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失而复得
我说不清楚自己在此刻是一种什么心情，失而复得，几乎是喜极而泣，透明的迷障薄膜立即在四周散开，此时少年的手脚不再被束缚，蜷缩在身体内，是婴儿之于母体之中的状态，最原始的最无力的自保姿势。
我蹲下与他平视，激动开口，“你，你没死，你还好吗？”
你还好吗，怎么会好，全身血糊糊的，阎王殿走了一遭，怎么会好？
可是，除了这句，我又能说什么呢？
阿詹漆黑的眼珠怔怔地看着我，在我担忧的目光里，颤巍巍地伸出了细长瘦弱的手指，抓住了我的衣领，攥在手心里，力气微弱，却又执着。
我有些迷茫，不知所然中，就见他借着手的力，一点一点的，费力的，艰难的挪动身体，朝我靠近。
他虚弱得口不能语，挣扎之中气息不匀，意识混沌，惨白的唇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却执着得微弱开合，我依稀辨得出，他在低低地唤，“阿姐……”
原来是错认了。我微微一笑，握住他的手起身坐了起来，将少年蜷缩的身体搂入怀里。
错认就错认吧，受人不杀之恩，扮演一会他的阿姐又有什么关系？
想通了，我也尽量将声音放得轻柔，“放心，阿姐在。”
少年微弱的呼吸喷洒在我颈窝，他其实很高，但真的太瘦太瘦了，以至于我根本就不用费什么力道，就可以把他完全包裹在我怀中。
“没事了，阿詹……”
我察觉到少年身体僵了僵，似是因为我无心的话稍微清醒些了，但他没有挣扎，我便也继续这么环着。
此刻看他一身伤痕更觉触目，思虑再三后终究有些不忍，我再次启动粒子空间，从里面拿出常备药和一块毛巾，“你忍着些，我给你上点药吧。”
他依旧趴在我肩上，我拿起毛巾擦去少年背部的血污，露出多处狰狞的伤口。我有些惊叹于他的恢复能力，只这小半日，除却灵株破开的部位，其他伤口都极近愈合。
如若不是如此，恐怕我擦不出一块完整的皮肤，只是眼下的，又何尝不是触目惊心？
少年的脊背上，基本上每隔五六厘米就会有一个伤口，杂乱密集。这种状况，让我想起了我还没有重生穿越时在电视里看到过的谍战片，人在枪林弹雨中被打成筛子，现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还要惨烈数倍。
我把药均匀的涂抹在背上的各个伤口处，不能用绷带包扎，便只能更细心些，减少药物的脱落，个中情景让我越发揪心，手指动作不由更加谨慎轻柔，倒像是真的将人当成了自己的弟弟，却不防颈窝里突然感到几点温凉。
紧接着，温凉由几滴连成片，打得我锁骨一片潮湿，我愣住了。
“怎么了，很疼？”
他停了一会儿，微微摇头的动作几不可察，随后，竟用小尖牙咬了咬我的锁骨，将那一片潮湿尽数舔去。
我不敢动弹了。
“阿……阿詹？”
我松了松力气，低头看向他。阿詹的眼睛极为漂亮，是潋滟的桃花眼，眼尾发红，眼珠漆黑，如黑曜石一般闪动着光彩，氤氲着水雾，让人一眼万年的惊艳。
但是，察觉到我的视线，阿詹却难堪的别过脸去。
我看见他依旧惨白的唇张了张，却微弱的只剩气音，我只感觉到比平常更为灼热的气流从他口中流出，却丝毫不知他说了什么。
“阿詹？”我再一次叫了他的名字。
少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挣扎，尽可能的将身体与我拉开距离，然后一点一点的从我怀里退出来，我不敢再用力抱回去，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再一次蜷缩回冰冷的石台上，用背对着我。
感觉到他的排斥，我突然为自己刚刚在他意识混沌中，不顾他意愿的主动拥抱和擦拭有些自责，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犹豫着开口：“对不起呀，那你，先好好休息。”
他不再动弹，我歉意地退开两步，收了迷障薄膜，朝这个新的药人房打量。这里要比之前的那个设备齐全，没有那么多的瓶瓶罐罐，只左侧有三个一米多高的玻璃桶，里面装着的液体不知道是什么，两个是黑褐色，一个是黄色，被很好的封存着。
靠近门的位置是一个盥洗室，里面有些清洁物品，柜台上还放置了一些干净衣物，以及一些新的，跟之前那位老者和年轻人身上如出一辙的长白衣衫。
倒是瞌睡来枕头，我虽没受多少伤，但折腾一通也落得一身狼狈，血污粘腻在身上的感觉非常不好受，便进了盥洗室简单擦拭了一番，最后到底是想到这里并不安全，没有多磨蹭。
出来时，我顺手从里面拿了一件白衫，盖在了阿詹蜷缩的身体上，彼时少年已经再次陷入了昏迷。
将周围收拾干净以后，我看着石床犹豫半晌，还是折返再到盥洗室打了一盆温水来，又从里面的衣物上撕下来手帕大小的一角，用水浸湿。
将手帕攥在手心，我轻声道：“得罪了。”
我将少年蜷缩的身体轻轻拉开，避开伤口擦去了周围粘糊的血污，上面的情况跟他脊背的情况差不多，到底是未经允许有些心虚，我在控制力道不造成二次伤害的前提下，尽量加快了自己的动作。
他像是没有生机的木偶一样任由我摆弄，我心里渐渐升腾起一股不安，而这种不安在我看到他的腹部时，瞬间转变成了巨大的震惊，在我心头轰地炸开。
他的腹部，是空的，是空的！
从肋骨以下至腿根，是植株连根拔起形成的深坑，里面没有任何东西，甚至连血液都被吸干，清晰可见底层有些发白的脊柱和肌肉。
我动作停滞，脸色霎时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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