，我自当是倾尽我全力让她能在这皇家宫院美女如云之地寻得安身立命之所。虽说不敢确保她能完全虏获圣心，但我想凭着自己这点心机，要将皇上留在鸢主子身边也绝非难事。
“四月对今夜芸贵人侍寝之事有何看法？”鸢主子问道。
我微微蹙眉，看着鸢主子说：“鸢主子未免过于在意这些，今夜是谁侍寝并不重要，就算明天、后天，甚至是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接连是芸贵人侍寝那又如何？”
鸢主子疑惑的问：“四月之言是何意？”
我继续说道：“皇上今夜翻牌芸贵人，无非是因为在御花园内偶遇一事引起皇上注意。”
鸢主子依旧不解：“可当时婉贵人也在，为何今夜皇上不翻婉贵人的牌？”
我看着鸢主子，嫣然一笑：“那是因为婉贵人与宫中其他女子并差别。或许样貌不一，但行为在皇上看来都是一样的。而芸贵人却不一样，她骄纵，而且敢在皇上面前骄纵，这是何等的新鲜？”
“如此说来，芸贵人今后不是要独宠后宫了？”
“能分得圣宠倒还说得过去，独宠后宫的话，以芸贵人姿色性情绝对不可能。”
鸢主子点头，问：“那我要如何做？”
“养精蓄锐。”
她沉思片刻，像是在努力剖析我这话的意思。过了一会儿她才说道：“四月之言在理。”
鸢主子心中石头已落，她今夜可以睡个好觉了。
等她与我又闲叙一会儿再离开我房间时，已经夜深。她出了门，我听到兰姑姑的声音，这才明白兰姑姑一直候在门外。
见鸢主子出去，她问道：“四月的伤口好些了？”
鸢主子淡淡的说：“好多了，已经不流血了。”
两人渐渐离去，我却毫无睡意。
夜里的虫鸣鸟叫依旧不绝于耳，秋风微凉从窗口吹入。桂花香气紧随而至，从鼻子钻入，散发至身体各个角落，让人倍感神清气爽，身心舒适。
家乡的安公子最喜欢桂花，我经常会以小姐的名义做了许多桂花糕给他。每次他吃了都会直夸美味，却不知那些样式精美，味道香郁的糕点是出自我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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