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季初景在眼尾处压下最后一笔，满意地合上小镜子。
她看了下时间，应该快到了。
季初景从拉下围巾，呼出的白雾渐渐消散时，又紧接着呼出一团。
b市的冬天果然很冷。
机场私家车上客区是露天的，周围人群熙熙攘攘，都是和季初景一样，等人来接的。
大家都围得严实，只有她露着一截葱白小腿，季初景觉得更冷了。
“小姐姐去哪儿？我的车就在那，送你啊。”
又一个年轻男人上前搭讪，翘着拇指指向不远处。
红色奔驰小跑，还是敞篷的。
“不用了谢谢。”
季初景冷得声音微微打颤，她近几年都没回国，如今国内经济繁荣，出租车师傅都能开奔驰了。
男人不死心：“今天多冷啊，你还穿得这么少，冻感冒了不好。”
季初景犹豫一瞬：“行，师傅去卓翼园区吗？”
卓翼园区在市郊，现在又不是下班时间，回来得空载，一般司机不愿意。
男人僵住，表情裂开，晃晃手机：“我不是跑车的，也是来这儿接朋友，能加个微信吗？”
季初景瞬间明白了，歉意笑笑，唇边有两枚浅浅的梨涡：“抱歉抱歉！”
还好这时她手机响了，季初景对着愣住的男人摆摆手，走到一边接电话。
直到季初景走开，男人才缓过神：“妈妈我恋爱了……”
季初景艰难地接通了电话，那边喻言急切问道：“下飞机了吧？是不是提前了，我让司机去接你了，还给你带了我妈做的小馄饨，记得都吃完。叔叔阿姨跟你一起吗？”
季初景冷得声音打颤：“我爸妈被我哥接走了，就我自己。”
电话那边声音没了声音，季初景冷得吸了吸鼻子。
喻言瞬间明白了：“你是不是没穿羽绒服？让你多穿点，就是不听是吧，怎么就那么爱美啊季一一！”
季初景手指冻得通红，冷得倒了个手撒娇：“下次一定下次一定，喻言姐姐最好了！其实你不用接我的，我打车过去嘛。卓翼园区我认识的。”
喻言叹气：“总部早在三个月前就搬家了，我们现在在市中心的大楼办公，那里现在只有工厂了。”
“司机马上就到，黑色的奥迪a8，车牌号是……”
周围一阵鸣笛，好像是有两辆车有擦碰吵了起来，季初景没听清。
她往前挪了几步：“d什么08？”
喻言又说了一遍，她还是没听清。
“算了，我微信发你，记得吃完小——”
声音戛然而止，季初景嘟囔：“挂的真快……怎么关机了？”
手机电量是满格，应该是被冻关机了吧。
她把手机塞进大衣里捂着，还好她听到了尾号是08。
司机果然很快，她手机还没暖过来，车就到了。
黑色、奥迪a8、尾号08，元素齐了。
季初景敲下车窗：“师傅您好，是卓翼来接人吗？”
司机戴着黑色棒球帽，转头看她的时候愣了一下。
季初景也没想到，卓翼的司机竟然这么年轻，还是一张娃娃脸。
司机有些迟疑回答：“是啊……”
那就没错了！
冷风让季初景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对他微笑：“辛苦了师傅，我们走吧。”
车里暖气开得足，季初景进车就缓过不少，声音也不发抖了。她拿出手机摆弄，还是关机。
“我手机关机了，能借您手机用一下吗，我告诉喻言找到您了。哦对，她说还带了小馄……饨。”
季初景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猛地抬头向前看——司机正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娃娃脸的笑意愈大。
季初景脸上还保持着镇定的微笑，心里已经慌了。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这么巧吧！
这要是真得上错车也太离谱了。
她快速回忆着，明明没错，司机也来说是卓翼来接人的。
热气熏得她脸颊泛红，季初景再次同司机确认：“您不是卓翼的人事经理喻言派来接季初景去面试吗？”
娃娃脸“司机”笑得眼睛眯起来：“季初景啊，小姐姐你名字挺好听啊。”
季初景扯起嘴角，梨涡里都是尴尬：“谢谢啊……”
他遗憾摇头：“诶，往常我可以是，可今天不行哟。”
季初景愣了一下，连忙道歉，说清了缘由。
她正开门要下车，却看见黑色脚垫上有一小块浅色的污渍，正是她高跟鞋跟的位置。
“司机”显然也看到了，他抬手看了眼时间：“没事，也看不太清。”
季初景上车时顾着看手机，现在才发现这辆车内饰比寻常a8顶配还豪华。脚垫的牌子她也认识，是高端牌子。
这辆车能看出是私人定制的，老板位的细节和其他位置不一样。车主一定是细节狂，她只怕自己让年轻人丢了饭碗。
季初景弯腰去擦：“仔细看还是有问题的。我现在简单处理一下，你有空就赶快去洗一下，费用我来赔偿。”
手机关机，她拿出钱包估算了一下费用，抽出现金；又翻出记事本来，写了一段话，撕下折好，和钱叠放在一起递给司机。
“我简单写了一下缘由，也留了联系方式，希望你老板不会怪你。如果你需要我解释或者钱不够，可以给我打电话。实在抱歉。”
司机接过手里，看了一眼，字迹不像女孩、反而劲瘦有力，和她外形恨不相符。
季初景看了一眼司机身上的衣服。虽然价值不菲，但手肘和衣领已经磨出光来。
她暗自摇头，打工人不易啊！
一切安排妥当，季初景下车前忍不住嘱咐：“弟弟，给你添麻烦了。我下车后你记得开窗通一下风，散散味道。”
她看着司机吊儿郎当的样子，恐怕之前也得罪过老板。这种因为右脚先踏进公司们被开除的事，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季初景下车走了，车里“司机”周一眠愣住：“弟弟？有意思。”
想起她下车前的话，他使劲儿闻了闻：“哪儿有味道？又不是狗鼻子。”
他正嘟囔，后排车门被打开，黑色大衣被扔进后座，男人长腿一迈坐了进来。
周一眠笑着打招呼：“嗨霄哥，好久不见，我甚是想念你！”
刚出国一个星期的郁霄眼皮还没掀起，冷声道：“周一眠我说过，别把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往我车里带。”
周一眠一怔，还真来了个狗鼻子。
周一眠挎着一张娃娃脸苦笑：“冤枉啊大人！是人家自己认错车了。”
他把事情说了一遍，又把季初景留的纸条和现金给郁霄，抱怨道：“我就说别买这辆，太像a8了……”
郁霄没接，脸色却和缓下来。他一脸疲惫、陷在座椅里，喉结滚动：“抱歉。”
周一眠不在意地摆摆手，还有让他更兴奋的事：“听说赵清那个老妖婆又给你张罗助理了？我这倒是有个很好的人选……”
郁霄摘下眼镜，掩住双眼中的疲惫，脑袋发沉，周一眠的声音在耳边渐渐混沌起来。
李恒放好行李，钻进副驾，看了一眼郁霄，轻轻拍拍周一眠的手臂，示意他安静。
周一眠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今天的“奇遇”，转头就看见郁霄睡了，眼尾下那颗泪痣越发明显。
周一眠低声问：“没成？”
李恒摇头叹气：“都是老狐狸。”
周一眠收了笑：“你们吃饭了吗？”
李恒摊手，但肚子却响了。他有点难为情：“先去公司吧。”
这时郁霄忽然出声：“你和李恒去吃饭，我去公司。”
他仍然紧闭双眼，太阳穴突突地跳着，想起这一个星期的糟心事，不自觉地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手腕内侧。
母亲疾病突发，父亲为了照顾母亲出国，匆忙拉他上位。他虽然已经回国两年，但也还在下面分公司任职。
如今他一跃而上，被认命集团总裁，很多人不服的，包括他三叔，还有一直想给他塞人的二股东。
手机响起，是总裁办主任钱新枝。
“小郁总，今天是您的助理终面，您如果再不来，赵总拉着曾总去了。”
郁霄闭眼，捏着眉间：“让他们去。钱姨，郁董有事找您。”
那边愣了一下，许是没想到郁霄在上班时间这样叫她，听着他声音也疲惫，有点心疼：“小霄啊，别怪钱姨多嘴，你哥去世后，你就是你爸唯一的希望了，你就别拧着这股劲儿了，他都是为了你好。”
“当初你爸力排众议，从行政部把我调出来给你成立了个总裁办，他用心良苦啊……”
郁霄越听眉头越皱，眼睛看向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外面已经下起雪来。
电话挂断，窗外的雪愈大，郁霄双眼紧闭，耳朵被嘶鸣声灌满，右手紧紧握着左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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