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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刀俎


榆宁,工业区。

        纺织厂管事在染坊门外跳脚:“什么叫收不到了,你收不来,我们这边怎么开工!是不是价钱的问题,价钱好说啊……”

        别处管事来定一批成衣作为工人制服,正与织绣二坊管事议价,好奇问:“这是怎么了?”

        “别提了,不知怎么,开年以来,硝石竟然紧缺了。”

        “怪了,这也不是用冰的季节啊。”

        硝石制冰的办法是县主教给学院,学生专员推广开的。不过硝石价贵,制出的冰还不能直接入口,因此冰价不便宜,不如多凿冷窖冬天储冰夏天取用。硝石民用较少,但在工业上处处需要,染坊用硝石来给布料固定颜色,或者制作颜料,一年四季都不能少。

        专员猜到什么悄声说:“没去问问硫磺商人那边?”

        榆宁有这么多硝石商人,可不完全是靠染坊养活的。

        晨光微熹,层叠山峦上蒙着浅浅的薄雾,两岸春色融入清澈的河水中。赵吉星双手浸在冰凉河水里,隐隐作痛的双腕舒服了许多,楚霆端着盛了脏衣裳的木盆到河边,不赞同道:“水太冷了,不要泡着。”

        赵吉星叹了口气:“有点疼。”

        “江先生说火铳、火炮都有后坐力,连珠火铳的后坐力更强,平时练习要注意强度。”

        赵吉星不自觉摸上腰侧别着的铁质长管,楚霆蹲在她旁边将衣服泡起来,她歪头看着那眼熟的制服:“你去拉练了?”

        楚霆还想脱鞋,但他们离得太近,怕有味道就不好意思脱:“他们不让我上战场,但平时训练我还是可以去的。”

        赵吉星笑道:“你毕竟是将军府大公子,让你来江州已是不易,你还想上战场呢。”

        楚霆有些心虚:“是长姐让的,父亲还不知道呢。”

        “我们出来这么久,想必将军早就知道了。”

        知道也拿他们没办法就是了。

        流民军现下声势浩大,外界将他们传得玄乎其玄,但在最开始,他们其实只有五百人而已。毕竟算上武器、粮草、马匹,这么多人与物想瞒过江州官府偷偷入境,着实不是容易的事情。

        他们能快速打出名气,占领城池,扎下“根据地”,收拢百姓并接收第二波友军渡江,完全是靠一样东西。

        火炮。

        赵吉星是第一次见,楚霆虽见过,但近距离旁观战场仍深深为之震撼。尖啸声刺破云霞,炮弹如禽鸟出笼,弓箭手能射落飞鸟,却如何也拦不住一颗实心铁球。城墙上的守军眼睁睁望着黑点逼近,有如九天玄雷劈下,电光火石之间,毫无逃跑的机会。它们落地时的声响,令山河都为之动容,如刀落到砧板,鱼肉为之奈何。

        屹立百年的石头城墙顽强驻守岗位,气节令流民军心中不忍:“如果他们肯投降就不要炸了,炸垮了还要我们自己修,现在运水泥过来太费劲了。”

        然而县令似乎体会不到他们的好意,以为他们黔驴技穷,从地窖爬上来叫嚣反攻。

        江先生轻描淡写道:“清理炮筒,再打一轮。”

        二十门火炮,两轮交替以免炮身过热,每轮仅十发,却比千万箭雨都令人恐惧。守军落荒而逃,百姓龟缩家中默默祈祷,县令连滚带爬躲回地窖,与妻妾老母缩在一起,咬牙咒骂。

        炮弹摧枯拉朽,所到之处无不化作废墟,城池如坚果被凿开外壳,露出里面白花花的诱人果实。他们不用火炮攻击内城,而是披甲持械,入城巷战。守军已无斗志,百姓惊恐叛军会烧杀劫掠,然而直到叛军拿下县令,主持开仓赈济、恢复城中秩序,也没有发生百姓受害之事。

        “其实上次挺险的,”现在想起那几场攻城战赵吉星还觉心惊肉跳,梦里都是轰隆隆的炸响声,“江先生不注意,炮弹都打空了,若不是宁州支援及时,恐怕要被反扑。”

        楚霆将衣服捞起搓洗:“后方有唐县操持,必然无忧。”

        他们连下几城,每一个“根据地”都尽心打理。不知是原本的官员做官太失败,还是他们分地、发粮、建厂、办学的承诺太有吸引力,百姓像是遇见救命稻草似的拼命挽留,甚至自发为他们做宣传。以至于他们去下一个城池时,百姓都老老实实躲在家里,等喊杀声平息了就出来领粮领工,误伤极少。

        军队从五百人飞速扩张到近五千人,流民难民、本地贫民以及心有抱负的人才,纷纷前来投奔。他们尚偏安一隅,这征兵速度却快得离谱,难免让人怀疑其中有诈。楚霆跑到新兵营里混了几日才打探明白:江州聪明人不少,这支军队虽冠“流民军”的名头,但雷火神器、精兵强马、森严的军纪与充裕的粮食后勤,哪一样是流民军能有的?他们的补给船都是北面顺水而来,北面是哪里?

        是宁州啊。

        如今天下,谁还能找到比宁州更美好的地方吗。

        楚霆在新兵里待了许久,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哪怕长姐的谣言在江州地界上流传得颇为离谱,但若说长姐想要占领江州,百姓竟然热烈欢迎,甚至比楚大将军还要民心所向。

        楚大将军虽然好,但从前在他治下的宁州是什么样子,大家又不是没见过,比下有余罢了。百姓毫不在乎榆宁县主贪慕美色或是酷厉重刑,这甚至都不算缺点。

        哪个上位者没点嗜好呢?女郎年轻漂亮,就算贪慕男色,也未必是男子吃亏。就是因为县主眼里揉不得沙子,所以宁州政治清明社会安定,普通百姓过自己的小日子,不作奸犯科,自然与刑狱无涉。最重要的是,榆宁县主有钱,而且跟着她的百姓各个都有钱,这就够了。

        军队当然不承认自己与宁州的关系,再三申明他们只是对禄王府肆意敛财、不顾百姓死活的行径愤愤不平,因此齐聚起旨在事为民请命的普通流民。所谓运粮船自北而来完全是巧合,没有证据不要随意造谣。

        现在,流民军依水建下了五个根据地。他们手中的地图神准,谬误极小,五点串联成线直通大江,从宁州渡江只在须臾。江州想重新扼住他们的喉咙,只有将入江口这一据点彻底拔出,然而等江州意识到时,堡垒已筑成,铜墙铁壁水泼不进,除非他们也有雷火相助,否则无计可施。

        京城再听到江州战况,就是从宁州发来的了。

        楚戈奏报朝廷:江州叛军空前强大,战火蔓延极快,江州不敌,来不及请朝廷发兵,已发信向四方求援。楚戈按当日与禄王守望相助的盟约,依约出兵平叛,现报朝廷知晓。

        以这个年代传信的速度,朝廷收到这封信时,楚戈应该已经控制住了江州,至少已经控制住了禄王府,让他们再也无法出声。

        朝廷先是震惊禄王竟真的平不定叛军,而后震惊楚戈竟然敢堂而皇之发兵江州。

        天子还没死呢!

        弹劾楚戈的奏折雪片般飞向天子案头,朝野沸沸,谢玉言在田庄都听见了议论。

        自化雪以来,田庄上的流民白日耕种,晚间由谢玉言和顾十二轮流教他们识字算数,经常也会讨论一些闲话,比如稼穑知识、医学知识等等,都是谢玉言在榆宁学来再传与众人。流民知道他去过榆宁,总问他在榆宁的见闻,是否真的如传言一般,是地上的神仙乡。

        提起榆宁诸事,谢玉言如数家珍,众人听得如痴如醉,莫不神往、交口皆赞楚氏父女的德行。每每此时,谢玉言会耐心听着他们对传说中那位榆宁县主的称赞和想象,偶有滑稽之语,他就会微微一笑,神采与平日大不相同。

        楚戈出兵江州的消息在流民之中传开,晚间教学,他们询问谢玉言:不是说楚将军是善人,楚县主更是心慈,可为什么他们要挑起兵乱祸害百姓呢。难道宁州的人是人,江州的就是牛马吗?

        这个问题把谢玉言问住了,顾十二试图与他们解释江州有人叛乱,将军是去平叛的。流民们却执拗认为,官府无道,流民当反,那些都是被权贵逼到活不下去的百姓,楚戈去平叛,岂不是要杀光他们保护权贵?

        顾十二不由挠头,毕竟他们也是“权贵”中的一员,这话真不好回答。谢玉言则是沉思许久,轻轻道:“或许想让牛马变成人,必须要经此一战。”

        流民大多没有听懂,听懂的鲜少能悟透表里,谢玉言不再提江州或宁州如何,徒惹争论。他只希望无论外面风云如何涌动,至少田庄这道道篱笆墙内,仍然是安宁的。

        可安宁这两个字写来容易,做来太难。

        林茂之再来田庄,几番语言又止:“有个商队,要不叫来田庄,你们见见?”

        “又是炒孔雀石还是孔雀胆的?”谢玉言最近写字太多,开始想念榆宁用的硬笔,“你若能找到榆宁的商队,我去见见倒是可以。”

        林茂之拍手笑道:“这是你说的,真的是榆宁的商队,想来拜会你的。”

        谢玉言一怔,听他说:“而且领头这人,你我都见过,姓冯。先前在榆宁看他只是个小货郎,不想一年未满,竟发达到做起京城的生意了。”

        冯季再见谢玉言,仍被他的面容恍了一瞬,歉然道:“许久不见郎君,实在失礼,失礼了。”

        田庄这些人几乎朝夕相对,谢玉言已经有段时间没遇到会见他晃神的人了,不由有些无奈,陌生感散去许多:“冯先生是上京炒货的?”

        “我也是才知道京城也有炒货之风,”没人不喜欢听奉承,冯季被他这声先生称得高兴,坐下还没喝上茶便说起掏心窝的话,“我劝郎君一句,这不是发财之道,若有参与,务必尽早抽身。”

        谢玉言肃然请教,加上顾十二与林茂之,他们关上门细说了一番江州漆器崩盘的过程。冯季叹道:“我等早该随将军贺信一同抵京,全因同行人舍不得机会,非要在江州多留一月,这才分队而行,耽搁至今。不过也因此长了见识,银钱事小,教训难得啊。”

        顾十二颇感心惊,顿时觉得坐立难安起来。

        小小漆器就能害江州到今天这般田地,若京城炒货大盘亦崩,忿怨冲天,又当如何?

        林茂之是个富贵闲人,虽也皱眉,但并未忧愁太久,两位好友沉思之时,他已问起冯季这次上京带了什么好货没有。

        “确有一件好货,看如今情形,赠给谢公子正好,”冯季笑道,“请借灶厨一用。”

        谢玉言自无不应,顾十二追问江州炒卖漆器的细节,谢玉言插缝询问几句北边互市的情况。冯季为了答他们的问题可谓绞尽脑汁,林茂之看出来,笑了声:“我来问个轻松的,我听你提及多次‘余先生’,这位余先生是什么人?县主的门客吗。”

        谢玉言没有因被他岔开话题恼怒,笑笑起身续茶,顾十二年纪小,也起身帮忙。

        两人争让时,就听冯季突然兴奋起来,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可不能提啊,这位余先生可是县主跟前的红人啊。”

        林茂之不懂他为何转变,顺着话往下问:“难道会比榆宁令还红吗?”

        “嗨,不是一个红法,”冯季嘿笑道,“唐县是县主的左膀右臂,但毕竟是外人,这位余先生,可是现在县主身边最得宠的内人。”

        咣当一声,顾十二慌道:“世兄烫到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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