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夏芒醒了
晏北宸这一睡就是两天两夜，期间饿醒过两次，昏昏沉沉被鬼王投喂之后继续守着夏芒。
后来许孟婕过来探望两人的情况，实在是看不下去，找弟子在夏芒床榻前另外安置了一张床，晏北宸这才不用在夏芒榻前打瞌睡了。
姜炎一日来检查八遍夏芒的情况，只要发现晏北宸不老实牵着夏芒的手，必定给他们两个分开，并且不止一次地要求鬼王将多出来的那张床榻给拆了。
那日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夏芒房间的时候，晏北宸迷迷糊糊喊了一声“阿芒”，便被阳光给晃醒了。
姜炎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每日为夏芒疗伤的时候，都会“顺带”赏给晏北宸一些神力，以至于晏北宸的身体早就没什么大碍了。
晏北宸眯着眼睛抬手去挡光，手指刚动便觉得行动不便。他下意识地低头看手，发现自己被人握住了。
晏北宸猛地抬头，正发现了一双偷看的眼睛。
这双眼睛有着墨绿色的瞳仁，像是盛了一汪春天的池水，清凉而富有生机，此刻因为偷看被发现，有些不好意思地避开了自己的目光。
晏北宸的呼吸一下急促起来，片刻后将夏芒的手牵至自己唇前轻吻，竭力控制着自己将要满溢出来的情绪，哑声道：“阿芒，你终于醒了。”
短暂的害羞最终还是被漫长的思念打败，夏芒同样吻了下晏北宸的手，笑道：“是啊，醒了。”
晏北宸蓦地翻身上了夏芒的床榻，双手撑在夏芒耳侧，眸色深深地注视着他。
夏芒被他看得心惊胆战，就在他以为要发生些什么时，晏北宸俯身抱住了他。
哽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晏北宸在夏芒耳边低声道：“谢谢阿芒。”
夏芒愣了下，随后在晏北宸后背轻拍了拍，道：“你同我这般客气做什么。”
两人在床榻上腻歪了一会儿，夏芒说躺了这几天骨头都躺酥了，想下去走走，晏北宸立刻跳下榻回了自己的房间，挑来挑去选了之前弄坏的姜炎的那件衣服，又给夏芒选了一件样式差不多的束腰白衣，亲手给夏芒换上了。
夏芒摆弄了下自己的松绿色腰带，突然想起一件事：“鬼王送我的玉佩去哪了？”
晏北宸闻言在房内找了一圈，一无所获。
正当两人一筹莫展之时，鬼王笑眯眯踏入房内，道：“不必找了，那玉本就与你无缘，本王收走了。”
鬼王很早就发现了那枚碎玉，又联想起夏芒身中弑神刀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大概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儿。
夏清流作下的孽，最终还是由夏明浩还了。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老天总是要睁开眼睛的。
夏芒与晏北宸皆是一脸的莫名，曾经被鬼王夸得天花乱坠，让夏芒一定要带在身上的玉佩，就这么不翼而飞了。
鬼王光明正大地打量了两人半晌，最后围着晏北宸转了几圈，扬眉道：“你身上的这件衣服……”
提起这个，晏北宸既心虚又不甘，无奈道：“当初姜炎借的，没想到弄坏了砸自己手上了。据说挺贵重的。”就因为这件衣服，自己还被迫卖身给了姜炎，想想就憋屈！
鬼王很快从晏北宸哑巴吃黄连的神色中看出了苗头，道：“炎怎么和你说的？”
晏北宸抓着脑袋想了好久，才苦哈哈道：“好像是……衣服料子是万年金蚕丝，银线是一尺千金的蓬莱秘银，就连束腰都是鬼界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能人巧匠亲手缝制。无名啊，你不是鬼界之王么？能不能和这位鬼兄说说情，让他再给姜炎缝制一件，否则我可真得以身相报了。”
鬼王听后笑得挺不起腰，夏芒更是在一旁惨不忍睹地捂住了脸——傻小子，你指定被那老狐狸给骗了。
果不其然，鬼王笑够了之后擦去眼角的泪，爱怜地拍了拍晏北宸的肩膀：“这衣服是神尊刚来鬼界的时候，本王闲来无事做衣服给他，用来练手的……”
晏北宸：“……”
片刻后鬼王大笑着拽住了暴跳如雷的晏北宸，同夏芒一起去了琉璃池净身。
三人都身着里衣下了水，晏北宸还在念叨姜炎，鬼王估计姜炎这会儿肯定打了好几个喷嚏了。
为了夏芒疗伤方便，夏清流习惯性地会在池子里放一些仙草泡着，更在岸边放好了小吃食。
夏芒看了眼岸边小几上满满当当的糕点，托着腮道：“是谁放的？”
鬼王舒展了身体倚靠在温热的汤泉石壁上，笑道：“果真什么都瞒不住你，这是炎吩咐本王在这里随时备着的。”
晏北宸闻言冷哼一声，伸手将一碟糕点拿了下来，拼命往嘴里塞：“谁要吃他的这些东西？阿芒根本不喜欢！嘴里没一句实话的骗子！”
夏芒被打着嗝还义愤填膺的晏北宸给逗乐了，给他倒了杯茶水无奈道：“我又没说要抢你的。姜炎去哪了？”
鬼王往池子边一躺，摊手道：“下山伏魔去了，顺带给仙门推广一下除魔杀阵，拦都拦不住。放心，本王让一群小鬼跟着呢。”
这话乍一听好像没什么毛病，其实漏洞百出——夏芒绝不相信鬼王能在弑神刀出现之后放任姜炎一个人下山。
夏芒笑了笑，没再多问。
此番醒来后，夏芒明显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虽说他并没有变成一棵树，头顶也没有动不动长出点什么，但确实是渴水，尤其喜欢现在这种泡在池子里的感觉，干脆又往下躺了躺。
有些事情不是逃避就能躲过去的，该来的迟早会来。
夏芒深知这个道理，问鬼王：“师父走了么？”
鬼王笑容不变：“你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夏芒闻言叹了口气，道：“也不知是何方神圣……”
晏北宸总算是将嘴里的糕点咽了下去，上去扒拉夏芒的胳膊，若非当着鬼王的面，早就上嘴啃了。
他想起前世的记忆，宽慰道：“或许是天上的哪位神仙也说不定呢，能在姜炎眼皮子底下跑了，可见是个人物，阿芒不必太过担心。等你大好了，我们便去下界游历，说不定就在哪儿遇上了。”
夏芒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仰躺着闭目养神。
不过他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左胸前老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动。
最初是衣服在动，不是水流激荡带动衣服，而是一耸一耸的。夏芒以为是晏北宸作乱懒得管，没想到越来越过分了！
夏芒实在是忍无可忍，一巴掌拍上去，嗔怒道：“晏北宸！把手给我拿开！”
正睡得迷迷瞪瞪的晏北宸倏地醒了，立刻举起双手给夏芒看：“怎么了？”
夏芒随即一愣，脸色刷地白了——他的手在接触到左胸的时候已经意识到了并不是晏北宸。
晏北宸见他脸色不对，立刻站在夏芒身前挡住了鬼王的目光，伸手去拉夏芒的前襟。
夏芒死死拉着自己的前襟不肯放开，晏北宸握住夏芒的手轻声哄道：“乖，给我看一眼。”
夏芒的心脏处，正是最后一道封印。
两人僵持了片刻，夏芒松开了手。
只见原本是人族生长心脏的地方，夏芒的身体长出了一株幼苗。
正是这株在水里尽情舒展身体的幼苗，让夏芒再也无法自欺欺人——自己真的是一只妖，一只随时随地能变成一棵桃花树的妖精。
几十年来早已经熟悉的凡间生活眨眼间成了假象，所有在人间的记忆顿时像是偷来的一样令人惶恐不安。
晏北宸给夏芒拢好衣襟，抱住了他：“人也好，妖也罢，我会一直陪你的。”
鬼王见状极其不合时宜地轻咳了一下，悠悠道：“虽然本王无意打断你们的柔情蜜意，但是本王想说，这有一瓶药，若是夏芒身上长草了，抹一抹就行。用完了再去许孟婕要。”
夏芒猛地将晏北宸推开，便见鬼王含着揶揄的笑起身出了琉璃池，将一个药瓶丢给了晏北宸：“抹药这种事情，就交给你咯。”
晏北宸紧紧握住药瓶，并没有因为鬼王的调笑轻松几分。
他想去抱夏芒，谁知刚抬起手，鬼王突然又从石头后面探出了个脑袋，将晏北宸吓一跳，倏地缩回了手。
鬼王笑眯眯道：“本王想对阿芒说，不论是人还是妖，真正喜欢你的人是不会在乎的。就像本王，一只人见人厌的鬼，不也死皮赖脸地跟在祖神身后么？”
晏北宸气鼓鼓地看着他，鬼王对他招了招手：“本王说完了，你们继续，继续。”
说着又缩回了脑袋，彻底走远了。
晏北宸简直想给他一箭……
因为要上药，两人最后还是回到了夏芒房间，一人占了一张榻有些尴尬。
晏北宸都快将瓷瓶捏碎了，一张嘴就是“你脱吧”，险些将舌头咬掉。
夏芒本来也有些紧张，但看晏北宸比自己更紧张，将舌尖都咬破了，不由得失笑。
他主动坐到了对面，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晏北宸的脑袋，好笑道：“想什么有的没的呢？专心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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