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姻缘牌
第二日一大早，顾临安果然登门拜访来给楚沐言道歉。楚沐言大度地表示，既然你我郎无情妾无意，也就没有什么谁对不起谁，以后还按兄妹相称，大家以后还是可以做好朋友的。
“绾绾真的是长大了，我本以为我做下如此行径你定是要讨厌我的。”
顾临安站在楚沐言面前，低头温柔地看着她，这才惊觉记忆里那个缠着自己每次让自己帮忙做功课的小妹妹终于是长成大姑娘了。
“这又不算什么事情，我不会讨厌临安哥哥的。”
毕竟朝夕相处了四年，楚沐言对顾临安还是很有些感情在的，为了不让他有心理负担，她又说道：“从小到大我一直把你当哥哥看的，你也早点给我找个嫂嫂回来啊。”
“好，如果我有中意的人一定第一时间带给你看。”
顾临安后又表示，自己既然已经和楚沐言解除了婚约，那么也不该再住在楚家给他提供的宅院。昨日他已经将行李全部搬出，之前在楚家的吃穿用度待他上京赶考放榜后慢慢一点一点还。
“你这孩子，莫不要说你是顾大哥留下的唯一子嗣，就凭这么些年的感情你也太见外了。再说上京赶考你没有盘缠可怎么过，小厮总得带一个吧，路上没人照顾怎么成。听叶姨的话，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准备科考，其他那些等你高中了以后再说。冬青自你来家里就伺候你了，以后还让他跟着你，他的放身契我待会儿去取了给你。另再给你一千两银票，现在那处宅院你若是住的不舒服，郊外有个庄子你去读书正合适，清净没人扰，里面的丫鬟婆子一并留给你，过会儿让管家带你去，顺便给你挑几匹好马，以后上京都用得上……”
叶瑜说话间就把顾临安安排了个明明白白，顾临安对她一向是没有办法的，只得接受了叶瑜的好意。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叶姨。”
“你这孩子别这么生分，以后你高中了，叶姨少不得要沾你的光。”
又寒暄了几句，门外来报书院有事让顾临安回去，叶瑜只得放他先去处理书院的事。
午饭后叶瑜和楚枫回到房间，楚枫一边替她卸下头上的钗环，一边不住惋惜。
“临安是个好孩子，可惜和言言有缘无分。”
“老爷你也清楚此中厉害关系，以后这种话还是少说吧。临安一心科考就为高中替他父母申冤，他爹当初可是因为涉及太子谋反一案才被斩首的，要平反谈何容易，他只怕连累我们才早早的来退亲，将我们楚家给摘了出去。刚刚我赠他宅院银两也是安下他的心，如此都在他名下，和我们楚家没有关系，他才能放手一搏。老爷你也不要辜负了他的良苦用心，以后什么有缘无分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楚枫何尝不明白，只能无奈的应了下来。
“恭喜顾解元，得中头名举人。”
顾临安匆匆赶到书院就被夫子一句话砸到头上有点发懵，夫子见他半天没回应玩笑道：“不要以为你这个样子就能逃过天香楼的一顿酒。”
顾临安这才终于是有了点真实感，不枉费他日夜苦读，终于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夫子不要笑话我了，要不是夫子的谆谆教诲，我何以有此佳绩，莫说一顿酒，就是请老师吃一个月的酒也是应当的。”
“哈哈哈，那我可不敢，耽误了你进修复习老师罪过可就大了。好了不和你玩笑了，赶紧回家收拾吧，择日准备进京赴考，这万事宜早不宜晚，快去吧。”
拜别夫子后顾临安打马来到郊外叶瑜所说的庄子。
叶瑜说的轻巧，实际整个山庄比起他之前住的院子有过之而无不及，两进三出，“秋湖山庄”四个字气派非凡。周围绿林环绕，中间一片湖泊水波荡漾，人处其中神清气爽。
楚管家早先一步回来已经把庄子上一应人事料理清楚，见他回来把一个锦盒呈了上来。
“顾少爷，这里是庄子一应人员的身契，还有房契地契，您一定得收好了。”
顾临安听见这个称呼微微晃了晃神，他在楚家那么多年，一直以来都是称呼他“表少爷”的。是了，现在只能叫“顾少爷”了，那个家，那个人，都被自己亲手推出去了，现在也只能是一声客客气气的“顾少爷”了。
“哦，还有，这是小姐给您的，小姐说了京城不比林州，花钱的地方多了，您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
一个茜色的素锦荷包，是她平日里喜爱带在身上的。她不像其他富家小姐，荷包织金镂花、繁复精美，只是简简单单一只最普通的荷包里却装了十只金灿灿、圆滚滚的小元宝。他知道的，那是往年春节里楚伯伯给她的压岁钱，每个二两，平日里她都舍不得花，想起来就像个小仓鼠数粮食一样拿出来看看，满足得眉眼都弯了起来。现在一股脑儿全都拿给了他，他心里酸楚又温暖。
“如此，帮我回去多谢沐言妹妹。”
就这样吧，顾临安，她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绾绾”了。
他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那个立誓要给她一生幸福的顾临安已经是过去式了，以后的你只是她的兄长。
她的未来会和另一个男子相遇相知、成亲生子、长命百岁、儿孙满堂。
而这一切，与你无关。
拜别白子贺后，谢君玄回到了客栈。
等到第二天晚上，却是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了。好不容易熬到天蒙蒙亮，他洗漱完毕准备出门。
却没想到，一开门就看到了自己的至交好友靠在门边，甚至还冲他挑了挑眉。
“怎么样，小爷够意思吧。知道你因为你那些烦心家务事儿来南方解闷儿，怕你孤单我也来陪着你。”
“……”
“小姐，我觉得那个也像，你看那位公子风度翩翩，并且他也是孤身一人……”
楚楚话音刚落，就看见那位翩翩佳公子等到了自己的佳人，两人快快乐乐地携手进了月老庙的大门。
“……”
三日之期已到，楚沐言和楚楚一大早就来了城南月老庙，然而在门口等到现在要不然是出双入对的，要不然剩下的都是些歪瓜裂枣，没有一个符合白子贺说的“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眼见着又一个不对的，楚楚急忙宽慰道：“小姐，要不然我们先进去吧，白公子也没说一定是在门口遇到您的有缘人啊，指不定是在月老树下呢？”
楚沐言站了这么久确实也有些乏了，立刻从善如流地进了月老庙的大门。进去后绕过一座影壁，就可以看到一棵枝繁叶茂的月老树，上面挂着密密麻麻的红线和姻缘牌，清风一吹，摇摇晃晃，煞是好看。
底下围着一圈男男女女全部将自己刚刚写好的姻缘牌系上红线往树上抛，据说挂的越高，越容易被月老看见，许愿也更容易实现。
“小姐，来了也不能白来，咱们也抛个姻缘牌吧？”楚沐言想着闲着也是闲着，便允了下来。
写完姻缘牌后主仆二人来到月老树下，楚楚先用力往上一扔，牌子刚刚好挂到树梢上，虽不算最高，但也是个很不错的高度了。随后她就开始给自家小姐加油打气：“小姐，我听说，这扔的越高，许愿越灵，您一定得用劲儿扔，争取比别人扔的都高。”
楚沐言闻言闭眼向上用力一抛，姻缘牌高高的飞了起来，然后高高的越过了月老树的最高处，随后越过了院墙消失在了视野中。
卫风看着谢君玄有些僵硬的脸色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怎么你好像很不欢迎我来似的？”
谢君玄暗暗在心中压了好几口气，语气一如往常：“没有，只是没想到你来得这么突然。”
“这才叫惊喜嘛！”
不好意思，没有“喜”，只有“惊”。
卫风推开他自顾自的走到桌边倒了杯水喝：“不过我一路走过来发现这南方水土和京城就是不一样，饮食风俗也都大相径庭，今天你可得好好招待招待我这个‘远客’。”
谢君玄刚要推脱今日有事，卫风却仿若未卜先知般切断了他的后路。
“别说你没空啊，你这会试也考完了，又身在林州。有什么事情能让你操心的，再说了，就算是有些什么事情，凭咱俩的关系，还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吗？”
卫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后眯着眼睛看着他：“除非……你有事瞒着我！”
“……”
楚沐言和楚楚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楚楚先反应过来。
“小姐，要不然我先出去给您找找吧，找回来您再扔一次。”
也只能这么办了，一刻钟后，楚楚哭丧着脸回来：“小姐，我把月老庙院墙里里外外全部找了个遍，还是没找到您的姻缘牌。不然您再写一块，咱们再扔一次？”
“算了，一块牌子而已。”
重新写一块再挂上去楚沐言觉得挺没意思，自己还是好好在这儿等着有缘人吧。
等啊等啊，太阳西下，月老庙都要关门了，也没等来“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楚沐言无言地望了望天，看来月老是真的没有给自己牵线，也是，大家都喜欢女孩子娇娇软软，谁会喜欢像自己这样整日舞枪弄棒，抛头露面的呢？
怕是月老也是没办法，所以不收她的姻缘牌吧。
“楚楚走吧，我们回家。”
没有办法，为了不引起卫风的怀疑，谢君玄只得放弃去月老庙选择陪着卫风在林州体会这里的民俗风情。
本以为就是逛一下，很快就能结束。没想到卫风这次来要顺路给他爹挑一个贺寿的礼物，逛来逛去都没有他满意的。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谢君玄麻木地看着天边的晚霞。
再如此下去，就要误了师傅算出的时辰了。
终于卫风挑到了自己合意的礼物，他转头又张罗起了要和他不醉不归。
两个人就近找了个酒楼吃饭喝酒，刚进二楼雅间，就听见楼下传来呱噪之音。
卫风撑起窗户向下看去，只看见一个红衣女子出手干净利索地将那欺凌弱小的地痞给收拾得服服帖帖。
“这林州果然和京城不一样，就连姑娘都是侠肝义胆一身好功夫。”
随即就见他凝眉将一支竹筷用真气送出去：“什么垃圾，居然还搞暗算。”
“我要下去收拾收拾他们，你来不来？”
谢君玄因为失约之事，一整天都有点神游天外，此刻听了这些也没当回事。几个地痞流氓而已，犯不着他们两个人都出手。
卫风想了想也是，转头自己自顾自地下楼去了。
回家路上楚楚看着楚沐言失落的样子欲言又止，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终于看到了街角小摊子上袅袅升起的热气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小姐，你饿了吧，咱们吃点东西吧？吃你最爱吃的荠菜小馄饨好不好？”
说着楚楚就拉着楚沐言向小摊子走去，转过去才发现地上一片狼藉。几个小混混把摊子上的锅碗瓢盆全部摔在地上，汤汤水水撒了一地，一个中年妇人和一个孩子跪坐在地死死扯着混混的衣袖然而一下就被甩飞在地上。
“住手！”楚沐言上去一脚把那个混混踢开，“你们一群人欺负人家孤儿寡母要脸不要！”
其他小混混见有人搅局互相使了个眼色一起围上来，没过一会儿便被楚沐言和楚楚联手打趴下了。
“谁这么大胆，敢坏我们的好事，你知不知道我们是……”
“我管你是谁，欺负弱小就是不对！”
突然楚楚看到一个被打翻在地的小混混袖中寒光一闪，“小姐小心！”
“啪！”一根竹筷自上而下破空而来直接将那枚暗器打落在地。
楚沐言抬头向来方看去，对面酒家二楼一处窗户被竹竿撑起。里面的人长身玉立，手持酒杯对着她遥遥一笑，真真是“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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