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恐同
九月末，天气转凉。
狭窄的小巷内，墙壁上张贴的破旧广告在风中簌簌作响，这一片的居民楼破旧不堪，不少的居民日思夜想等着拆迁。
郁初站在楼道里的阴影处，垂眸从校服口袋里摸出了一支烟，点燃。
打火机发出微弱的火光，刹那间照亮了他漂亮的眸子和左眼眼尾下的泪痣。
他把烟叼在嘴里，没吸，神色冷然地靠在墙壁上，看着不远处的场景。
一个男生正在给郁初的发小陆俊告白。
“我喜欢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告白的男生个子不高，只有一米七左右，仰着头，一脸崇拜地看着陆俊。
陆俊的确有那个吸引人的资本，接近一米九的个子，英俊帅气的脸庞，家境优越却没有一点富二代的陋习，阳光开朗，待人真诚。
此时，陆俊听了男生的话后，眉头微皱，但还是相当友好道；“谢谢你哦，我也喜欢我自己，嘿嘿。”
对面男生很明显顿了一下，陆俊难道没听懂他的意思？
他再接再厉道：“我的意思是，我想和你谈恋爱。”
陆俊的脸色明显难看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笑道：“我妈不让我祸害别人。”
男生：“……”
他听懂了陆俊拒绝的意思，但是不想就这么放弃，眸子转了两下后，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陆俊放在自行车后座的校服，缩了缩肩说道：“最近降温了，我觉得好冷啊。”
只见他的话音落下后，陆俊也把目光落在了后座的校服上，赞同地点了一下头，拿起了校服。
男生大为惊喜，朝陆俊靠近了一步，方便他给自己披衣服，嘴上还是谦让道：“其实也不是那么……”
话音未落，他就看见陆俊拿起衣服，穿在了自己身上。
男生羞涩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陆俊边穿衣服边说道：“谢谢提醒，这样果然暖和多了。”
他穿校服的动作干脆利落，透着一股帅气。
穿完还对男生友好地笑了一下，表示感谢。
要是平时看到这一幕，男生可能会痴迷，但是眼下他崩溃了，忍无可忍道：“陆俊，我们好歹也是朋友吧，你就这么敷衍我吗？我说了我喜欢你，喜欢你！！你不要当做没听见！！”
他也是圈子里挺受欢迎的类型，今天来找陆俊，更是特意打扮了一番，他不信陆俊一点都没有动心。
陆俊有些为难的样子：“这样啊，你是真的喜欢我？”
男生以为有戏，咬着唇，委委屈屈道：“不然呢？我不是一直在说这件事吗？”
陆俊兴高采烈地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太好了，那你不介意借我点钱吧？我最近家里管得紧，没多少零花钱。”
男生瞬间脸都绿了：“你有病啊！！”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陆俊有些不开心，更多的是不理解：“好好说着话，干嘛生气啊？骂人可不是好习惯。”
那个男生跑得更快了，几秒之后就无影无踪，好像身后有豺狼虎豹在追一样。
这边，听到陆俊拒绝了告白的人，郁初脸上的表情并没有松动半分。
那个男生不清楚内情，只以为自己经历了一次失败的告白。
而郁初身为陆俊的发小，对其中的内情再清楚不过——
陆俊恐同，对于来自同性的告白避如蛇蝎，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
郁初拧着好看的眉，往旁边走几步，把一口没吸的烟取下来，摁灭在垃圾桶里，摸出一块口香糖慢条斯理地嚼着。
此时的他，和刚刚那个抽烟的模样判若两人，俨然已经成为了大家所熟悉的那个好学生——
不近人情，清冷禁欲，带着洗衣液清香的校服穿得整齐妥帖，老师家长都喜欢的那个年级第一。
对于这些评价，郁初本人从不在乎，他的情绪像一潭死水，只有碰到少数的人和事才能泛起涟漪。
现在，那个能够让他情绪泛起涟漪的人，向他一步步走来。
落日残余的光在陆俊身上镀了一层光圈，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的高大英俊，在看见郁初的瞬间，他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喜出望外道：“你怎么在这里？”
郁初把口香糖吐进了包装纸里，包好扔掉，这才慢悠悠地扫了陆俊一眼：“围观你被告白啊。”
他的音质很冰，平时听起来格外冷，现在放慢了音调，就带着一种看好戏的戏谑。
陆俊刚刚被人告白都没多大反应，现在差点红了耳朵：“你都看到啦？”
对于有人向他告白，还被郁初看见这件事。
陆俊有一种说不出的羞耻感。
“嗯。”郁初点头，“他骂你，为什么不还口？”
陆俊怔了一下，摇头：“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至少他不会因为我的拒绝而难过，也不会再来缠着我了。”
他的心态很好，一般都不会发脾气。实在郁闷的时候，也会找各种理由开解自己，每天都活力满满。
这样的陆俊就像耀眼的阳光，让人本能地想靠近。
郁初垂眸：“知道了，但你也别太好说话了，不然别人都想欺负你。”
“我知道，我又不傻。”说完，陆俊见郁初穿得单薄，果断脱下了自己的校服，往他身上披，“最近变冷了哦，你要多穿衣服。”
刚刚还听不懂暗示的人，现在脱衣服倒是脱得勤快。
郁初没来得及说话。
随着陆俊的靠近，一道清冽好闻的木质香水味扑面而来，萦绕在他的呼吸之间，他闭了闭眼，睫毛颤动，心中如同翻起了惊涛骇浪，血液跟着沸腾起来。
他不受控制地开始想，要怎么才能让面前这个人彻底属于自己？
即便陆俊恐同，他也要尽最大的努力尝试。
久经黑暗的人，不会放弃身边那束唯一的光。
晚自习要去学校报道，两人先是找了一个饭店吃晚饭。
落座之后，服务员拿着菜单走上前来：“两位要吃点什么？”
她问话的声音都有点激动，眼前的两位都长得太优越了，一个清冷精致，一个英俊帅气，关键是还有一种说不清的别人融不进去的氛围，实在是很难让人不注意到。
郁初接过菜单看了一眼，随口说了两个菜。
相比之下，陆俊显得格外的财大气粗，一口气念了五六个，还都是郁初喜欢吃的。
郁初提醒道：“选点你自己爱吃的吧。”
陆俊想也没想道：“不用，我看着你吃就很开心。你每天学习那么辛苦，要吃点好的补补才行。”
服务员脸红心跳地拿着菜单飘走了。
上了菜后，陆俊更是殷勤得不像话，不停地给郁初剥虾。
郁初心思一动，拦住他往自己碗里放虾的动作：“剥虾不是对女朋友做的事吗？”
他紧盯着陆俊的反应。
陆俊有点反应不过来，拿着虾的手僵住半空，茫然道：“可我平时不也给你剥吗？”
郁初看似不经意道：“等你哪天交女朋友了，你还给我剥虾，不怕对方吃醋？”
陆俊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我没想过谈恋爱。”
“总归要谈的吧？”
“总之现在没想过。”
郁初听到这话，一时情绪复杂，只不过倒是让开了手，任由陆俊将虾放到了自己碗里。
他又有点想抽烟了。
问了半天，反倒问得自己心烦意乱。
他向后靠在椅背上，神情淡淡。
这时，陆俊反应过来了什么，瞪大了眼睛道：“对了，你为什么突然提起女朋友的事？难道你想谈恋爱了？”
陆俊有一瞬间的惊慌。
他自己从没想过谈恋爱的事。
可是郁初呢？
他认真想象了一下如果郁初谈恋爱的场景——
郁初和女朋友一起上学，一起吃饭，一起逛街……
好吧，他想象不出来，毕竟郁初平时看起来就清心寡欲的，像是完全不会有这方面的想法。
然而，只要一想到有人代替了他，和郁初做同样的事，他就感到莫名的委屈，嘴里昂贵的蟹黄饭都变得没滋没味。
郁初没回答陆俊的话，转移话题：“不早了，吃完赶紧去学校。”
陆俊还是不放心：“早恋可是不好的行为！咱们一起愉快地做单身狗不好吗？再说了，米姐也不会允许你找女朋友的。”
米姐叫陈米，是他们的班主任。
郁初凉凉道：“闭嘴，赶紧吃饭。”
“……”
陆俊委屈，明明是郁初先提起这事的，现在反而说自己。
他一边愤愤地想，一边一口气剥了好几只虾放在郁初碗里。
吃完饭后，两人骑着自行车去上晚自习，准确来说，是陆俊骑，郁初轻松地坐在后座。
本来他们可以坐车去学校的。
但是郁初晕车。
家里到学校不远，步行也就半个小时。
陆俊不晕车，家里还有豪车接送，但是他毅然决然地主动买了一辆自行车，每天到郁初楼下等着，载着他上下学。
好在他们两家很近，只隔了一条马路，只不过一个住在居民楼，一个住在别墅区。
郁初因为那点不可言说的心思，自己没有买自行车，顺理成章地每天坐在陆俊的后座。
每天上下学的路上，郁初会尽可能地和陆俊靠近，坐在后面毫无顾忌地盯着陆俊的背影看。
眼神直接而又大胆。
如果陆俊回头的话，说不定会吓一跳。
到了学校，停好自行车，两人朝教室走去。
他们是高二一班，教室在三楼。
整栋教学楼很吵闹，聊天的，抄作业的，甚至还有人拿着篮球在走廊上拍。
他们这所学校是私立高中，学生质量参差不齐，学校领导有心改变这个局面，但最终也无计可施。
以郁初的成绩，本来不会来到这样的学校，但他在初升高的升学考试中，缺考了一门，排名直线下降，只能来到这里。
他这一来，学校的领导可高兴坏了。郁初从高一开始，就一直稳坐年级第一的宝座，整整甩开第二名五六十分。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学校后年能出一个市状元，这简直是在其他学校扬眉吐气的大好机会。
上楼的途中，不少人给陆俊打招呼。
原因很简单，陆俊长得又高又帅，阳光开朗，很容易和大家打成一片。
相反，他们在看到郁初后，下意识地躲了躲，郁初全身上下仿佛都写满了生人勿进四个字，实在是让人望而生畏。
一热一冷。
像是两个极端的反面，也不知道这样的两个人是怎么成为了好朋友。
但凡其中一个出现，另一个肯定在不远处。
两人走到三楼后，即将进教室前，陆俊再次问道：“你真的想谈恋爱啊？”
这个问题一路困扰着他，心心念念地想要一个答案。
要不是郁初就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他得打起精神来骑车，肯定在半路上就忍不住问了。
郁初转头，看着眼巴巴等着答案的陆俊：“你就这么不希望我谈？”
陆俊忙不迭地点头：“当然。”
“为什么？”郁初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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