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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黄巾


雨水无间隙地落下,  天空像是茶碗盖子一般扣在人头上,阴云也耷拉下垂,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突如其来的大雨打乱了农庄的秋收计划,谢玉言与小管事们讨论再三,  决定提前抢收,  以免更大的损失。有了正当理由,  谢玉言貌似很遗憾地婉拒了余仞两次邀请,他对宁州厨子比较有兴趣,  但如果是赴余仞的宴席……还是算了。

        “也不知这场雨要下到什么时候。”

        余仞回身看向进门落座的青年,  微微笑道:“三郎冒雨前来,是有要事?”

        连夜大雨冲垮了京城外面流民土砌的窝棚,饥饿、失温不停带走本就虚弱的生命。城内百姓忙着糊墙补顶,还要提防乞丐难民。否则新补好墙入夜就能被砸破,  第一次偷鸡第二次抢米缸,  第三次再来,还会损失什么就说不定了。出入城门,短短一段路竟冒出两拨劫道的匪徒。伤人的那批已经被大家族的护卫反杀了,另一批聪明些,  不伤人,却将官道挖得坑坑洼洼泥泞不堪,车轮陷进去动弹不得,  他们就跑过来推车讨赏。

        官府的应对之策仅是挨着城墙根支了些矮棚,再督促这几天施粮不能克扣。

        京城粮价大涨,  “叶三郎”来寻余仞,试探他手上有没有粮。

        京城贵地,行商不易,众多行当里,  粮商与盐商向来是最难做的,没有背景连开张都难。余仞在京城尚无根基,从未有此想法,然而叶三郎却敢提炒粮,令余仞不禁重新审视这个少年的身份。

        是年轻冒进,还是出身显贵,有所依仗?

        “若三公子缺钱,我或可以帮忙周转,但这粮食生意,不是好入行的。”

        叶三郎直视余仞双眼,沉下声说:“余先生做不到?”

        年轻人的激将法稚嫩得很,但这咄咄的语气还是让人不太愉快,余仞面上没有异常,宽容笑笑:“上次我与三公子讲过江州炒卖漆器的经过,三公子可还记得?起初是因为有人大规模收买漆器,市面上的漆器少了,剩下的才能卖出天价。而粮食与漆器,或者瓷器都不同,仅用炒货的方法是炒不动粮的,毕竟一人之力无法收尽天下米粮。”

        江州炒漆器惊险之处也在于此,若禄王府反应迅速,或者某位大商人中途反水,及时倒出一部分漆器压住市场便可破局。且不说相同的手段能不能炒动粮价,哪怕粮价如愿上涨,以粮食的特殊属性而言,哪里没有一斗存粮呢,想破盘属实是轻而易举。没有稻米还有麦子,没有谷子还有糜子,况且太多百姓连这四种还吃不上,挖野菜扒树皮呢。

        叶三郎已经皱起了眉,余仞故意吊着他,轻讽了一句道:“其实想要让粮食涨价并不需要多么尽心的谋划,只需要广泛垄断、提价,便好了。”

        炒粮容易,运作的好堪称暴利,可你有这个本事吗。

        宁州那种熊孩子遇见一个就够了,总不能各个他都拿捏不了,捧着顺着不说还得自掏腰包哄着。余仞垂眸品了口清茶,听着窗外雨声,悠然自得,一点也不急,等着叶三郎来拿出态度来求他指点生财之道。

        暴雨又下了两天。

        在京城治安变得更差之前,似是哪位神仙终于睡醒,把倾倒的酒壶扶了起来。雨停天晴,却有比暴雨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城外有流民染了伤寒。

        引起京城重视时,已经找不到疫病的源头在哪。高烧、腹痛,斑斑点点的红疹遍布四肢,病人倒在露天大地上,雨季临时形成的小小溪流在低洼处汇成水泊,附近躲雨的人在此取水。雨天难寻干燥草木,柴薪煤块包括瓦罐何等珍贵,没有人会将水烧开再饮用。

        官府下令焚尸,行事的小吏紧紧遮面连骂晦气,躺在地上难以动弹的难民虚弱地□□,表示他还活着。小吏置若罔闻,提脚将人丢进坑里,挖坑的人虽有不忍,但也未制止,捂着面罩与他说:“罢了罢了,得个痛快,今生苦极,来生投个好人家。”

        流民无论染不染病,都害怕被捉拿烧死,四散而逃,将瘟疫传得更远。

        农庄加强了守备与巡逻。顾十二前段时间偷偷从收容的流民里挑人训练,朝廷虽未给他征兵的权利,但只要将武器一收皮甲一解,谁说得清他们是兵丁还是稍健壮些的农夫呢。有顾十二这些兵卒,加上田庄本有的护卫,好歹拦住了想要集结冲击农庄的流民。

        谢玉言把小管事们都叫来,发现他们当中竟没有一个是学医的。

        “应该是有的,”学生支支吾吾地说,“我们是分批来的,前几批里应该是有医学生的。”

        只不过各自任务不同,出于保密或者单纯通信不便之类的原因,他们之间联系不上而已。

        “他们是做大事的,全才全能,我们只是……来凑个热闹。小病小痛我们也能治,伤寒这类疫病嘛……”

        似乎体会到谢玉言的心情,学生立刻掏出他们压箱底的“赤脚医生手册”,拍着胸脯说他们马上开始学习,一定能找出应对的办法。

        谢玉言却觉得与其指望他们研究出办法,不如做好预防,等隐藏在京城的那些学生去解决问题。

        内城白玉道两旁的累世公卿府中也出了病患,其中一个还是老国公的独苗嫡孙,宫中御医束手无策,国公府连夜张榜重金寻求名医。城中不少郎中都去一试身手,各种偏方补药灌下去,小世孙短暂好转,但很快病情又一发不可收拾。老国公气急败坏,将那几个郎中扭送官府,余下还在排队的全部赶出府去,一个字也不再听,只留御医照料。

        医学生抱着药箱蹲在公府门外,苦恼还有什么能尽快打出名气从而推广治疗办法的途径,身边忽然又蹲下一人,长袍宽袖,哪怕举止有些不雅,也掩不住他超脱尘俗的气质。

        医学生却觉得他这种气质颇为眼熟,定睛打量一番,恍然大悟:“阁下是道士?”

        道士做文士打扮,心中虽然不解,但并不问他是怎么识破的。明明年龄不大,却蓄了一小撮胡须,拈而笑道:“实不相瞒,我略有几分观人之能,旁人因年纪对贤弟多有轻鄙,我却觉得贤弟能心忧万民,是个可交之人。”

        此人见鬼说鬼话的功力不亚于余仞,但医学生在榆宁时曾见过另一位更为能说会道的“道士”,心中警惕,面上仍懵懵地发问:“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道士当然不会说前几天自己见过这小子到处找患者治病,反而因太年轻被当做骗子赶走,翘起小指轻捻胡须,笑而不语。

        医学生将药箱放到地上,挪了挪发麻的腿脚,好奇问他:“阁下也会治病?”

        “自然有些师门传授的法诀,”道士高深莫测地捏了个手诀,笑道,“不过只能展现给本家弟子观看,贤弟对妙法感兴趣?”

        “我从前也认识一个道士,他的绝活……哦不,妙法,非常神奇,”医学生神秘兮兮地说,“不过他不会治病,而且轻易不出手,怕控制不住,直接从根源上解决病灶。”

        “哦?”道士立刻来了兴趣,双眼发光,“不知这位法师身在何处?如何能拜会?”

        “在我家乡那一带,他很少出门,恐怕难见啊。”医学生摆摆手,不再陪他胡说八道,“小弟还有事,失陪。”

        道士赶紧拽住他,拉回话题,怕他不耐跑掉于是言简意赅道:“我那有几十病人,万望贤弟相救。”

        虽然这道士看起来不像好人,但也不像人拐子,医学生细问关于病人的情况,他都能一一描述。于是医学生先到铺子里去叫了几个同伴护卫,之后跟着道士七拐八拐,去了外城的“贫民窟”。一排排土坯房,被雨水冲得千疮百孔,住民正忙着从屋内往外划水,修补墙面,用发霉的茅草铺顶。病人白天搬到院子里晒太阳,晚上再搬回潮湿阴冷的屋里。

        扶贫济弱他们很熟练,病人情况不太乐观,救治难度较大也不是什么问题。

        但问题在于,这些百姓对道士和跟随道士到来的学生们过于热情,甚至到了顶礼膜拜的程度。他们衣衫褴褛,有的甚至连鞋子都没有,却不约而同的拥有一条土黄色的布条,或包在头上或缠在手腕上,或环在脖颈偶尔用来擦汗。

        他们来到贫民窟后,又有几个文士打扮的男人匆匆赶过来,学生们看过病人的情况,商议治疗方案,他们全程跟随旁听,满面担忧,仿佛每个躺在草席上的病人都是他们的骨肉血亲。

        然而学生们敲定治疗方法的时候他们就不让百姓旁观了,带学生们到所谓“书房”,询问治疗建议。医学生从药箱里取出一截玻璃管与极细的几根空心针,试图说明他们的治疗方法虽然听起来看起来都很恐怖,但确实非常有效。

        几人出去低声商议一阵,不免有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答应下来,不过要求他们在屋内施救,美其名曰担心他们的治疗手段会吓到普通百姓。

        昏迷的病人抬进暗室,医学生只能点燃自带的蜡烛照明,其他学生举着蜡替他打光找血管。烟气飘进屋内,听着门外大作道场、摇铃呼喝的声音,不久又听见百姓高呼仙师万岁,学生们互相以眼神示意,不过都未轻易开口。

        所幸,或许本心是真的求医治病,或许是学生加护卫人数不少难以下手,或许是他们穿戴行事透露出了不凡的背景。道士没对他们做什么,甚至还备了一点谢金,亲自送学生们回去。

        次日,部分病人明显好转,道士再次登门,盛赞贤弟医术,连声感谢。并称贫民窟还有许多百姓情况危急,恳请贤弟出山。

        学生们往贫民窟与城外跑了几次,积攒下一些声名,不知道士们是如何解释他们的身份,百姓喊他们小神仙,动不动便要磕头求赐神药。道士们没解释,学生们也没纠正。

        最先搭讪医学生的道士与他们论了几次“妙法”,但学生们不接茬,话题便难以继续。兴许是因为学生这种态度,对面有些人看他们的目光渐渐不友善起来,好在那道士拦着,暂时没发生冲突。

        只要不论妙法,学生和这个道士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他看起来是读过书的,不像其他同伴,许多连字都不识。然而这个文化人似乎并不受大家待见,地位很是微妙。

        有文化道士偶尔会到他们落脚处坐坐,聊聊闲话,比如:“还没问过,贤弟所用灵药叫什么名字?”

        “青霉素。”

        他们尽量避免讨论时政,以免意见不合互相攻讦,努力装作大家是普通朋友,正常来往。学生们知道不应该与那边牵扯过深,但终究抛不下贫苦的病人们,双方艰难维持着这层薄薄的窗户纸,始终没有捅破。

        贫民窟有神医可治瘟疫的消息传遍京城,但在有心人的运作下,所有的名望都归于神仙与法师。小神医们从中隐形——兴许也是好事,他们才不想以这种可能会有生命危险的方式扬名。日复一日,随着疫病蔓延、粮价飞涨,外城的氛围越来越古怪,似乎百姓心头都绷着紧紧一根弦,不知什么时候就要断开。道士里语气不友善的人也越来越多,学生们反复商议,决定把药剂与针管送出去,扫尾搬家,从此与他们断绝来往。

        似乎是那位有文化的道士力排众议,才能有和平分手的结局,道士送给医学生一条百纳被,代百姓向他们致谢。

        搬家,与上级专员会合,“大人们”询问他们最近做了什么事,有什么心得体会。孩子们只差把失落写在脸上,闷闷地说:“其实我们可以同路的。”

        只不过有人先几步出发,同一条路就也有了岔路。

        宁成三十年秋,京城连降冻雨,伤寒流串,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

        秋冬之交,京城地震。海运山动,地块坏崩;梁倾柱折,墙倾屋踏,某家楼台南北易向;阴风哭嚎,地惨天昏。

        黄巾之祸再起于萧墙之内,乱党高呼顺应天意,里应外合,一路从外城攻入内城,直逼禁宫。

        天子重臣连夜外逃,实是立国以来从未有过之狼狈景象,途中遭遇埋伏,天子重伤,三公代诏令四方拱卫皇都。

        天下诸侯,各路藩王重将纷纷响应,亲自领兵奔赴京城,积极向天子表达自己的忠心。

        榆宁县主代宁州出兵。

        作者有话要说:  曹植《说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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