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今年小丸子收到了很多礼物哎。”

        樱杏子倚靠在板凳上，手里还拿着作业和铅笔，语气慵懒的说道，樱桃子拿着剪刀，小心翼翼的撕开包装袋，发出些声响来。

        她垂眸，额前的碎发遮掩着她的眉目，还滴着水珠，顺着发丝滴落，宽松的睡衣似乎是扣歪了纽扣，挂在肩膀上的布料岌岌可危，露出削瘦，圆润的肩。

        "大家都送你什么了？”

        听到樱杏子的话，她的脸蛋上溢着满足的愉悦，勾着唇，就像是吃到糖果的小孩，依旧在回味着它的甘甜，在味蕾发酵，直至心头。

        “这个，是小玉送给我的一个很好看的手链，惠子送给我一本一直很想要的漫画书，年子送给我一个兔子图案的耳夹。”

        “野口同学送给我一本笑话大全，啊，之前就觉得很重，没想到会这么厚……怎么说，真的蛮有她的风格的。”

        她拆到大野健一送给她的礼物时，莫名其妙有些紧张，连剪东西的力度也变得很轻。

        恍惚间，樱桃子又想起来鬼屋里那毛骨悚然的气氛，阴冷潮湿的空气，几乎看不清周围有什么，只能听到胸腔里快要冲破肋骨逃脱的心跳，温润的吐息，从指尖开始发烫，开始出汗，不仅是被握住的手，连空气也变得粘稠了起来。

        花火。

        仿佛这个城市的天空都被点燃了，黑夜也被烫成了白昼，盛大的焰火就像是一柄柄巨大的伞花，抑或是傲然绽放，晕染着金色粉末的绚烂花朵，把黑夜划开了一个洞的长尾流星，他们从游乐场出来的时候，就恰巧看到了隔壁县在举办祭奠，在沿着巴川回家路段，站在桥上就可以一览佳景。

        “真好看啊，总感觉今天运气很好。”

        “是啊。”

        莫名其妙的对上视线，不知道当时在想什么，只觉得烟花仿佛是在自己耳边炸开，震耳欲聋，目光在空气中停驻了几秒，两个人皆情不自禁的挪开，樱桃子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当时心跳会很快呢。

        是一个发夹。

        拿着会有些重，但是格外的精致。

        她沉默着，把它放在手心。

        她捏紧了足球场的铁丝网。

        穗波玉正站在不远处，有些窘迫，又苦涩的对着她微笑着，挥了挥手，她用口型示意说，抱歉，随后又低着头，和工作人员继续进行交谈。

        原本两个人准备放课后去小吃店吃冰，结果因为马上就要学园祭了，学生会的工作开始变得格外忙碌，穗波玉走在路上都会被拽走好几次，似乎没了她就办不了什么事情了。

        不过，看样子，这次活动并不像是国小时的那种小打小闹，内容繁多，活动会举办很多天，也格外的盛大，每个班级除了参与每个年级表演的节目之外，还需要开一些特色小店招待校外的人员，最受欢迎的班级还会有奖励，听说，这是效仿东京的国中，并且前几届的效果还蛮不错的。

        他们班这次是准备开一家日式烧烤店，即使樱桃子觉得自己比较贪吃，连续几天下来，她都觉得要吃吐了，不过，她没想到自己的料理技术还不错，作品得到了夸赞，这让她忍不住去遐想，难道她会是个料理天才？

        樱桃子的思绪忍不住到处乱飘，结果因为别人的呼唤被拽回了人间。

        “樱，你在这里干什么。”山泽用毛巾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汗，有些好奇的询问道，他的目光顺着樱桃子的视线挪动，看见了穗波玉之后就一目了然，不过，他脸上露出了八卦的表情，向她挥了挥手，小声的说“我跟你讲件事情。”

        樱桃子一遇见这种时候，就控制不住自己八卦的心“怎么了。”

        “你往那边看。”

        即将要落幕的夕阳有些刺眼，连绿莹莹的叶片也在反射着灼眼的光泽，她伸出手遮掩，依然有光会透过指缝照射进来，只好抿着唇，眯着眼，好整以暇的瞥过。

        “那个，是不是大野和樱田？”山泽说，樱桃子的目光却落在了樱田葵身上，她的手背在身后，裙摆轻轻的摇曳着，一绺乌黑靓丽的黑发扎着高马尾，眉清目秀，一双明眸熠熠生辉，她似乎早已褪去了同龄人的稚嫩，一颦一笑，皆为优雅，与大野健一面无表情，不解风情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哎，是啊。”樱桃子眨了眨眼，可是看起来兴致不大的样子，毕竟，这种场面她见多了，之前有一次她在回家的路上遇见了大野，她想着，既然顺路，那就不如一起回去，并没有想太多，结果却遇见了令她尴尬到五体投地的事情，她站在他们不远处，就宛如一座雕像，走也不是，站在那里也不是。

        “那个，大野同学。”少女的声音很轻，就这样漂浮在空中，她捏紧了自己的裙摆，似乎有些犹豫不决，说话时大概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我很喜欢你，请和我交往……可以吗？”说完，她咬紧涂满润唇膏的嘴唇，微微低头。

        她的内心燃起希望的火苗，就像是阴暗火山口正在蠢蠢欲动的岩浆，等待着宣泄的时机。

        可是大野健一似乎并不能给她什么所谓的答案，他甚至都没有见过女生几面，他甚至忍不住烦躁的皱了皱眉。

        “果然……还是不行吗？”

        她用食指卷起垂落下来的碎发，看起来快要落泪，眼角已经发着红。

        或许是这种时候，大野健一对所有人而言看起来很遥远，大概是伸出手无论如何都够不到的距离，樱桃子知道，他一直都很欢迎，小学的时候因此还牵连她卷入了一些奇怪的八卦舆论之中，不过，就像是山泽此时念叨的那样，两个人站在一起的确很养眼，很像是少女漫画里的镜头，会放大他们脸上的表情，停滞在某个呼吸的刹那，更换不同的视角，可是故事的中心，似乎永远会是他们。

        “是吗？”

        “可恶，没想到樱田这个家伙居然也喜欢大野，不知道她们在聊什么。”

        “山泽，说起来，你真的好八卦。”樱桃子忍不住扶额道。

        “什么，你难道不好奇嘛？不过，他们这种人似乎跟我们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啊，时间到了，我继续去训练去了。”

        樱田葵在繁忙焦虑的排练中，穿着不合称的裙子，背上蒙着一层薄汗，布料粘在皮肤上的感觉格外讨人厌，体育馆的风扇报修了好几天，却依然在罢工，就在这样令人难以忍受的环境里，稿本被翻了又翻，台词被各色的圆珠笔滑来滑去，她有些苦恼，漂亮的脸蛋似乎有些失落，嗓音有些沙哑“大野同学，说起来我之前给你的信，你有看吗？”

        大野健一在排练的间隙随意的翻了翻剧本，不得不说，台词莫名其妙的很拗口，全都是一些委婉的，令人看不懂的措辞，令他有些难以理解，他国文不差，但是却觉得需要有人拔丁抽楔，日语好委婉，要把所有感情都含在嘴里融化掉，没有直白又气势汹汹的表达，每一句话仿佛都是在自我惩罚似的把爱字硬生生的抹去，绕口又晦涩。

        被舞台光照射之后，所有人的脸看起来都是模糊的，落在他们身上的光太灼眼，光晕旋转着好几圈，忽明忽暗，他眯了眯眼，脸上的表情有些闷闷不乐，唇角抿下了一个曲度“什么。”

        下雨了，人来人往，飘荡的衣袖都带着湿润的雨气，抖落下来的雨珠弄湿了地板，粘着泥泞的胶底鞋在地板上踩出诡异的声音，躲藏在断断续续的背景音乐中。

        “啊，好讨厌啊大野君，你不知道吗？”她轻叹了一口气，揉紧了手里被卷起的话本“我之前在那封信里，就是在用话剧社的名义邀请你，还送了义理巧克力，现在来看，你一定看都没看就丢掉了。”

        大野健一忍不住扶额“这种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会想到要写信……”

        樱田葵眨了眨眼“因为你不觉得很有趣吗？突然收到一份诡异的信件什么的。”不过她好似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的说道，“不过像你这种受欢迎的人可能习以为常了吧。”

        “我并不想参加什么话剧，好麻烦。又感觉好出风头。”

        “什么呀，受欢迎的大野同学说这种话也太伤害别人的心了。”樱田葵捂着胸口，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受伤，随后，她将鬓角垂落下来零碎的头发别在耳后，“不过，有很多人都是冲着你和佐藤同学来的，我们的节目目前看来很受欢迎哦，而且，我觉得这个角色几乎是为了你量身定制的，所以你还是稍微勉强一下自己吧。”

        这几日的相处，让大野健一感觉完全无法理解，他莫名其妙的被拽过来参加话剧排练，而且，他总感觉樱田的思绪太过于跳脱，让人几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过，樱田葵这种无厘头的性格和樱桃子很像，是因为都是樱吗？如此看来，她们大概会很聊得来，大野健一忍不住想，恍惚间，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搞笑的场景，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丰富了起来，就像是寺庙里被祭祀的神像突然有了七情六欲似的，下了凡间。

        “…但是大野同学，你念台词可以不要像念佛经吗？”樱田葵伸出手，她的手指贴满了ok绷，大多都是指腹的部位，几乎可以说没有完好无损的地方了，她鼓掌示意“给我打起精神来！”

        这场雨似乎没有想要停下来的打算，甚至愈演愈烈，天空被撕裂了一个洞，连茂密遮掩着的新叶也兜不住雨珠，从高空中跌落下来肆意敲打着，发出清脆，沉闷，凌乱又破碎的声响，有几个人大概是等的急躁郁闷了，举着书包或者是外套之类的东西硬生生的从场馆冲了出去，踩在低洼处的积水迸出了水花。

        大野健一向后退了一步，注视着不远处依然坚持在雨里不停歇的足球赛。

        “啊好巧，大野同学也没有带伞啊。”是樱田葵，她伸出手，抚摸着雨帘，轻叹了一口气。

        “雨应该会变小——”他的话还没有落下尾声，就被加入他们的对方打断了，“大野君。”

        少女的声音并不大，尾音里藏着断断续续的颤抖，大野健一侧目，看见一位十分面生的少女手中拿着透明的雨伞，上面挂着铃铛和晴天娃娃的挂饰，声音几乎要被掩藏在雨声中，轻飘飘的，“如果不嫌弃的话，我们可以撑一把雨伞回去。”

        “不用了，谢谢。”

        他看起来有些困扰，被风撩动着的发遮掩着下颚棱角分明的线条，多了些浑圆的钝感，吐出的字眼都带着微小的疏远，女孩似乎有些尴尬，无措的收敛自己削瘦的肩，把自己裹藏在外套中，她用余光瞥了瞥站在他身边不远处的樱田，短促的蹙眉“为什么……大野君也应该会急着回家不是吗？”

        突然间，有人匆忙的从体育馆里飞奔出来，似乎非常着急，却不忘着向周围的人道歉，借过一下，黑色的雨伞突然间一下子被撑开，溅起水花一片，遮掩着视线。

        他恰巧从大野健一和那个女孩中间穿过，非常唐突的打断了他们的对白，将寂寥无声，向他们递来，此时此刻，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格外的令人尴尬不已，女孩轻抿了抿唇，转身准备离开，因为失落低垂着眉眼。

        溅起来的水花落在了她的脚边，她仰起头，看见大野健一就这样匆匆忙忙的走进了雨里，她似乎是有些没有缓过神来，回头看着樱田葵，似乎有些不解，眨着眼，表情有些无措慌乱，樱田葵面无表情的询问道“同学，你是想和我撑一把伞吗，我觉得也不是不可以。”

        少女又回头，发现大野健一跨了几步之后，躲进了一把雨伞下面。

        他几乎要被雨淋湿了。

        伞的主人似乎被吓了一跳，脚步有些慌乱，差一点就摔跤了，被他眼疾手快的拽住了手臂，这个时候，伞倾斜了几个角度，露出了乌黑的头发恰巧落在锁骨之上，露出了柔软，娇小的耳垂，但是却让人看不清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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