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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谁解故人心结


十方猛然回头。

看清了少女的脸才大吃一惊。脸上的不耐烦秒变作笑脸,惊喜的问道:“咦,你不是秀月仙子吗,影姐姐她还好吗?”

秀月背着一只灰布裹着的剑匣长物,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个变脸如翻书的小家伙。

“你刚才说我跟鬼一样?”

“啊,不是不是。我可没说仙子姐姐呀。”他把蜡烛头扔进脚后的草堆里,谨慎的往后退了一步。

“不是我,那你在说谁?”秀月说着话,信步走到小屋门前。从她手心里升起一个光团悬浮进小屋,亮出了整间屋子。

他跟屁虫一样跟在后面,仰着头说道:“我刚才说的是一只狸猫。我养的小狸猫晚上跑不见了,我是出来找它的。”

“呵呵,这瞎话你自己信吗?”秀月低头看了小骗子一眼,淡淡的问道,“里面的几只小鬼是被你除掉的?”

看出他说谎了吗?这么明显?他低着脑袋,在心底盘算要怎么说话。都被投喂几次毒药了,可不敢惹到这小魔女了。

他抬起头,懊悔的说道:“果然被仙子姐姐看出来了。不错,我是玄门正宗黄庭门的弟子,自然要以降妖除魔为己任。”

秀月撇了撇嘴,上下打量了他一遍。看到手腕的灰色手环,忍不住抿起了嘴角。

目光又落在他腰间的小乾坤袋上,才开口问道:“你真的吃了水怪的肉?”

“啊?是呀,我吃了好多了。”

怎么忽然问这个?这女人的思维有点跳跃啊。

“拿出来让我看看。”秀月伸出葱白的手指,遥遥点了点他腰间的袋子。

水怪尸体有什么好看的,难道她想骗走储物袋?他心里一万个不乐意也只能陪着笑脸,倒出了那半只水怪。

硕大的头颅瞪着一双死灰的眼瞳,鲜血淋漓出现在小院里。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在小院里弥漫。

“怎么只有半个,其他的呢?难道你都吃了!”秀月看到只剩一半的水怪血肉,回头震惊的望着他。

“啊?是呀。那天晚上被一群野狼抢走了些,我自己也吃了一点。”

“你到底吃了多少?”

“一半……的一半,的一半吧。”他望着秀月的脸色,试探的说道。

“那也,太多了吧。唉,这大千世界竟真有这等奇妙的功法……”

什么功法,什么奇妙,这疯女人到底在叨叨什么呀?嫌他吃得多吗?小气鬼,又没吃她家的肉!他小心翼翼的收回妖尸,有些茫然的望着秀月。

“哼,还在装?果然是个小滑头!”秀月白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在屋内,似乎在寻找什么。

我装什么了?我怎么就成小滑头了?我一句话都没说好吗!受了不白之冤的十方心中有一万匹草泥马,却只敢尴尬的呲牙傻笑。

秀月双眸闪动,忽然伸手隔空一抓。

“砰”的一声响,地面红泥迸溅。从墙角的地下飞出一团红光钻入她袖中。

秀月回过头,不怀好意的问道:“刚刚,你都看到了?”

“啊!没有,没看到啊。我有夜盲症呀。哎呀,我的眼睛好痒!”他捂着眼睛用力的揉,从手指缝警惕的偷看对方。

啥意思,这就想杀人灭口了?贱人啊,老子怎么就这么倒霉!

“嘻嘻,果然好玩。”秀月掩嘴一笑,说道,“你的影姐姐出去办事,这段日子若有灵鱼的线索仍去留记号。本仙子同样有解药哦。”

啊,就这?他放下手苦笑道:“知道了,仙子姐姐。你这样说话会吓死人的。”

“嗯,真乖。”秀月笑得似风光霁月,柔声道,“别紧张,咱们也算修仙的同道。以后有修行的事不明白也可以来问我哦。”

“真的吗,仙子姐姐?那我还真有个小问题呢。这个,修仙者什么样的修为能达到胎息境界呀?”

她随口一说,想不到小家伙真有问题。扬起下巴想了想,道:“想达到胎息境嘛,即便没到结丹,也要筑基期巅峰才能勉强做到。这些事你师父没跟你讲吗?”

原来如此!他心中一片欢喜,憨憨的抓了抓脑袋。

“那个,可能师父讲的时候我打瞌睡了吧。不知仙子姐姐是什么境界啊?”

秀月瞪了他一眼。“问这干什么?记得你的差事,有灵鱼的消息就来找我。”

说完转身走到了围墙边,身影一闪便没了踪迹。

在她身影消失的一刻,有几个字清晰的传入了十方耳中:“我炼气巅峰!”

又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十方才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望着黑暗的墙角一个劲傻笑。

原来长春功这么厉害,修炼到第五层就相当于结丹期的修仙者啊!

这个秀月才炼气巅峰。秀影比她强一点,最多筑基期吧。唉,可惜这两个随便一人就能要了自己的小命。空有境界却没有灵力,真就这么废吗?

要是用暗器偷袭呢,再抹点毒药?还是没把握啊。不到万不得已拼死一搏,可不能去找死啊!他掐灭了这个可怕的念头。

又想起秀月身后背着的长匣,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里面装着他扔掉的那根乌铁棍。

可惜在河底遭了那么大的罪却给别人做了嫁衣。现在也要也要不回来了。

这世间之物,难道都是抛弃之后才会觉得可惜,觉得珍贵吗?唉,人真的好贱啊……

等他偷摸着回到后院,推开屋门才发现旁边的床铺已经空了。

“咦,人呢?”难道真是半夜睡醒就去酿酒了?

他在屋里晃悠了几圈,感觉一点都不困,干脆点了盏油灯走去了后厨。

推开后厨虚掩的门,立刻看到蒸腾的热气迎面扑来。在一片昏暗的灯影下,一个穿着坎肩的高大身影正弯着腰在几口陶缸前忙碌着。

“不是说了吗,我酿酒时不许人进来。”里面传出冷硬的说话声。

“宋大哥,是我呀。我是十方。”

“嗯?”里面的人影愣了一下,从白雾里走了出来。

“十方!真的是你呀。你怎么住在这里?”

十方笑嘻嘻指着自己鼻子,道:“因为我就是这里的小伙计呀。我和宋大哥还在一个屋呢。”

宋天裕露出吃惊的表情,随即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哦,原来那个失踪的伙计就是你呀。可我醒来时好像没看到你?”

“嗨,我刚好拉屎去了。”

“哈哈哈,这可真是太巧了。”宋天裕摸了摸他的脑袋,回头看了看说道,“这里面可太热了。你先回屋,等一个时辰我忙完了就去找你说话。”

“好啊。”他蹦蹦跳跳的回了屋。

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又记起了一件事。伸着手开始闭目冥想,半天睁开眼,手里还是空无一物。

这怎么回事?他皱眉回忆着之前的情形,难道召唤的要诀是心情紧张,要心里恐惧才行?

酝酿了一下情绪,回忆起曾经经历的恐怖场面,呼吸渐渐急促起来。手心忽然一沉,皓阳镜落在了手中。

“哈哈,果然是这样啊!”

他把玩着铜镜,才发现本该破碎的镜面已经恢复了八九分,只剩一深一浅两道裂纹分布在镜面。若不仔细瞧已经看不出来了。

“宝镜啊宝镜,多谢你救命呀。”他抚摸着两道细纹,心中充满了感激。

要不是有宝镜护着,他早就让那恐怖的僵尸给干死了。都怪该死的乌铁棍,差点要了他的小命。怎么能让他喜欢得起来?

“白月盈,白月盈你在吗?”他试着呼唤道。

“在的,主人。”白月盈袅袅娜娜的身姿出现在小床旁边,静静的凝望着他。

“呀,你就这样冒出来,还是有点吓人呀。”

他哆嗦了一下,直起身道:“以后别叫主人了。叫我十方,我叫你月盈姐姐。记住了!对了,我是想问你,那些被宝镜收服的鬼,它们都归你管吗?”

“是。其实也不用去管的,它们无知无觉,被困在中枢之内,不会再出来害人了。”

“那在我第一次召唤宝镜的时候,有个小鬼被收了。这个你知道吗?”

白月盈点了点头。“知道的。那少年的魂魄比较特别,像是有寄魂之物保护着。”

“哦,怎么个特别法,他还没被净化掉吗?”

“嗯。那无垢真火遇强则盛。若遇上妖物魂魄一定会漫天真火顷刻烧个通透。但凡人魂魄孱弱,真火煅烧也会减弱。这少年的记忆已经消散了,但灵智仍在,好像被寄魂之物保护着一般。可他进来时又没有寄魂之物的。”

“他灵智还在!太好了,你能把他带出来吗?”

“倒是可以。但是若离开了皓阳镜,又没有别的法子来滋养魂魄,他不用几日就会消失的。”

“消失吗?是彻底死了,还是去了什么阴曹地府?”

白月盈苦笑:“我死后一直浑浑噩噩,被人用邪法摄去炼魂,之后进入皓阳镜有缘修炼才渐渐有了力量。但对外面的事就不知道了。”

“哦,这样啊。你说的寄魂之物是什么东西?你的寄魂是什么?”

“就是它。”少女举起手,从中指上取下一枚白玉戒,说道,“我的魂魄寄居其中,就是它护着我不受真火煅烧的。”

他接过白玉戒看了看,上面发现两点裂痕,一深一浅。和铜镜上的裂痕有些相似。

“哎呀,你这个戒指裂了呀。是不是被真火烤碎了?”

白月盈把它戴回手上,微笑道:“不碍事的。只要宝镜安好,我的寄魂戒就不会真正碎裂。宝镜的裂痕也不用怕。它如今是你本命物,只要日日以神魂韵养,用不了多久就会恢复如新的。”

他恍然点了点头。难怪一直都吃不饱饭,还差点饿死呢,原来是在修补这本命物啊。可这家伙也太能吃了吧!

他掂了掂铜镜,又看了看白月盈,好奇道:“你如今是器灵,那能离开这铜镜多久,又能距离它多远?”

白月盈的嘴角微微上翘,难得俏皮的问道:“这个倒没有试过呢。要不要我出去走一圈试试?”

“嘿嘿,还是算了。这大半夜的吓到人就不好了。麻烦姐姐回去照顾一下那个少年,别让他失了灵智。”

“嗯,那我走了。”白月盈从眼前倏然消失。

十方望着空荡荡的小屋和空空的双手,仍是觉得不可思议。短短几天,他不但有了本命宝镜,还多了个美丽的器灵姐姐。好玄幻啊!

宋大哥还要一会儿才过来。他索性盘膝坐好修炼起菩提心法。话说这心法也传授了不少人,唯独他自己无法修炼,甚至都感应不到一丝的天地灵气。真是见了鬼了。

这样说也不对。鬼他已经见到了,还见了不少呢。修炼这功法简直比见鬼还难啊……

时间流逝,直到脚步声走到门口他才叹了口气,重新睁开了眼睛。

“呵呵,我还以为你都睡着了。”宋天裕推门进来,手里托着两小壶酒。

十方蹦下床,道:“没睡。还等着和宋大哥说话呢。”

宋天裕走到小桌旁放下酒壶,把一壶酒推到他跟前,笑道:“来尝尝。这是秫米酿酒,又叫夏鸡鸣酒。这壶里的是前两天的酒,味道还行。”

“嗯,我尝尝。”他双手捧起酒壶,立刻闻到一股清甜的酒香。抱着喝了一大口。

“哇,真好喝呀。比米酒要清甜一些。夏鸡鸣酒,怎么起了这样怪的名字?”

宋天裕笑道:“这种酒一般是夏日用秫米三升,熬煮成粥。再取麹二斤,以水五斗浸泡和匀封盖。今日封印,待明日鸡鸣时便可开坛饮用。虽不甘醇,亦可醉人。”

十方又喝了一口,竖起大拇指赞道:“原来宋大哥是酿酒的行家呀。这是祖传的手艺吗?”

“算是吧。我老爹好饮酒,家中田地遍种秫米。我年少便知晓这些东西了。只是后来读书多年,手艺生疏了不少。”

“可宋大哥你不是来投亲的吗?怎么跑来当酿酒师傅了?”

宋天裕沉默了片刻,拿起酒壶喝了一大口,苦笑道:“说来惭愧。我从便与宛城县主簿之女定了亲事。后来家道中落,去年家乡又遭了兵灾。我孑然一身,便厚着脸皮来投奔……”

“是他们不认亲事,把你给赶出来了?”

“倒也没有。主簿大人说女儿体弱多病,非我良配,又私下给了我五十两白银。呵呵,不然我哪有银钱在这里饮酒?”

他看了宋天裕一眼。“给你五十两白银,你就不要媳妇了?”

“哪里是我不要。主簿大人说,他听闻我自幼苦读,文采出众。只要我能当场作一首传世诗篇,就一分聘礼不要,也将韵儿许配给我。”

“传世诗篇?这位大人好大的口气呀。”

宋天裕苦笑道:“呵呵,我虽自幼读书,才学却不显,哪里作得出惊艳绝世的诗文?黄大人痴好诗文,我却无陆海潘江之才。徒呼奈何啊!”

十方挠了挠下巴,撇嘴道:“啧啧,这不就是推托之词吗?这世间多少读书人,有几个能作得出传世诗歌的?唉,那你就在酒楼里日日买醉?”

“不然呢,还能如何?故土难回,亲事也毁了。及冠数年却一事无成,甚至不能养活自己。我苟且活着还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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