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周吴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还是错。
周吴玩游戏是为了享受生活，享受戴上狗头后那种自由呼吸的感觉，他嘴上说自己是左宸殊手下费力不讨好的小弟，平时也费心费力替左宸殊收材料，实际上两个人是完全平等的关系，是现实的朋友。
所以他可太了解左宸殊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左宸殊是北明有黎的老板这不假，但还有另一重身份在身上挂着，向阳晨星不知道。
左宸殊就是向阳晨星要找的燎原灼日。
那天晚上左宸殊还真就赶在向阳晨星下线之前上了趟游戏，周吴跟左宸殊实在是太熟了，随便瞟一眼就知道左宸殊喝得有点多，倒是还没达到喝醉的程度，只是有点飘飘然。
“哟小朋友，这不是巧了吗，晚上好啊，”左宸殊坐在木制台阶上懒洋洋地对向阳晨星说，“来，有奖跳跳乐，你把技能面板分享给我，我给你限定几个技能。”
周吴有左宸殊工作室一部分的权限，能随意更改花园里的装扮，自然也能在控制面板看到左宸殊有几个他从来没见那人用过的模板。当左宸殊还不是左宸殊，而是燎原灼日的时候，那人没少研究如何搭建跑酷地图，当年还呼朋唤友请人来自建的地图上玩，登顶有奖，结果难得要命，花园里一片哀鸿遍野。
而最先登顶的四个人成为了北明有黎最初的四个元老。
只可惜后来燎原灼日的光辉被三连冠的名头尽数收走，除了最早最早的那一批玩家之外，几乎已经没人记得第一装备师原本是个全才的高手。
“跳跳乐？”向阳晨星抹了把脸，收起被周吴激起的那点不清不楚的心思，将技能面板共享给左宸殊，好奇地问，“那是什么？”
眼前场景刹那间风云变幻，原本宽敞的春夜花园被繁杂的通天巨塔取代，bgm消失，新掏出来的秋千也凭空不见了，周吴啪叽一声屁股着地，只得摸摸鼻子站起身，换个地方坐着。
左宸殊还是那副微醺的模样，手指懒散地梳理脑后的马尾，道：“喏，就是你身后这个。我给你调过了技能，你要用这些技能往上爬。不瞒你说燎原灼日当年用这些技能登过顶。你不是崇拜他吗？去跳，登顶给你奖励。”
“左宸殊能给出的奖励绝对不是说着玩的，”周吴也跟着帮腔，对向阳晨星比了个拇指，“跑吧，你能行，我相信你。”
向阳晨星懵懂地看了二人两眼，又仰头看取代花园的通天巨塔，一跃而起。
跑酷地图前半段不算刁钻，向阳晨星三下两下跳上高处，周吴预估着那孩子的位置，又多等了一会儿，确定向阳晨星已经跳到了听不到他们说话的位置才开口道：“你怎么也溜啦？汤罐不得被气得嗷嗷叫？”
糖罐是这次晚宴的主办，原名汤国安，名字念快了听着就像汤罐，周吴私底下没少这么叫。左宸殊是晚宴的主角，周吴只是个配角，周吴提前溜了问题不大，但左宸殊理论上不该溜这么早。
“想见我的小朋友一面，不行吗？”左宸殊拇指抿过下颌，调侃道，“怎么，只许你喜欢我的小朋友，特意来这里等他，不许我过来捉奸？”
周吴眼看着向阳晨星越跳越高，偶有失手，但也能很快补救回来，眼下正踩着巴掌大的木板打量下一个落脚点。男孩的外表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一点，长得干干净净，眼睛清澈无辜，就像一只容易受惊的小兔子，更好骗，左宸殊说什么就信什么，不加半点疑问。
“嗯哼，你也知道我喜欢他？那你还勾引他？”
左宸殊脸上笑意淡了些许，声音里多少带了点严肃：“我没勾引，他还没成年呢。”
周吴舔了舔上颚，把下一句‘也就还剩两个月而已嘛’给憋回去了。
周吴见识过左宸殊的本领，在不见硝烟的战场上：只需要通过改变嗓音和调整语句的表达方式，就能自如地切换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无论是黏如钩子的眼神也好，还是暗示性极强的肢体动作也罢，左宸殊就是这样的人，充分利用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谈判也好调情也罢，这人总能利用自己的小动作强行隔出一个暧昧的二人世界，让对方不由自主地沦陷，从而站在谈话的主场，操控两个人之间的话语权。
这是周吴永远学不会的、左宸殊赖以生存的本领，只与目的有关，与情爱无关。
“我随口说说而已。”
周吴摇摇狗头，本想再提醒一句，就算你什么都没做，这孩子也大有泥足深陷的架势，又觉得左宸殊那人精明通透，不可能没看出这点，没必要由他来提醒。
蔚星一无所知，满心想着跳上终点。左宸殊给他的跑酷地图前半段还好，越往后难度越高，有块岩石他想尽办法也没能跳上去，好在左宸殊也没给他时限，什么时候都能来跳，于是接下来几天蔚星连砌砖墙喊他刷本也不去了，反正身上有从左宸殊那里借来的装备，属性很不错，应该足够打到海选赛决赛，他一心对付左宸殊花园里的通天巨塔。
有时候周吴会在下面坐着，见蔚星来了就把手里发出叽里咕噜声音的贪吃蛇暂停，和他打个招呼，再低头继续玩。
在左宸殊工作室呆的时间久了，蔚星发现左宸殊其实没他想的那么忙碌，平时冷冷清清，鲜少有人过来，而他刚来那时候门庭若市是因为左宸殊同时接了两个小战队的全套自制装备。
“其实这才是常态啦，”周吴跟他说，“你们家左宸殊不缺钱，只是享受被众人簇拥的感觉，但被簇拥久了又有点烦，就不接单了，反复无常，更年期，不用理他。”
蔚星笑得差点从石头尖上滑下去，忙收敛心思，专心对付下一道关卡。
蔚星能明白左宸殊让他跑酷的目的。
元宇宙全息游戏也是游戏，相当讲究微操这一说法，但这玩意一方面是天赋，另一方面还需要刻苦的练习才能让自己的发挥变得稳定。蔚星是属于越挫越勇的人，通天巨塔的跑酷难度反而激发了他的斗志，蔚星花了一星期的时间终于成功站到了塔顶。
他这天下午没课，周吴和左宸殊都没上游戏，向阳晨星孤零零在塔尖上站了一会，决定下去再跳一遍，他专注起来就忽略了所有通知和提醒，再跳上塔尖的时候发现左宸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上线了，此时正坐在最顶端的台子上和人打电话。
蔚星不敢说话，犹豫着要不要避嫌，左宸殊却对他摇摇头，很快挂掉电话。
“不错，不愧是我左宸殊的徒弟，只花了一个星期。”左宸殊毫不掩饰眼里赞许之色，“走吧，奖励你跟我打本。”
左宸殊轻巧跃上向阳晨星所站的塔尖，攥住他的领子向前一推。
午后残阳飞快从向阳晨星眼前掠过，蔚星一时间忘了反抗，只望着左宸殊那双泛着薄光的眼，任凭那人推着他从高空坠落。
自由落体，肾上腺素飙升，拟真度却没有半点下降，他眼里只有左宸殊下颌上的那粒鲜红小痣，在坠落中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预料之中的撞击感却并没有出现，眼前白光一闪，蔚星双脚很快触到实地，他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被带到了截然不同的地方。
“牛逼。”有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带着不少人围过来，对仍旧拎着他领子的左宸殊比了个拇指，“有钱啊大哥，传送卷轴全服就那么几个，都被炒到天价了，你用着不眨眼睛的。”
“别废话，我时间不多。”左宸殊淡淡回，松开向阳晨星的领子给他展平，“组一下他，他跟我一起。”
蔚星在旁边听了半天才听懂，这伙人是某个战队属下的公会，职业就是给上面的战队打材料。有时候到了月底kpi不够，就会雇市面上顶尖的打手，十个人刷五十人本，最大化效率的拿到最多的材料。
正好左宸殊需要其中一个材料，所以才进了这工会的队。
蔚星之前一直没和左宸殊下过本，对左宸殊的印象只停留在这人妙到毫厘的微操上，这次十人进了五十人本，他才意识到左宸殊的实力究竟有多恐怖。不只是对副本里的所有机制了如指掌，还能利用各种地形漏洞，轻而易举地带这十个人跳过所有小怪，先孤身溜掉boss所有必杀技能，然后才让剩下的九个人站桩输出，在最短时间内杀掉boss。
蔚星再次发动技能：内心惊涛骇浪表面波澜不惊，左宸殊在外人面前也没什么表情，仿佛做到这一切理所当然，只在兵分两路后二人独处的时候才给蔚星递过来一个眼神。
“强吗？”左宸殊问。
蔚星点头如捣蒜。
左宸殊眼含笑意，又问：“是我比较强，还是你偶像燎原灼日比较强？”
蔚星：“…………”
那天晚些时候，周吴听着左宸殊的叙述哈哈大笑。周吴知道今天左宸殊要打本没空跟他玩，所以上线的时间也比较晚，明天还有课的乖宝宝向阳晨星早就下了，只剩下左宸殊一人在工作室里做装备。
“所以呢？是你打败了你，还是你打败了你呢？”周吴挤眉弄眼，笑嘻嘻地问。
左宸殊翘着嘴角，不回答。
“不是吧？他放弃了偶像选择了你吗？”周吴故作震惊，“倒也是，那燎原灼日看不到摸不着的，哪比得上我们第一装备师风流潇洒。”
左宸殊看也不看周吴，专心在工作台上修改数据，眼角眉梢带着笑意，显然心情相当不错。
“废话那么多，把你嘴缝上。”
周吴在嘴上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还是忍不住嘴贱：“那他知道你这回陪人下本，拿的报酬是给他做装备缺的最后一件材料吗？”
左宸殊手上一顿。
周吴不是傻子，虽然打游戏菜得要命，但从小跟着家里人耳濡目染，以至于察言观色的本领半点不缺。如果身边换了别人，左宸殊也许还会多一分警惕性伪装一下自我，但他跟周吴实在是太熟了，明里暗里合作了很多年，他这点小动作瞒不过周吴。
“别告诉他。”左宸殊最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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