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逮谁劈谁

雷声震耳欲聋，半点不见停歇。

        杏小果望向五雷山，从期待春雨飘落转为满心忧虑：“这不是普通的春雷。”

        空气蕴含的灵气在增加，哪怕极其细微，对于常年灵气稀薄的五雷村，这些变化如黑夜中的萤火般醒目。

        换作有大妖占领的地域，那里生活的生灵兴许会激动，灵气充沛意味着修行轻松。可是对五雷村而言，灵气堪比噩梦，惊醒了几百年未曾磨灭的血洗村落之痛。

        五雷村倚着五雷山建立，附近雷电多于别处不是秘密，这儿的雷电只包括寻常雷电，刮风下雨的雷电，并非蕴含磅礴灵力的天雷。

        一时半会儿，旁的地方可能不会发觉异样。一旦时间延长，村子小镇甚至从没彻底放弃五雷村的大城，都将投来关注的目光。五雷村灵气上升若被别有用心者发现，村子逃不掉永久覆灭的命运。

        “不能再等了，必须进山一趟。”杏小果稍稍握紧拳头。

        寻到办法停歇雷电固然最好，如果不能，也要知晓几百年后，山林再现异常的原因。早了解缘故早做决断，赶在外来者得知详情前，争取提前逃命的时间，全村上下保命的紧要时间。

        杏小果出了房间，毫不意外的瞧见隔壁院子里的老鹤妖，他挥挥手喊了声：“鹤爷爷。”

        老鹤妖凝视着五雷山神情严肃，同样也留意到了不对劲。老人一眼看透少年的想法：“你要进山？山里很危险。”不确定这些雷电对村民有没有威胁。

        “我知道。可不得不去，这么等着不是办法。”杏小果应道。

        灭村之灾的悲痛刻骨难忘，灵气改变不止是杏小果发现了，大伙儿全都发现了，村民们陆陆续续的走出房间，紧盯雷电落下的方向忧心忡忡。

        “这雷实在古怪，难道又是……”

        “别说了，被那些混蛋听到怎么办？谁知道他们有没有留后手？”

        “说不说有什么区别，异象这么明显，一定会被他们知道的。”

        “上天难道真就容不下我们村子？外面情况那么糟，我们就算离开这儿，又能去哪儿？”

        “前两天我去了曲镇，听镇上的妖怪说，妖界那些大城也越来越不景气了，大大小小的家族四周寻找新的居住地。”

        “别说是那些厉害的家族，就是周围的镇子，我们也赢不了。难不成现在就逃？”

        “雷电不停，迟早引起外来者的注意，我们……无处可逃……”

        村民们焦躁不已，血流成河的景象至今历历在目，有人搂紧年幼的孩子，有人低声哭泣。

        无能为力的沮丧笼罩全村，他们宁可无人问津的居住在灵气稀薄、生存艰难的偏远角落，也不愿天地灵气增多，引来觊觎。灵气是他们永远无法忘记的噩梦。

        细微的灵气令全村慌了神，惶恐难安的村民们挤在村长家商量对策。最终，大伙儿决定进山一趟，探明山中现况，再考虑是去是留。

        前途凶险未知，山林产生异样的原因不明，此次进山由村长的儿子带头，同行的除却杏小果全是青壮年。

        老鹤妖有心劝说杏小果，杏小果则是摇摇头：“鹤爷爷，我修行八百年了。”化形速度慢些，外貌年龄看着小些，但自身能力并不比同行的村民低。

        “进山后，万事谨慎。发觉有诡异之处，立刻跑。”老鹤妖说服不了杏小果，只好多叮嘱几句。

        年轻的村民们进了山，剩余妻儿老小提心吊胆的等待，等待一个好消息，或者是一个……坏消息。

        杏小果早已熟知进山的路，这些年寻找父母来了一趟又一趟，路线深深的刻在心底，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这会儿，大家一路探索一路讨论雷电的非同寻常。

        一个村民说：“这事都过了几百年，今年怎么突然不一样？”

        “大概是上苍见不得我们村子继续留在这儿吧。”另一个村民叹了口气。

        村长的儿子情绪紧绷：“别说丧气话。多几道雷而已，很快就能结束了。”

        大伙儿纷纷附和，至于真相如何，他们心里全都没有底儿。今日的雷声持续许久，临近的村子没准已经起了疑心。

        杏小果走在靠后的位置，时不时地抬头望天，雷电落下的位置明确指向当年轰出的那个深不见底的巨坑。

        他看过巨坑无数次，坑底仅仅余有散不尽的死气，不见雷电力量残存，更不见外来者心心念念的宝物。一切早在几百年前结束，今时今日却再生变故。

        行至半路，杏小果心里莫名一紧，下意识跳向一侧。遮天蔽日般的危机轰然砸下，一道雷毫无征兆的落在他们头顶。

        前进中的队伍被打断，突遭危机的小妖们惊慌失措，好几个村民抱头高呼：“我不是坏妖，别劈了，别劈了！”

        五雷村流传的故事，刑罚之地的天雷只劈坏事做尽的恶徒，心存善意进山是安全的。

        奈何过往的注解不适合眼前的形势，第二道雷接踵而至，杏小果顾不得多想，同大家一样抱头逃窜。

        不知是天雷长了眼瞄到这群妖里有坏家伙，还是纯粹瞧他们不顺眼，逮谁劈谁，总之，雷电一个劲儿的追着他们劈。

        杏小果上蹿下跳没头没脑的跑，当他停下脚步，四周早没了别的村民，面前则是眼熟的不能更眼熟的巨坑。

        “居然跑来了这里。”杏小果环顾四下，半个妖影都不见，大家都跑散了，这个地方有且仅有他一只妖。值得欣慰的是，雷终于不劈他了。

        杏小果小心翼翼地挪到巨坑边缘，先前的雷电导致巨坑遍布雷电气息，一股精纯的力量自坑底往外飘。他反复分辨，这些气息的确是灵气，令村民们又惊又怕的灵气。

        雷电果不其然对山林影响颇深。

        他找到了异变地点，却不懂如何不让天空的雷落到巨坑。

        很快，杏小果眼前一亮，巨坑边缘长了一株野山参。野山参散发着浓郁的药物香气，至少有两三百年。

        他欣喜之余又百思不得其解，前往巨坑的妖怪虽不多，肯定也不少，大家怎么可能对一株野山参视而不见，任由它独自生长几百年。

        疑惑归疑惑，杏小果仍然探过身去摘野山参。

        近些年种植艰难，粮食蔬菜存活不易，更何况珍稀的药材。意外之喜的野山参大可以送给老鹤妖炖汤补身体，减轻身体逐渐衰败的痛苦。

        指尖刚触碰到野山参，杏小果怀里莫名一空，揣在怀中的玉佩无声无息的滑落，跌向巨坑。

        他急忙伸手去抓，抓住了玉佩，却没能稳住身子，整只妖摇摇晃晃的坠入巨坑。与此同时，催命般的轰响再次到来，一道雷不偏不倚的砸在巨坑，刺眼的白光霎时吞没了杏小果。

        完了！

        杏小果从不曾忘记儿时的可怖景象，外来者闯入山林深处被雷电劈得魂飞魄散。

        他握在手心的玉佩仿佛也觉察到了凶险，破碎的玉佩金光大盛，金光顽强的抵抗着雷电，纵是光芒微弱也始终不退让分毫。

        杏小果不由记起山洞的冰冷以及玉佩的温暖，记起玉佩光芒撑起一方小小的天地，挡住滚落的山石。

        好遗憾，他还没有等到爹娘回家，他还没有见到清九，给对方说一声“谢谢”。

        雷电以不可抗拒的强势重重砸在金光，玉佩不堪重负，顷刻间遍布裂纹碎成粉末，夺目的光芒吞噬了巨坑里微不足道的纤细身影。

        紧接着，数十道惊雷齐刷刷地砸向山林深处，携天崩地裂之势，沉寂多年的山林震荡不息，惊飞了栖息枝头的鸟群。

        玉佩的粉末纷纷扬扬飘落，黑暗中，一双金眸缓缓睁开。

        清静的小屋，杏小果一声低哼，吃痛的坐起身，一支野山参随着他的动作滚落。

        杏小果一怔，瞅了瞅手边的野山参，难以置信的打量着熟悉的房间。他捏了捏脸：“好痛，不是做梦。”

        他回家了？完好无损，丁点儿没受伤？

        是被别的村民及时救了回来，而不是滚落深坑，被一道雷劈得灰飞烟灭？

        可惜他的玉佩，玉佩被那道雷劈没了。

        杏小果说不出的难受，不自觉摸了摸放玉佩的位置，指尖的触感微凉。

        玉佩还在，它不仅在而且神奇的完好无损。碎裂的玉佩被雷劈成了渣，怎么可能恢复如初？

        “嘶，好痛。”杏小果忍不住大力捏了捏自己的脸，真的不是做梦。然而，这些不是做梦又是什么？

        随即，他脸色骤变：“这些灵气不对！”

        灵气太充沛了，充沛到可怕的地步，周遭的灵气浓郁得几乎凝结实质，身处其中全身舒畅无比。

        村子难道终究逃不过覆灭的噩运？接连不断的雷电使得灵气剧增，到达如此恐怖的程度。外来者为争抢所属必定再次杀疯，村子和村民们的下场可想而知。

        “鹤爷爷！鹤爷爷！”杏小果起身往外跑，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他们得赶紧离村，再不逃就来不及了，绝不能被外来者抓住。

        前脚迈出屋门，杏小果整只妖僵在原地。

        屋外，阳光明媚，一副生机盎然的景象，柔和的春风吹动树叶，景色美得不真实。

        种在院子里的明明是枣树，此刻竟然变成了一棵参天银杏。银杏树郁郁葱葱，巨大的树伞覆盖了很大的区域，阳光透过叶缝，散落地面的斑驳光点随着微风轻微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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