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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记者


妓院,  又称青楼,窑子。

        国营妓院有女闾、官妓、营妓等,私营妓院有妓寨、瓦子、娼馆等。所谓“南开朱门,  北望青楼”,  青楼原指豪华精致的雅舍,帝王住所或者豪贵人家,  唐宋之后逐渐变成妓院的代称。而古代到现代,人们讨论妓院时一般都是在说这种相对“高档”的青楼。至于那些低档次的“窑子”,破草屋泥巴房里,几文钱几斤米就能达成的交易,显然满足不了某些人群对“性”的旖旎幻想。

        人们津津乐道那些风月故事,深院洞房,十里胭脂巷,迎来是风流才子,  送往是红粉佳娘。总有人喜欢强调伎与妓的区别,言称楼里的姑娘大多都是卖艺不卖身,有着颇高的文学、音律素养,知书达理善解人意,能够理解男人心中细腻忧愁的内心。因此男人去青楼只是追求心灵的慰藉,  而非为了裤裆里那二两事。

        然而他们一边状似天真幼稚、不谙世事地宣扬着类似论调,一边到处搜寻“古代青楼的潜规则”、“老鸨如何训练名妓”之类的口水文章,并为此心潮涌动,  挤眉弄眼、津津乐道。

        他们也是不吝惜赞美妓女的。无论平时是多么苛刻的女德点评家,在谈论这些话题的时候也非常愿意将一切美好的品德,  才貌双全、智计无双、侠肝义胆、有情有义等等,都冠到他们幻想中的那些名妓头上。不过最重的笔墨一定要落到她们是如何被男人所折服,芳心暗许,  自觉自愿、甚至不收钱也要自荐枕席。

        其实他们知道妓女社会地位低下,不然怎么会用妓女来比身边的女人,含沙射影地贬损呢。自己这颗蒙尘的金矿不被理睬,发表过类似的牢骚之后,他们还必须要强调心中那些妓女得遇恩公之后都三贞九烈,宁死不再让别人碰一下,仿佛这样就也是为他们守贞了一样。

        嫖客,与精神嫖客的德行,大致如此。

        他们反对关闭妓院,严厉批评云桐闲着没事干,侵略他们娱乐生活的行为。

        云桐先抓“鸨母”,妓院的管事打手等人员也通通下狱,这样蛮横、不讲道理的断案方式也招来他们反对。他们说老鸨做的是合法生意,官府紧接着就公告这些老鸨管事是如何逼良为娼,如何折磨摧残手下的姑娘,激起民怨沸沸,连声叫好。

        眼见官府态度坚决,甚至磨刀霍霍向背后真正的靠山老板,他们坐立难安,再不管小虾米死活,转而做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似乎真心实意的担忧妓女从良之后该如何生活。

        这时他们又不说妓女才貌双全、卖艺不卖身的鬼话了,开始将她们贬得一无是处,说她们肮脏不堪,鳏夫也不娶。大字不识几个,毫无劳动、自理能力,而且虚荣势力、贪慕享乐,过惯了“一曲红绡不知数”的生活,哪会甘愿被官府安排去灰头土脸地干活,恐怕前脚得了自由,后脚就拉拢恩客另起暗门。

        还有人写起了“鸨母”的故事,称鸨母内心是把手下的姑娘当成亲生女儿。她也是从低级妓女一路走来,虽然对她们又打又骂,但都是出于培养她们成才的一片苦心啊。女儿们应当理解,替母亲向官府求情才是。

        这篇故事极尽夸张煽情,在市井颇有流传度,无论别人什么看法,至少这个鸨母手下的姑娘是被恶心得够呛。

        辛娘在第三次在杂货铺听见这个故事,忍无可忍,翻出一张小纸片,鼓足勇气找到了上面的地址。

        “我找……陶记者。”

        开门的是一个与她年纪差不多的姑娘,十几天前,鸨母还没被抓走的时候,辛娘在街上被她拦住。她自称是“记者”,为淮州日报撰稿,问辛娘可不可以接受她的采访。

        辛娘不意外她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毕竟街头巷尾没人不认识她们那个娼窝子,但也正是因此,怕闲言碎语传到鸨母的耳朵里,她不敢和对方说话交谈,只摇摇头,快步离开。对方悄悄塞给她一张写有名字地址的纸片,没有紧追。

        后来鸨母被抓走了,听说官府先抓了嫖客,按他们供述的去找暗娼院落。辛娘和院里的姑娘不敢妄动,她们怕鸨母被主家保出来,日子该怎样还得怎样过。再后来,听说外面真的杀了一批鸨母,她们才敢小心翼翼迈出院门,走到街上,甚至到了城门附近也没人管。辛娘这才相信,鸨母或许已经死了。

        可她们翻遍整个娼院都找不到鸨母把身契藏在什么地方,她们没有身份文牒,走不出城门。听说新州府最重户籍,路上遇到黑户拿不出证明,就要拉人去挖矿挖沟。

        人心惶惶之时,把鸨母抓走的那些巡差又上门来。这次他们的神情和煦了许多,统计人数,发了临时文牒和米粮,叫她们不要乱走乱跑,放宽心,过几日会有新政下来。

        辛娘不知道新政是什么,但不敢问巡差,怕他们恼了,打人或者记小账,回头使绊子。她们只能多往街上走动,街坊嫌她们脏,不与她们来往,辛娘就站在店铺、茶肆外面偷偷地听。

        她仔细保留着那张小纸片,可是一直没有勇气去找那个自称记者的女郎。

        她们看起来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辛娘夜里睡不着,都在回忆那天瞥见的女郎的装扮。她穿着与巡差一样的短衣长裤,小皮靴踏在青砖路上铿锵有力,斜跨一个鼓囊囊的小背包,充满活力朝气。辛娘在梦里也不敢与她对上视线,仿佛短短一眼,就会被她灼伤。

        她会怎么看待她们?轻蔑,鄙夷,冷漠?

        她会问她什么问题?有什么揽客的手段,接过多少个客人,有没有脏病?

        辛娘不知道。

        她被陶记者拉进门,坐在葡萄架下,茶杯中倒映的亮斑刺得她眼疼,让她一度想要退缩。

        陶记者似是发觉了她在颤抖,担忧地伸出手扶住她的肩,辛娘却一颤,惶恐地避让开。

        兴许是知道她在害怕什么,陶记者顿了顿,弯下腰握住她冰凉的手。

        “都过去了,”她说,“别怕。”

        “……你想,问我什么?”她的语气又令辛娘颤抖,她自觉配不上这样的温柔,喃喃道,“我什么都不懂。”

        陶记者想了一会儿,淡淡笑了笑,忽得在她面前解开上衣盘扣。饶是院中没有旁人,她的举动还是将辛娘吓了一跳,好在她只是稍稍扯开衣襟,给辛娘看肩胛处那个醒目的烙痕。

        一个奴字。

        辛娘不敢相信这样的痕迹会出现在女郎的身上,陶记者表现的却稀松平常,边扣衣裳边朝她耸肩笑道:“我发现,这样比干巴巴地安慰同情有用,对吧。”

        “你是……”

        “我是庆州人,先前被流寇所掳,贩到那边的坞堡做女侍,”陶记者将将绣墩往这边拖了拖,平静说道,“我在那待了很久,久到以为我会死在那里面,后来宁州军来了,我们杀了坞堡主,逃了出来。”

        “我听说过,宁州会教流民读书。”

        “其实在流民营里,扫盲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能识二百个常用字和百以内加减法便合格了,多的老师并不强求,”陶记者笑笑,“我们更多的时间都是在学怎么种地做工,要学会伺候庄稼、照顾牲口,还要学纺纱织布、填料装炉……离开流民营的时候,我们都已经是成熟工人,可以去工厂应聘了。”

        “真好,”辛娘喃喃道,“我只会绣花,但我手脏,绣的衣裳没有人要。”

        陶记者强行抓来她的手,将掌心翻到阳光下,笑道:“哪里脏了。”

        辛娘摇头,慢慢道:“我们去店里买东西,从来不敢乱摸,因为掌柜嫌弃,摸了就得买。外地卖来的油皂,再贵我们也得买,他们说阳拓有显微镜,能看见人身上的脏东西,让我们也去照一照,肯定比别人脏……”

        陶记者打断她:“你见过高炉吗?”

        辛娘茫然摇头。

        “走,”她蹦起来,风风火火地跑进屋把她的挎包背起来,说走就要出门,“我带你去工厂看铁高炉。”

        “……铁炉?”

        “不,是高炉,”陶记者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辛娘,又像是在拥抱热风火光,“那是能将钢铁融化的烈火高温,世间一切龌龊腌臜在它面前都将无所遁形。带上你的绣花针,我们去锻造铁锤和铁斧,只要我们能掌握高炉,就能吞噬前方所有的烦恼与阻碍。”

        辛娘稀里糊涂的被她牵着走,收拾行李,由陶记者作保,到官府开路引。出城才发现陶记者不止拉了她一个人,几辆大车上都是和她一样神色迷茫的女子。

        陶记者站在车头,将军似的斗志昂扬,催车夫起程。

        车夫习以为常,边驱策马匹边嘟囔:“不就是打铁吗,有什么好反复去看的。”

        陶记者不以为意,反倒哼起调子古怪的歌曲。

        车队前行,只听见车夫间偶尔的交谈和她一人畅快的声音。

        不知过了什么地界,当陶记者再次唱起歌时,官道前面竟传来了应和的声音。嗓音清脆嘹亮,伴着军马的蹄声,很快来到了近前。一群身披银甲,英姿飒爽的女将路过,为首之人笑问:“这么多人,是去哪?”

        陶记者与对方相熟,玩笑道:“拐卖人口,去厂里打铁。”

        对面笑道:“这么重的罪,快跑远些,别等我回来抓你。”

        辛娘看着她们的笑颜,银甲在光下熠熠生辉,她不禁心生羡慕,想:若能体验一次这样闪闪发光的人生,哪怕是一天、一刻,也不枉此生了。

        同车人大概也是一样的想法,直到拿着介绍信进到工厂里参观,她们都忘了问陶记者,当初到底是要采访她们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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