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魔族细作
夏芒总算松了口气，对启明道：“抱歉启明神君，我的记忆出了些问题，恐怕不记得你是谁了。”
启明闻言肉眼可见地失落了下去，苦着一张脸简直快要哭出来了。
他颓然跌坐到了石凳上，像个满心欢喜求糖吃的小孩突然被大人告知带来的糖丢在半路了，一腔愿望落了空，比天塌下来还要糟糕。
夏芒见此情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自从北宸晋神后，他好久没有哄过小孩了……
北宸上前踢了踢启明纤尘不染的白色战靴，命令道：“去勾陈殿，有话问你。”
三人离开姻缘殿后御风而行，很快到了勾陈殿，路上启明一言未发，耷拉着脑袋跟在两人身后。
进了勾陈殿，启明总算有了些别的表情，好奇地打量着勾陈殿的一草一木。
北宸见他被那棵桃花树吸引去了注意力，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粗暴地拎小鸡仔一般，扯着启明的衣服将他拖去了水榭。
出于礼节，夏芒想去拿一些仙露过来，谁曾想北宸连这个也要管，一把按住夏芒的肩膀让他坐在自己身侧，冷道：“他不渴。”
刚喝了酒，腹中火烧火燎的启明：“……本君不渴。”
于是自认为胜了一筹的北宸挑衅地看着启明，若是他真的能变成朱雀，恐怕尾羽都得翘了老高。
夏芒：“……”其实晏北宸的性格才是北宸神君内心真实的写照吧？
他只好在北宸身边坐好，随便隔空取了些清水放在案上做个样子。
这小神君明显心智没长好，俗一点来说就是有点傻，北宸眼睛都快冒火星子了他也视而不见，只是一个劲儿地盯着夏芒看，笑得眉眼弯弯，锋利的五官都跟着柔和了下来。
夏芒实在是受不住这两人的眼神，都像是要把他吃了一般，忙抿了口水说正事：“夜戎的神力曾经是整个天宫中最纯净的，太阳之火本身具有强大的净化作用，怎么会被魔气污染？”
启明闻言笑容一点点退干净了，半晌后道：“这事情在天宫不是秘密，然而流传过程难免发生歪曲，多不像样的都有。本君也是偶然遇到夜戎神君喝醉了，这才知晓了始末。”
北宸对此表示怀疑：“就算是千年醉他也千杯不醉，你莫不是在诓本君？”
启明闻言笑了下，道：“人族有借酒消愁，是因为酒后大概率会将不顺心的事情吼出来发泄出来，有的时候神君也需要这么一个契机。”
北宸倏地沉默了——夜戎当时恐怕是被什么事情憋狠了，大概再不倾诉出来，他整个人都会崩溃。
启明时小心翼翼看了眼夏芒，道：“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有一只小兔子？”
夏芒闻言心下一沉——他最不想面对的还是来了。
“若白现在在哪？”
启明抿了抿嘴角，轻声道：“不知道，当年神尊与北宸双双陨落后，她夺走了夜戎战神的钟情之力，逃走了——”
夏芒闻言猛地站了起来，怒道：“不可能！若白绝对不是那种人！”
北宸脸色奇差，一字一顿道：“这是夜戎同你说的？”
启明在两人灼灼目光的逼视下简直如坐针毡，苦着一张脸嗫喏道：“并不是……”
“你敢骗我们，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北宸身后蓦地腾起了一阵灵火，吓得启明脸更白了，下意识起身就跑，然而他身后便是莲池，一脚踩空跌进了水里，一边扑腾一边喊救命。
夏芒厉声道：“再给你一次机会，说！”
启明手脚乱扑腾喝了几口莲池里的水，呜咽道：“这是帝君说的啊……快救我，我不会水啊！”
北宸瞳孔一缩——又是昊天？
启明挣扎的动作逐渐微弱，夏芒实在是看不过去，冷声道：“这水才到你腰部，淹不死人！”
片刻后启明忽然冒出水面，呛水呛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终于踩着地面上了岸。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北宸的勾陈剑已经到了他面前：“接着说。”
启明：“你们、你们简直太过分了……”
谁能告诉他，当年那个淡漠疏离的北宸和机灵乖巧的神尊去哪了啊！面前这两个简直就是魔鬼！
启明这一刻心如死灰，丝毫不顾及形象抬起胳膊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心有余悸地瘫坐在地上，道：“夜戎对这件事讳莫如深，他只在那一次醉酒之后同本君说起，若白带走了他最珍贵的东西。”
启明想了想，又道：“本君还记得，当年事发之后夜戎重伤昏迷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帝君震怒，发布的天宫通缉令遍布九霄和人界，帝君亲口下了天宫追杀令，原话是——‘一旦捉住那只兔妖，不留活口’。”
“因为她串通魔族，不仅让夜戎的神力受到了魔气污染，更带走了夜戎身为虞渊一族，骨血里最纯净的钟情之力！”
“不，不可能……若白不会的，她不会这么做的。”
夏芒识海巨震之下心口感到一阵刺痛，有些站立不稳——怎么可能？若白明明是当初自己带上九霄的，她出身在昆仑山，怎么可能会是魔族细作！
降世劫之后一定还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定还有什么地方是自己没有想起来的！
夏芒猛地锤了下自己的头，哪怕一个画面，他能想起一点点都好！让他还有那么点希望，盼着自己总有一天会记起全部，而不是像现在一样，面对故友的苦难无能为力！
然而除了剧痛之外，他的识海仍然古井无波，激不起一星半点的水花。
北宸与启明都吓了一跳，北宸迅速扣住了夏芒的手腕阻止他的动作，道：“阿芒，我们要相信若白。”
他冷声对启明道：“据本君所知，你是近千年才晋升了神位，又是如何得知天帝原话的？想必神官再怎么八卦，也不可能带上天帝至尊！”
启明看上去很是担心夏芒，一双修长的剑眉深深蹙着，道：“因为那时我就在天宫，我本是降生在九霄的一位小神。”
他神情落寞了下去，轻声道：“本君说谎了，本君同句芒神尊不是旧识。本君当年不过是一个小天兵，有幸瞻仰过祖神尊容，仅此而已。神尊就算是没有失忆也不会记得我的。”
启明低下头后，夏芒恍惚间想起了璀璨日光照耀下的连片宫殿，金碧辉煌，云雾缭绕。
他忍着心口强烈的不适感，艰难道：“你是当年句芒神尊被押去凌霄殿时的那个小兵……”
启明猛地抬起头看他，惊喜道：“对！我就是那个偷偷和你说话的小兵！神尊居然还记得我！”
启明原本都不指望神尊有印象了，没想到神尊居然真的记得自己！
他一时得意忘形，原地蹦了两下不管不顾就要往夏芒身上扑，谁曾想夏芒被他的动作惊住了，慌忙躲避时蓦地吐出了一口血。
北宸迅速在夏芒胸口点了几个穴位帮他疏通瘀血，打横抱起夏芒后冷声道：“若非你阴差阳错之下激出了阿芒沉郁已久的瘀血，你扑过来的那刻，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然而启明还在一心沉浸于神尊记得他这件大喜事之中，根本没听到北宸的话。
他痴痴地望着两人进了殿内的背影，傻呵呵道：“神尊，本君记得你说过的话，亲自去下界看了。众生确实艰难，但本君也看到了很多人轰轰烈烈的一生，虽然短暂，但很绚烂！本君以后一定能成为一个真正悲悯的神明。”
就像你一样。
北宸万万没想到，自己与阿芒再次踏上九霄天宫居然是这样一副悲凉的景象。
昊天身上疑点重重，夜戎而今苍颜白发，而若白……
物是，人却已经面目全非了。
他小心将夏芒放在暖玉床上，确定夏芒将胸口的瘀血都吐了出来，用了些神力让他睡得更轻松一些。
北宸能感觉到，夏芒心理负担太重了。他俯身吻了吻夏芒的额头，轻声道：“好好睡一觉吧。”说罢再次去了水榭。
果然，那小白脸战神还在。
北宸被他傻呵呵的眼神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瞬间放出神识威压将启明压得弯下了腰。
启明不敢反制回去，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烟，仅凭借肉身抵抗。
约莫几个呼吸过后，北宸终于放过了满头大汗的启明，不容置疑道：“本君问，你答，听明白了？”
启明急忙点点头。
“若白找到了么？”
启明：“没有，天宫追杀令一直在，两界悬赏也一直没有动静，若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很多人猜测若白控制不住强大的虞渊之力，很可能在流亡的途中遭到了反噬，所以——”
北宸面上像是结了一层冰霜，厉声打断了他：“愚不可及！”
若白化形便是在虞渊，怎么可能会与虞渊神力冲突？
“夜戎脚下荆棘怎么回事？”
启明闻言低下了头，道：“当年帝君用了自己千年修为才勉强在姻缘宫设下了压制阵法，夜戎神君除非必要，不曾踏出姻缘宫一步。”
北宸闻言闭上了眼睛，一时间竟然不敢再去想夜戎如今的模样。
曾经那个赤衣玉冠的风流战神，终于还是被困在了方寸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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