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三章
寂凌咬牙忍了忍胸口上被妖兽的抓伤，在顾落尘的身后，缓缓的走近，目光却温柔且坚定。
顾舒惟刚要冲出来，岂料顾落尘抬手一挥，金罩又重新被巩固，险些让顾舒惟急的吐出血来，他不敢贸然打破金罩，就是怕顾落尘反噬。如今他身处雷劫，自己无法替师弟承受，怎么能让他不着急！
“顾落尘！你不要命了吗！这是化神期的雷劫！！！快放我出去！”顾舒惟声嘶力竭的喊道。
下一秒，数道天雷轰然劈下，白色强劲的雷光直接闪伤了顾舒惟的眼睛，让他一时间难以睁眼，只能捂着受伤的眼睛，无助的落下泪来，他怕他的师弟今日就是命劫。
“师弟……”
……
而天雷劈下的瞬间，寂凌从顾落尘身后抱住了他，右手轻轻的握住了顾落尘支撑在地上的手腕，被玉铃轻轻的硌着。顾落尘再也没有力气推开他了，二人就这么依靠着跪在地上，一起受着这冷酷无情的万丈雷劫。
“小铃铛……”顾落尘想转头看一眼身后的寂凌。
“乖，别看。”寂凌刚张口，鲜血就不要命的涌出来，滴滴答答的落在顾落尘的脖颈上，又顺势流到地上。
顾落尘的眼前都是血，是自己的，也是寂凌的，交融在一起……
顾落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那种从心底蔓延出来的悲痛像锋芒毕露的刀子，割的他的心鲜血淋漓。当顾落尘模糊了双眼，眼泪砸到地上的血滩里的时候，他终于知道，他有多不想看见寂凌的血……
寂凌抬起半边已成白骨的左手，在一道道雷声中，捂住了怀中人的眼睛，泪水从指骨中滑下来，滴到地上，溅起血花。
“你哭了……”寂凌含着血，在顾落尘的耳边虚弱的说道。
“嗯……”顾落尘抬起在地上的支撑的左手，握住了替他挡住血色的半边白骨森然的手腕，就像寂凌握着自己的一样。
“疼吗？”
“你呢？”
“我不疼……”顾落尘违心道。
“那我也不疼。”寂凌也哄骗道。
他们的皮肉在一次次的被销毁，又重建，过程显的那么漫长而绝望。
周围只有不断落下的天雷，像一个天然的屏障，隔绝了外界。在这个小小的地方，只有顾落尘和寂凌两个人。他们相互依靠，像困兽，互相舔舐这彼此的伤口。
“小铃铛……”顾落尘出声喊他。
“我在。”寂凌安抚道。
“不许死……”顾落尘又不知不觉的落下泪来。
寂凌感觉到自己被顾落尘牢牢握住的手里浸满了温热的泪。
寂凌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别哭……我们……我们都会好好的活着……”
“为什么要来陪我？”顾落尘下意识的握紧了寂凌的手腕，问道。
“因为……”
而新一轮的天雷阻挡了他们的对话，毫不留情的劈下来，雷声阵阵也掩盖了寂凌的回答。
顾落尘忍着巨痛，猛咳几声，吐出肺里卡住的血，哑声又问道：“什么？”
“没……想陪就陪了，没有为什么。”
…………
“我其实……有想起来一点我们的前世……”
依靠在顾落尘背后的寂凌虚弱的弯了弯嘴角，“是吗？”
“嗯……”
“想起什么了？”寂凌扯起嘴角，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疼。
“想起你的发带……还有……”顾落尘咽了口从胃中涌出来的鲜血，不知道为什么，他也不想让小铃铛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样子，稳了稳声线，又道，“还有你穿红衣服的样子……”
顾落尘的耳后传来一声轻笑，声音小的又像一声叹息……
“挺好的……”
“那我上辈子叫‘源’吗？”
“嗯。”
在二人的对话中，最后一道雷劫裹着天地灵气应声而下，是真真正正的重塑肉身了……
顾落尘和寂凌终于松了口气，却也耗尽力气，再也支撑不住，最终依靠着倒下，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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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力一断，金罩就消散了，随之消散的是满地狼籍。
客栈还是那个客栈，依旧是人声鼎沸，喧闹不已，被杀的小二在后厨废弃不用的破水缸里发现，除了这场被掩藏的命案，一切都照旧进行。
当最后的雷劫落下的时候，轩逸才悠悠转醒，他看着眼前的惨状，只用了几秒钟就恢复了死机的大脑。
金罩破裂的时候，他扶着看不见的顾舒惟来到昏迷的那两个人面前，徒手摸了摸，顾舒惟以为他俩都死了，吓得瘫坐在地上，轩逸连忙解释，这才把顾舒惟的悬着的心给拽下来。
轩逸趁着结界快要消失的瞬间，使出浑身解数，甚至动用的灵力，才把牢牢抱在一处的顾落尘和寂凌拖到了楼上，找了间空屋子，把他们两个扔到了床上。然后……盖上了被子……牢牢的关紧了门……原因就是雷劫把他们两个的衣服劈的就只剩惨不忍睹的布条了，还有这有些诡异的姿势……嗯……着实在有伤风化……
轩逸忙完这边，又一步步领着暂时性眼盲的顾落尘，不顾他的反对，来到另一处房间。
结界彻底消失后，轩逸又跑下楼给客栈老板东扯西扯，说了一大堆，订完那两间房，然后又跑到顾舒惟的房间检查着他受伤的眼睛。虽然过程中顾舒惟一个劲的唠叨着要去看看他的师弟，但都被轩逸以“落尘兄现在好的不得了，让他多睡会儿”为理由硬生生给拦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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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落尘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又陷入了前世的记忆。
……
顾落尘，不，也就是“源”，正在一处高塔里品茶，白色的睫毛含着莹莹月光，安安静静的垂着。
忽而一阵清风裹着夜里独有的清凉从高塔上悠然吹过，舞动了他额前的几缕白发，让源不由自主的向窗外望去，于是，冰蓝色的双目就这样静静的落在一身玄衣手拿酒壶的寂凌身上，然后弯了弯，想冰水化成了一泓清泉。
高塔下是一条水流不算急的长河，月光撒在上面，如同银河，让一个一个随波逐流的荷花灯也变的神圣起来。暖色的火苗和清冷的月光就这样在黑沉的夜色中交织着，荡漾着……
寂凌就倚靠在这长河的对面的小亭子里，坐着看这河这灯默默的饮酒。今天是爷爷去世的第一年忌日，他没有烧纸，也没有放河灯，因为他不信轮回……
寂凌自有意识起就听着镜神庙里来来往往的人许着无穷无尽的愿望，但他不是神。后来他和爷爷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没有什么纷扰，除了他时不时吸收魔气这种小秘密以外。后来他就想，这世上是不是本来就没有神鬼，所以爷爷或许听不到自己说的话，或许收不到纸钱，也或许再也不会出现了……
寂凌闭上眼，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把所有的愁思都灌进了口中，等他再望向那条长河的时候，他突然愣住了。
只见一人沐浴着月光，踏着莲灯飘然而来，眉目如画，衣冠胜雪，万千银丝，宛若嫡仙……
被轻轻踩到的莲花灯，却没有熄灭，反而更加的热烈的燃烧，一扫之前如霜的清冷，整条长河都变得热烈起来，仿佛就连月亮也变的暖洋洋起来……
于是，那座小亭子里出现了第二个人。
眨眼间，寂凌手中的酒壶就不见了。
源一手提起酒壶，凑近闻了闻，笑着道：“如此英俊少年郎，天天借酒消愁算怎么回事，天下之大，山川青空，不妨扫了心中所积灰尘，睁眼瞧一瞧。”
“你又是谁？”寂凌虽然心头一颤，却也不想理会这个不太礼貌的不速之客，冷漠的伸出了空出的手，“把酒还来。”
看着他一如既往的有些冷漠的表情，源突然想在这双无波无澜的眼睛里看到一些别样的情绪，比如说……
源笑了笑，将酒壶从肩上往后轻轻一扔。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临近的几朵莲花灯被激起的涟漪推向远方。
比如说……愤怒。
顾落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用“一如既往”这个词，此时的他总觉得以前已经用“源”这个身份看过寂凌许多次了。
源弯起他的眼角，仔细瞧着寂凌的反应。
他就像个不染尘埃，误入凡尘的嫡仙，如果他刚刚没有把自己的酒丢进河的话，寂凌这样想。
令源意外却又意料之中的是，寂凌并没有给他什么反应，他只是淡淡的看了自己一眼，就像……冷漠的看着一个孩子的恶作剧。
“小铃铛。”源突然张口叫到。
不出意外的看见了寂凌眼底的波澜。
果然，还是没有放下……
“你到底是谁？”寂凌的眼神似乎是瞬间变的犀利起来。
居然这么大反应，源心里想道。
“我么，受一老人家所托，来照顾你。”
……
两人的对话越来越模糊，画面失了色，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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