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别睡
她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
余年也赞同道，“那先这样。”
他朝岸边望一眼，抬高声音说，“弃船，往岸上游。”
谢玄一言不发默许了这件事。
北定城到北安城的水路一向有陆陆续续不少航船，但不知是不是算好了时间和位置，现如今的香江水面，在他们肉眼所能及的地方没有半艘船的影子。
他们此时距离岸边大致上有一两百米的距离。
幸好此时江水虽然冰冷，但水流并不湍急，哪怕一行人顾虑着余裳的伤口，也没花费特别长的时间就到了临岸处。
正当所有人准备上岸，余裳也刚要放松时，破水而而出的响动和利刃划过水面的声音同时响起。
周围无声无息围来上了十来个蒙着头巾手持长刀的男人。
那些人的衣裳颜色很淡，仿佛和水面合二为一融为一体，看上去是有备而来的。
他们没有废话，互相对视一眼后同时围攻上来。
弃船的时候太过匆忙，但余年常年在大理寺，他和随行侍卫外出探查时基本随身佩剑。
很快，两方人马搅打在一起。
因为谢玄身体和刚刚落水时两人发生的意外，余裳和他被所有人护在了最中间。
余裳先前受了伤，在江中一路浸泡到现在已经有些头晕目眩，紧紧环绕在耳边的打斗声让她愈发昏昏欲睡。
她眼皮越来越重，眼前也越来越黑。
忽然之间，耳边的水声仿佛重了些，像是有一头咆哮的猛兽凶狠的袭来。
刀剑碰撞和水花飞溅的声音同时响起。
余年的声音也焦急起来，“裳裳，快躲开。”
余裳抬了抬眼皮，费力去看眼前发生的一切。
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喉咙突然一紧，痛觉和窒息的双重感受让她回过神来，也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谢玄毫无温度的指尖狠狠掐住她的脖子往旁边带去。
“余姑娘。”谢玄的声音很冷，但隐约中带了微不可闻的笑意。
“就当是”他语调极轻，“在船上你救我的谢礼。”
喉咙上的手腕猛地缩紧，像是要活生生将其拧断。
与此同时，围攻他们的人中，一个彪形大汉靠近了两人，他手中的长刀举起，下一刻就会狠狠砍在谢玄侧颈。
而谢玄却完全没有躲开的意图。
“谢公子。”余年和两个侍卫同时朝他们冲来。
余裳的心也因为目前的处境狠狠一抽，刀背的银白色反光刺得她眼前一花。
电光火石间，她心中涌出无数个念头，其中最清晰的那个就是谢玄不能死。
眼看空中的刀就要落下，余裳死死咬住牙关，抬手握住掐着自己脖子的手腕，再一次和谢玄调转了方向。
随着她的动作，悬在空中的刀刃狠狠落在了她肩上。
余年和那两个侍卫也赶了上来，几个回合后那人不敌，胸口中了好几剑。
在几人缠斗时，余裳苍白的唇颤了颤，垂眸朝仍然掐着自己脖子的手瞥去，断断续续问，“谢谢公子可不可以先将我松开？”
“有点咳咳”她声音微弱，“勒得慌。”
不知是谁的血，余裳身边的江水已是一片血色。
肩膀和后背的疼痛随着待在水中的时间变长而越来越明显，但这股痛意并没有让人清醒，反倒是让头脑越发昏沉起来。
水中伤口难以凝结，围绕她的江水也越来越红。
余裳只觉得四下一切愈发模糊起来，若不是脖子上那只手，她恐怕都不能浮出水面。
毫无预兆的，谢玄松开了她。
脱力感瞬间袭上四肢百骸，余裳想伸手抓住些什么，但实在是没有抬手的力气。
在沉入水中的前一刻，一条冰凉的手臂从腰间将她捞了出来。
出于本能，余裳像拽着浮木一样吃力的倒在面前的人身上。
不用多想，她也能知道面前的人是谢玄。
余裳缓缓喘了口气，吃力道，“你是不是有病？就那么想死吗？”
她实在是忍不住骂了人。
旁人不清楚，但她是完全知道的，谢玄绝对有能力躲开方才那一刀。
但恼火的是，他偏偏一副送死的样子。
说实话，谢玄死不死她其实没多在意，但问题在于谢玄明摆着要拉自己陪葬。
余裳丝毫不怀疑，若那把刀真的落在谢玄身上，他就会拧断自己的脖子。
更不用谈，她其实还感受到谢玄腕间的暗器就抵在喉咙。
这些东西，一瞬间，就能夺人性命。
谢玄却毫不掩饰这一切。
现在倒好，哪怕谢玄没动手，她这个样子恐怕也离死不远了。
谢玄静静注视她的脸，没回答方才的问题，隔了几息，他垂眸笑了笑，说，“别睡。”
余裳意识有些模糊，她微微一愣，心中不解，“什什么？”
“别睡。”谢玄敛住眸中情绪，抬手死死按住她肩上的刀痕，“若是想活，便清醒些。”
谢玄的力道实在是重，被他按住的伤口处传来剧烈的疼痛，顷刻间席卷全身，也将脑海中的倦意驱散不少。
清醒后，疼痛愈发剧烈，江风携着谢玄的声音落入耳里，“你要是想留在这里也无妨。”
余裳感觉到他的呼吸声重了很多。
“你看到江水了吗？”谢玄自问自答，“是比晚霞还要灿烂的红。”
“鲜血一点一点在水中晕开，像夕阳余晖落在大地，再随着夜幕慢慢褪去，光明消逝，黑夜吞噬一切。”
他声音极轻，“你的血，很美。”
余裳靠在谢玄胸前，搭在他手臂的指尖无力蜷了蜷。
随着那些话，她本就无力呼吸声变得更加轻慢。
几息后，余裳扯了扯唇，低声问，“谢公子，你会杀了我吗？”
谢玄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谁也不确定他到底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
但目前余裳唯一能肯定的是，他并不将生与死放在眼里。
为了看自己的反应，谢玄甚至不顾性命。
“为什么这么问？”谢玄并没有否定。
他长睫颤动，语气平静的再次反问，“余姑娘觉得，这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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