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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敲门


榆宁的某些规定时常令人感到摸不着头脑,比如夜有“门禁”而无“宵禁”,日落关城门的时间与新遂相近,但城门关闭后这个小县城并未归于寂静,反而变得比白日更加热闹。

        谢玉言住客院,隔老远便能听见街市上嘈杂的人声,管家来送用品时略略介绍了一下城中夜市:“除了吃食杂物,还有酒楼支台,有胡姬跳舞,公子若是想去,我命人安排车马。”

        一对弟妹都眼巴巴地瞧着他,谢玉言说不意动是假的,但看林茂之担心友人不得展颜,晚膳都没用几口,此时他要带弟妹出门寻乐未免不合时宜,于是便作罢了。

        待月上中天,街市的热闹也散了,谢玉言打发两个弟妹去睡觉。

        谢十三最近不知从哪学来的爱好,养了两只蛐蛐,偷偷在帐里玩到半夜不睡。谢玉言没收了他的蛐蛐,并对他打骂婢女的恶习申斥了一通,盯着他老实入睡,这才离开谢十三的卧房。

        谢九娘又在磨她那根木箭,谢玉言一并没收,命令她马上睡觉。

        孩子们都睡了,谢玉言却因那两只蛐蛐睡不着,一闭眼耳边都是蛐蛐的叫声。夏夜寂静也热闹,翻来覆去半晌,谢玉言有些郁卒地起身,披衣到庭院静静心。

        林茂之的屋子还亮着灯,谢玉言本以为他还在难过,谁知过去一瞧,他已经趴在桌上酣睡过去了。谢玉言哭笑不得,叫仆人将他搀到床上除去衣袜,熄去烛火。

        照顾好别人,他的失眠却无人关照,坐在庭院里,只有寂静的月光与他为伴。

        倒也无妨,他早已习惯了。小时候母亲病重,他侍奉母亲起居汤药;母亲去世后,父亲很快娶了二房,继母很快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们之间本就疏离的关系变得更加淡薄。他身为长子尚且得不到父亲或是继母、祖母的看顾,何况是谢九娘,妹妹年龄尚幼,只能依靠他费心照顾。

        父亲虽然对谢十三这个小儿子颇为喜爱,但这也不耽误他在外面广结新欢,对儿女教养以及府中庶务并不上心,继母没有办法,只能再经营起与谢玉言这个先头夫人留下的长子之间的关系。谢玉言作为继母在府中的支持,管束教导谢十三成才,相应的,继母在后宅对谢九娘进行照拂,至少保护她平安长大、顺遂出嫁。

        结交友人也是一样,谢玉言在世家子弟之间人缘不错,他脾气好,从不得罪人,也不怕得罪他。至交好友不过一二,林茂之算是关系最好的,他们年龄相仿,然而平时相处时谢玉言总像是比他大上一截,似友似兄。

        林茂之时常戏言他是照顾弟妹久了,渐渐像个老妈子,看谁都像需要他照顾的晚辈。

        谢玉言往往一笑,不以为意。

        月凉如水,蛐蛐的声音渐渐不见,兴许这次能睡着了,谢玉言便起身回房。

        刚刚起身,忽听一阵风声,不速之客脚步轻轻,谢玉言转头看去,红衣少女踏在墙头,对上他的目光,意外地呀了一声。

        天街星月明灭,流光倾泻,一斛星斗洒在她含笑的眼中。

        她转身跳下去,谢玉言还在怔神时,就听墙外一串脚步声后,少女轻轻叩响了院门。

        咚咚咚,短促三声,听起来很有礼貌。

        然而方才才撞见她翻墙的谢玉言:……

        他还是去给少女开了门。

        少女背手笑盈盈看着他,毫无被人抓包的心虚。

        再大的火气在这般理直气壮的态度下都无发泄之地,谢玉言叹了口气,无奈道:“县主可知,若有人在京城翻越邻家围墙,主人是可以直接砍杀而无需偿命的。”

        “我没翻别人家的墙,”云桐指了指院门,“这不是郑家的院子吗。”

        “我在自己家的院子里翻自己家的院墙,哪里犯法了。”

        明明是别人家里,到她口中不知怎么就成她家的墙,谢玉言有些后悔与这个不讲理的孩子讲道理,他撑着半扇门,努力心平气和问她:“县主是路过?”

        “不啊,”她仍旧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半夜攀爬男子院墙有何不妥,“我来找你。”

        “……今日天色已晚,”谢玉言察觉她的手扶上这半扇门,不动声色地与她角力,“不如县主先回,明日我带谢九娘上门拜访,答谢县主的照顾。”

        谢玉言想提醒她别太过分,就算这次闯空门未遂他不好计较,可抢孩子这事还没说清楚呢。

        然而他马上就会后悔不该用这种迂回的语气跟她讲道理,云桐面上丝毫看不出她在用多大的力气与谢玉言抢夺院门的控制权,气息平稳,乱也不乱说道:“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与其待明日,不如就今日。”

        比力气,谢玉言竟比不过这个比他矮了半个头的小姑娘,院门洞开,谢玉言险些踉跄与她撞上。

        他扶住门框,难得露出了恼怒的表情,还未来得及质问云桐到底想干什么,就见少女双眼微亮,仿佛他的神情取悦了她,笑得更加开心。

        掰了半天门,如今得逞,她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只站在原地盯着他的脸,似是在欣赏他难得生气的模样。

        谢玉言罕见有这样无力的时候。

        他有些乏累道:“县主到底想做什么?”

        “我真是来看你的。”云桐见好就收,敛起熊孩子的恶劣笑容,摸了摸袖子,发觉东西不在。左右看看,去方才她跳下来的墙根捡起一个小包袱,拍去浮土,献宝似的递给谢玉言,“赔礼道歉,别生气了。”

        谢玉言犹豫了一下,直觉若不接恐怕这孩子还有得闹,只好接过来勉强道了声谢,又被她催:“不打开看看吗。”

        包袱里是一个方正的木盒子,蛮有分量的,打开里面填着白色的绒絮,谢玉言从中取出一个碗状物。

        “这是……瓷?”

        谢玉言下意识将通体天青的小碗举起来对向月亮,碗壁薄薄似是触手即碎,能透月光,月华盈润,谢玉言望之惊叹。

        回过神来一偏头,发觉云桐一直笑盈盈的在盯着他看。不知怎么,谢玉言忽与瓷碗感同身受起来,他的脸皮没比碗壁厚上多少,被灼灼明光照耀着,几乎要烧起来。

        “……即使作为赔礼,也太贵重了。”

        云桐凑近些,笑说:“多退少补,太贵重的话,你要退给我什么呢?”

        谢玉言将瓷碗放回盒子,决定厚脸皮一次,不多言语直接收下。

        云桐此行似乎真的是来送赔礼的,见他收下便再没有过分的言行,即使院门已经大开,她也没再往里走。

        谢玉言对她的性情大约有了个模糊的认知,微微叹气道:“赔礼我代九娘收下了,天色不早,县主还是回府吧。”

        “我今天不回去,”云桐没有纠正他赔礼到底是给谁的,指指不远处的院子,“我今晚就住这儿。”

        谢玉言不解:“为何?县主的府邸应该距离不远吧。”

        “不远,就一条街,明天带你去看看,”云桐耸肩道,“最近家里有小孩,哭得人受不了,压根睡不着,不想回去。”

        “小儿夜间哭闹多因饥饿,”谢玉言说,“兴许是乳母奶水不足,换一位身强体健的,会改善许多。”

        云桐没解释楚小四的情况,反而兴味问道:“你会带孩子?”

        若在京城,谢玉言是绝对不会与人说自己擅长这些,他因容貌本就常被人比作女郎,若再被人知道他会带孩子,流言蜚语挡也挡不住,甚至可能辱及家风。然而宁州风气大为不同,云桐与京城那些人也大不相同,为了尽快打发她回去,谢玉言没有犹豫承认说:“我照顾过谢九娘,有些经验。”

        云桐挑眉,尾音拉得老长:“喔?”

        不仅灼灼其华,还宜室宜家?

        谢玉言不知她又要作什么妖,无奈劝道:“县主若是睡不着,还是早些去休息吧,睡得越晚越难成眠。”

        云桐歪头看看他,笑问:“你也睡不着吧。”不然干嘛大半夜在院里喂蚊子。

        谢玉言没有否认,清清淡淡说:“先前睡不着,现在确实累了,不能陪县主消遣,县主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我教你属羊,”云桐踮脚往前跳了一步,“喏,想象一群羊在你面前跑,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你会数数吧。”

        谢玉言耐心道:“会的,有劳县主。”

        云桐便停下来,笑眯眯看着他说了句:“那,晚安。”

        明月清风,忽似饶有滋味。

        谢玉言确认她真的离开了,关好院门,打发值夜的下人,宽衣躺下。

        耳边蛐蛐声早就停了,可听不见这些噪音,他又觉得不适应。

        翻了个身,耳边忽然响起少女的声音: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试试也无妨?

        谢玉言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地数,大约数到一百,他的神智便有些模糊了。

        卸下防备,逐渐入眠。

        奔跑的羊群不见了,一只青瓷碗凭空落下,将他扣在里面。明明是光滑的碗壁,梦中却变成了棱形,每一道棱都折射出一个红衣少女。

        一个楚云桐,两个楚云桐,三个楚云桐……

        谢玉言被梦惊醒。

        第二天,谢九娘在兄长拉来的行李里找到了她的弓,她迫不及待到院里“练箭”。

        兄长罕见起晚了,眼下青影明显,站在院中听着林茂之絮絮的关心,神色竟有些呆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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