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雷家夜宴 三》
黄昏，已是黄昏。这里没有残阳，甚至没有一点暖光，只因为这里是洛城，洛城了冬天里只有黑与冷。
而江归燕，却无惧黑与冷。
他带着张无颜来到了雷家旧院，两人一前一后伫立在一面白墙边，这已然是雷家的围墙。人流如织，将围墙外的过道围得个水泄不通，两人若不是跟着这迷乱的人群，还不能来到这里，也因此因为很多人没有抢到请帖被堵在了门外，被堵在门外的不分阶级，有商人，乞丐，江湖术士以及青衣客。
江归燕与张无颜只好爬上房顶，找一处掩角躲着躲看。
“这就是你带的好路！不仅错过了午时，还要像贼一样，只能趴在房瓦上面看。”
“嘘！”
江归燕撮嘴疯狂的暗示她不要出声，
“我也没有想到，雷鼎这个人如此念旧，今年会在自己曾经住过的旧院里办寿宴。”
院子里是一片空旷的雪地，从大门到大厅铺着一道长长的红地毯，在红地毯的两侧则是由众客口围坐的八仙桌，足足摆了有五十余桌，齐整华贵的服饰，俊丑普通的面孔，在这样的人群中，你总是能找到你想要看到的脸。
谈聊间，热汤冷菜，各地名菜都搬上桌来，武昌鱼，胡羹肉……
看得江归燕是直流口水，张无颜看着人群狂动筷子也不由地底下的美食，产生了兴趣，
“你说过，玲珑珠在雷鼎的手里，今天是他五十大寿，他会拿出来示人，怎么等这么久迟迟不见他人？”
江归燕努力吞咽着口水，盯着下面的人。
“别急呀，这玲珑珠是用上好的夜光玉与蛟人的骨粉合制而成，百年才能得这么一颗，浸泡饮者，可永葆青春，年年益寿，但这块宝物只给女人起功效，这么好的东西当然要等到今天晚上才会拿出来示人了。”
“什么！你还要我等到晚上？”
张无颜，压制不住心中怒火就要抽剑。
“你不会死，但你起码会痛吧！”
江归燕急忙的给她按住。
“别冲动，今晚，就今晚！我保证能让你看到玲珑珠！”
宴席下响起一轮激烈的掌声，将互相争执的两人从独立的世界拉离了出来。
江归燕，张无颜，两人四目相望宴席中央，三个举杯的人吸引住了两人以及在场赴宴的众人，一个男人，两个女人。
紧接着是一连串五花八门的贺词，脱口而出，尽献与宴席中央的那个男人，江归燕仔细的揣摩着。
那个人站人群中央的男人，他的年纪应该五十以上，身着一件富贵十足的土色锦袍，外面还披着件防冻的大氅，他这个人最奇特的地方，在于他的胡子，是环嘴而长，他的胡子一直长到脖子处，像是叼着根百年人参，而这人参须，却如雪色一样纯白。
江归燕忍不住叹出了声，张无颜好奇的朝他望了过来，只听江归燕，摇头叹道：“唉~雷鼎，终究是老了，纵使钱再多，贺声再多，他也是要入土的。只可惜他身上那几件上好的衣服了……”
张无颜也望过雷鼎，但在她眼中的雷鼎与江归燕眼中雷鼎完全不一样。
“是啊，这个世上总有些仇富的穷人，巴不得这富人全部都死光，全部都把钱白花花的给他们用，我瞧着雷鼎啊，五十岁了，还那么有精神气，这手上也不像某些人那样，总要戴个花，戴个金银玉什么的……”
江归燕知道她这是在说自己，可话，着实挖苦的很，不好和她理论，只好自己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江归燕的目光随即游移到雷鼎身旁的两个女人身上，那两个女人的年纪，至少二十以上，三十岁应该有了，雷鼎左身的那个举止投足间，贵气十足，着一身红衣长袄，外露狐裘，面容端正，特别是那一张厚嘴唇，绯红水嫩，令所有男人看了都回味无穷，很容易让人忘记，她已经是个三十多岁少妇年纪的女人，她就是雷鼎的大女儿，雷政悦。
右身那位女子和她年龄，相差无几，这般冰冷的天气却只穿着件绿衣长袄，其余的什么也没有再搭配，可在场的所有男人似乎都不想让她穿的太多。
她的身材很是苗条，盈盈地在人群中走动，腰肢是那么的轻盈，步履是那么的婀娜，她的手却如春葱般白里透着红，这红是雪冻造成的，她身上每一处外漏的部位都有被雪天冻伤的痕迹，那对耳朵像是两朵冬日盛开的红梅，又香又美丽，而在她耳朵上穿戴的两对耳环，便是以成熟摇摇欲坠的果实。
她便是雷鼎的二女儿，雷碧。
张无颜拍醒正处神游状态中的江归燕，
“喂！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发这么久的呆，你该不会是看上雷鼎这两个女儿了吧？”
“开什么玩笑！”
宴席底下有少数人回头看着两人趴着的瓦上，观摩一阵，发现并没有什么，便不再多想，回头继续欢笑。
江归燕看到无人在观望，这边才松了口气，将头缓缓探了出来，他对张无颜解释道：“我不好那口！只是在想，他的九个女儿里，为什么没有一个是有婚假的？难不成是没人看得上她们？”
张无颜虽然不爱热闹闲事，但想来也觉得反常。
“这天要下雨，姑娘要嫁人，本是常理。可放到这富贵之家里，也确实有些反常，若是说找不到门当户对，倒不会觉得牵强，但她们是怎么免过牢狱之灾的？”
江归燕冷笑一声，“雷家家大业大，有什么事情是办不成的？但有传闻讲说是这雷鼎的九个女儿，都是克夫命……”
人群中，雷鼎摆了摆手，示意让众人收声，此刻人群里果然鸦雀无声，再也听不见一点声音。
雷鼎环视一周，已然将头撇向张无颜江归燕身处的瓦上，两人吓得又急忙缩下头去，雷鼎已经看到了两人，但只是若有所思，并未开口，而后他走到人众里更集中处，举杯道：“今日是老朽，雷某人五十大寿，承蒙诸君厚爱，光临寒舍，是乃雷某人之福，今将老舍地窖埋藏之酒，敬献诛位，以慰各位远道来的亲朋，舟车劳顿之辛，寒冬冻身之苦。”
他又是一挥手，从房里立刻走出七八个丫鬟下人，手里都捧着些白花花的银子来回奔走了二十多趟，才发完殆尽。
雷鼎又拱手道：“这一千两白银就当是雷某人的小小敬意。”
在瓦上的江归燕很确信自己被雷鼎发现，但他并没有声张，不禁被他的心胸宽广出手大方感动。
江归燕一看到钱，便开始嫌弃自己身上这件单薄的衣服，羡慕其地下的人来。
夜已深了，亥时过半。
宴席上的众客，开始下席散尽，雷鼎与他的两个女儿送完客。
便打招呼让下人们收拾起宴席桌椅，而江归燕也在这漫长的等待中昏睡的过去，当他再次醒来，是被身旁的动静吵醒的，他一醒来，抬眼就看到雷鼎踏着零碎的快步，正奔向屋内大厅，而后是下人们将屋内屋外挂满了灯笼，使得雷家就有灯火如昼，白日里那些武夫全都奔向了雷家大门，似乎正在部署守夜轮换。
恍惚间，一个极快的身影，飞窜在雷家的房顶上，江归燕以为是贼，可仔细一瞧，那人不是张无颜又能是谁？
“看来她已经在找雷鼎的房间了，我得跟上。”
江归燕的轻功不好，踩的房瓦吱吱作响，底下那帮武夫，抬头看去，只瞧见少许鸽子立在房瓦上，便没有再管。
“吱~”两扇旧门，被张无颜推开，她一个转身，快速的将门合上，环视着周围屋子一片漆黑，用肉眼根本看不清东西，一顿翻找无果，便又想着用火折子，但这又会引来人，便停下手脚，想个其他法子，这时，暗出一个声音提醒她，
“玲珑珠是用夜光粉制作的，在黑暗的环境里会散发强光。”
“怎么是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张无颜震惊道。
暗处那个声音笑道：“就在刚刚。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就自己跑了进来？”
“我凭什么要跟你说！“
江归燕有些懊恼，“这宝贝，我不和你一块找，你能找到吗？”
黑暗的屋子里只能瞧见两个人的眼白，在四下跳动，忙找了好一阵还是没有。
张无颜不耐烦道：“为什么没有！这屋子里里外外都翻遍了，他总该不会带在身上吧？”
“不可能！”
正当江归燕用做双手紧张挠着头皮时，他忽然想到还有一个地方没有搜，他摸黑来到床前，朝枕下一摸，果然摸到一个东西拿了出来，用手触摸，是一个方方正正的锦盒，
“我找到了！”
张无颜闻声而来，不管江归燕手里拿的什么，只一把抢过，猛的一开。
盒子里的白光，一下子满溢在了屋子里，也透射到了门外，引起屋外武夫们的注意，两人急忙用手护住，这耀眼的光芒将两人的手照的嫩红，张无颜透过指缝往里窥探，这颗既像珍珠又像圆鸡蛋的玲珑珠，让她看到后便不能自拔。
“救命啊~来人啊！”
一个男人撕破喉咙的喊声，传遍整个雷家，也为朦胧的月色增添了一丝恐怖的薄纱。
江归燕一下慌了，“糟糕，我们被发现了！”
他立刻动身往门动跑，张无颜也没有听清楚那个人究竟在喊些什么，只是因为声音喊的太短，见江归燕已将两扇门打开，却愣在门边不跑，她急忙上前询问，“为什么还不跑？”
江归燕呆在门边，双手已然垂下，失声道：“跑？跑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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