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温暖一路烦躁，回家以后，她把家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心情才好了一些。
男的都一样恶心，所有人都一样。他也不会例外。无事献殷勤，必有所图。他还不如刘勇呢！果然这世上，就不可能有人真心对她好。
你期待什么。
温暖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
她知道自己长的还行。最美的就是这双眼。和温永富一样的，她最讨厌的眼。
小时候，在温暖还没有审美意识的时候，她就被动的知道了自己的好看。从恶心的老男人盯着她看开始知道。从各种年龄段的男人骚扰不断开始知道。从她成了温永富的活银行开始知道。
温暖拿出纪风送的项链看了一眼。
以身相许？
恶心。
温暖冷笑，把项链扔进了垃圾桶里。片刻后，她想了想，又捡了出来。这玩意儿好像挺值钱的，哪天吃不上饭了，说不定能换点钱。
手机响了起来，温暖看了眼号码，直接关机。又是催债的。
温永富每次借钱，都留温暖的电话。温暖换了手机号也没用。现在她已经换不起了，资费套餐越来越贵。
温暖累了，她爬上床睡觉。
这一觉很长。长到温暖做了个梦。梦里有个声音，不断重复着一句话。别害怕，活下去。
直到肚子咕咕响起，温暖才醒过来。天已经黑了，温暖看了眼表，晚上8点多了。太饿了，煮口面吃吧。
面煮好后，温暖吃着。家里很安静，只有她吃东西的声音，和钟表指针的走动声。
10月18日。
她十八岁的生日就这么过了。
妈妈的十周年祭日也就这么过了。
你离开我已经十年了，也不过弹指一瞬间。
8岁那年生日，温暖放学后兴冲冲地跑去医院，等着妈妈和她说生日快乐。可她等到的，却是太平间冰凉的尸体。
她听见爸爸和爷爷说，是温暖克死了她的妈妈，因为那天是她的生日。
她是扫把星，她克人。
8岁的她，相信了。
后来她长大了，从大人们的聊天中，渐渐猜出真相。温永富为了娶李巧荷，把原本准备用来给她妈妈继续治病的钱，给了李巧荷当彩礼。因为李巧荷怀了温良。
自那以后，温暖没过过生日。不是她不想过，而是每次快到她生日的时候，温永富总会说她克死了她妈，还有脸过生日。
小时候温暖很自责。后来知道真相，便麻木了。大人的谎言是张口就来的。
此生甚是艰难啊。好在并不是无路可走。
温暖飞快吃完了面，收拾利索。睡不着了，刷题。
她只要开始学习，外界的杂音就会被屏蔽。
世人皆过客，不必留心。
-
周一开学后。数学课上，温暖认真听着课，余光瞥见纪风在看书。温暖偏头看了他一眼，纪风似乎也在听课。
清晨的阳光，有一缕漏在他身上，整个人柔和而明亮。
纪风似是察觉到有人看自己，他转过头冲温暖咧嘴笑。
温暖偷瞄对方，却被当事人抓了个正着，她赶忙收回视线。
他有什么好看的。以后不许再看他了。他不是好人！
“温暖，你上来解一下这道题。”数学老师忽然点温暖。
温暖懵了，她刚才走神，根本没听到老师讲什么。
她懵着走上讲台，大脑一片空白，拿起粉笔不知从何解起。
老师一脸欣慰笑看着温暖，以为温暖在认真思考。
温暖呆看了一会儿黑板后，在黑板上写了个=1，然后便转身走下讲台。
“答案是没有问题，但是也要把过程写出来啊，过程写出来”，数学老师看着黑板说，“温暖啊，可能是太熟练了，就懒得写过程了。来，我带你们看一下过程，到底是怎么得出答案1的。”
温暖边走向座位，边听着数学老师说话。
她当然知道要写过程，可她不会啊。数学题大多答案都是1。她为了不那么尴尬，随手蒙了上去。
坐好后，温暖不自觉又看了一眼纪风，见对方正笑着看她。温暖收回视线，胡乱翻着书。
纪风这一周都按时上课，没逃课不说，都没迟到过。
温暖见纪风每天依旧乐呵呵的，看见她时也还和以前一样会傻笑。
生日事件，似乎完全不影响他的心情？
他果然没有心。
那天还以为他眼里有泪，想必是看错了。
转眼到了周末，温暖去肯德基兼职小时工。
她换好衣服后，到前面帮忙。有人来点餐。
“一份儿童套餐。”熟悉的声音，温暖抬头，是林梦甜。
这人怎么阴魂不散呢？只要她一兼职，就能遇见她？
“儿童套餐一份儿。”温暖高声转头说，然后又飞快地说，“请在这边取餐，下一位。”
“暖暖，你可真努力呀。”林梦甜点完餐没离开，手支着柜台，看着温暖，阴阳怪气地说。
“下一位。”温暖高声说。
林梦甜见温暖不搭理她，脸上不悦，她还要再说什么，后面人已经挤上前来。林梦甜只好站在旁边等着取餐，一边还看着温暖，伺机讽刺。
温暖这边不理会林梦甜，一直忙碌着招呼了好几个人。
“这个和这个，再加杯橙汁。”
这声音也熟悉，温暖抬眼，是纪风。
“你吃饭了吗？”纪风问。
“没有。”温暖说。
“那再点个套餐，你留着吃。”纪风说。
温暖看了眼纪风，又看看左右，低头小声说，“不用了，我没空吃。”
“不换班吗，你不可能一直干到晚上吧。”纪风声音不大，他靠近温暖说，“我是顾客，你要拒绝我点餐？”
“怎么了，收银机卡了吗？”李丽过来问温暖。
“没有。”温暖说，“李姐，你收银吧，我去后面帮忙。”
温暖走开后，纪风把刚才点的东西，又说了一遍。
“请在这边取餐，下一位。”李丽手势示意。
纪风站到取餐台前，看着温暖忙活。他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周末来肯德基吃饭的大多是学生，要不就是家长带小孩来。同龄的女孩儿，都打扮的美美的出来玩。温暖却在油烟中忙碌。
这边林梦甜杵在这儿等了半天，不仅没找着机会损温暖，还目睹了温暖和一个明显比李枫帅的人眉来眼去。她一时心头火起。可真会勾引男人。
“嗨，帅哥。”林梦甜朝纪风开口。
纪风循着声音转头。林梦甜见纪风看过来了，媚笑着和纪风说，“我叫林梦甜，是温暖的发小，你是温暖同学吗？”
纪风打量着林梦甜，“温暖发小？”
我才是她发小。
“是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林梦甜话毕，她点的套餐端了过来。
“你自己吗，我们这边有两个人，要不要坐一起？”林梦甜问纪风。
纪风看向后厨，寻着温暖的身影。里面人穿的都一样，他找不到温暖了。“你们坐哪桌，我过去。”纪风没看林梦甜，回答道。
林梦甜莞尔一笑，指着前方，“靠门口那桌，我先过去了，待会儿见。”
“好。”纪风说。
纪风本来不怎么喜欢和女生呆一块儿，没话题，无聊。不过，她和暖暖从小一起长大，那她应该知道很多他不知道的事吧。
刘月霞见林梦甜终于过来了，抱怨道，“你这份儿怎么这么慢啊，我都快吃完了。”
林梦甜端着餐盘坐下。“你没看见温暖吗，我点餐的时候，她正好交接。”
“温暖，哪儿呢？”刘月霞探头看着，忽然她眼睛扫到取餐台处的纪风，“哎哎哎，你看那个男的，好帅啊，你看见没？”
林梦甜猜到刘月霞说的是谁，她瞄了一眼身后，拿起可乐喝了一口，笑着说，“他马上就过来了。”
“啊？”刘月霞看向林梦甜，“你认识？我怎么不知道你还认识这么帅的人。”
“刚认识的，他好像喜欢温暖。”
“又喜欢温暖？怎么所有人都喜欢温暖。”刘月霞吐槽，说完忽见林梦甜面色不悦，才觉失言，忙噤了声。
这时纪风拿着餐盘走了过来。
“过来了，过来了。”刘月霞小声提醒林梦甜。
林梦甜坐直身子，理了理头发。
纪风在两人旁边坐下。
“你好，我叫刘月霞。”
“纪风。”
“名字好好听啊。”刘月霞笑着说。
“谢谢。”纪风说完后，三人便都没了话。
纪风想打听些温暖小时候的事。但他一时不知从哪问起，也不知道这两人和温暖的关系，到底是什么程度。
林梦甜刚才第一眼看见纪风时，便呆住了。她正想搭讪，接着便看见了纪风和温暖的互动。她气极。怎么她喜欢一个，温暖就抢一个呢？没完没了了。
刘月霞瞄了纪风几眼，心下感慨，有生之年能和这么好看的人坐对面，真是幸运。她撇见林梦甜脸上似有不甘之意，想起林梦甜说纪风可能喜欢温暖。刘月霞吃了口鸡块，不时瞄着纪风，心内暗自羡慕温暖。
三人心思各异，安静地吃了一会儿之后，气氛有些尴尬。
纪风先开了口，问林梦甜，“你和温暖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刚才不见她和你打招呼？”
林梦甜笑笑，“之前有些误会，她现在可能在生我的气，一块儿玩那么多年了，误会解开了就好了。”
“对，会和好的，初中时候，我们三个玩的最好。”刘月霞抢话。接着她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和温暖的关系真的很好，张口噼里啪啦地把温暖的生平叙述了一遍。
纪风有选择的吸收着刘月霞的话。刘月霞说话期间，林梦甜只在关键地方偶尔插一两句话，其他时候就只是笑笑。
纪风边吃边听着刘月霞讲故事。相比刘月霞连珠炮似的轰炸纪风的耳朵，纪风更讨厌林梦甜。这女的总是若有似无地碰他的身体。烦。
在林梦甜再一次假装捂嘴笑，实则想要用手肘蹭纪风的胳膊时。纪风搬起凳子，坐到了桌子侧面。坐好后，他对刘月霞微笑了一下，示意她继续说。
刘月霞看纪风竟然坐到她这边了，心里暗喜。她受到鼓舞，顿时说得更起劲儿了。完全没注意一旁的林梦甜正在咬牙切齿。
“所以，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误会？”纪风好奇。
刘月霞正要滔滔不绝。林梦甜从桌子底下踢了她一脚。刘月霞看了眼林梦甜，瞬间心领神会。她顿了顿，然后便假中掺真，真中和着假。把温暖和李枫的纠葛，透给了纪风。
纪风将信将疑地听着两人一唱一和。他耐着性子，听着刘月霞口沫横飞，忍着林梦甜越坐越近。刘月霞说了好大一通，才终于停下来。纪风理着思绪，仔细甄别了两人的言语，些许填补了他和温暖空白的九年。
她竟然过的那么苦。
他看着林梦甜和刘月霞。这两人口口声声说着，之前和温暖关系多么好。话里话外却透露出对温暖的贬低。还说温暖嫉妒李枫和林梦甜在一起，在背地里诋毁林梦甜，被林梦甜知道了，她们才生疏了。
纪风怎么听，都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儿。他看着林梦甜，这女生五官凑乎，但不顺眼。完全比不上暖暖。如果真像她俩说的那样，温暖和林梦甜公平竞争。那李枫只要没瞎，就不可能选林梦甜。
不过纪风很介意温暖对李枫表白这件事。
暖暖竟然会对男生表白？
而且被表白的人竟然不是自己？
不相信。
不开心。
吃的差不多了，聊的也差不多了。纪风起身要走。林梦甜和刘月霞拿出手机，要加纪风微信。纪风果断拒绝，连再见都没说。
“聊了这么老半天，居然不加微信，我还以为他对你有意思呢。”刘月霞收起手机故意说着。
“半天不都在聊温暖吗，对谁有意思还看不出来啊，你傻逼吗？”林梦甜说完踹了桌腿一脚。
刘月霞被怼，想回嘴，又忍住了。她喝了口可乐，腹诽着，知道人喜欢温暖，你还想掺一脚，你不傻逼，你贱。
“这世上除了温暖，就没人了吗。”林梦甜一脸不悦。
“李枫上次到底和你怎么说的啊？”刘月霞小心试探。
林梦甜看着窗外，顿了会儿说，“他说如果温暖没考上重点大学，他就和我在一起。”
“啊？这……”刘月霞不知道怎么接话。
林梦甜转过身冲刘月霞说：“我他妈能不能和他在一起，还要看温暖能不能考上重点大学！”
“这不把你当备胎呢么，而且还直接说出来了……”刘月霞说。
“艹他妈的，想起来就生气。”林梦甜大声说。
“消消气，消消气”，刘月霞安慰道，“要不你换目标吧，刚才那个比李枫帅多了，而且听他那意思，他还没和温暖在一起呢，两人好像也不算熟，说不定他比李枫好撩。”
“好撩个屁，好撩能连微信都不加吗？”林梦甜翻白眼，“而且看他穿的也不怎么样，肯定没李枫家有钱，光长的好看有什么用。”
“也是。”
-
下班后，温暖换好衣服出来，天已经黑透了。她刚踏出肯德基的门，迎头便撞上纪风。
“这么晚了，你还没回家？”温暖问。
“等你呢。”纪风说。
“等我干嘛？”
“送你回家啊，这么晚了。”
“你在这儿呆了一天？”温暖看着纪风。
“昂，在这周围晃悠来着。”纪风说着看见温暖手里提着袋子，“你中午没吃吗？”
“吃了，没吃完”，温暖换了个手提袋子，“谢谢你”。
“老是这么客气，走吧。”
纪风在前面走着，温暖在后面跟着。
走了一会儿，纪风放慢脚步和温暖并排。
“对不起啊暖暖，我那天不该说那样的话。”纪风开口。
温暖没说话。纪风接着又说，“虽然是我不对，但你反应也太大了吧，是玩笑啊，平时开玩笑，你也不那样的。一句话就给人判了死刑。再说咱俩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在你心里，我是那么差的人嘛。”
温暖听纪风悠悠地说着，语气像是埋怨，又像是委屈。温暖反思，自己好像确实有点反应过度。那天对方明显是开玩笑的。只是当时她那根筋，不知怎么就突然别住了。
“是我不好，不该那么大反应的，害你生日不开心，对不起。”温暖真诚道歉。
“也没有不开心，那天也是你生日，而且你送我的礼物，我特别喜欢……”纪风说着突然笑了。
温暖听对方这话不像是客套，他好像真的非常喜欢。
只是一个普通笔记本，就开心成这样？
他也不是爱学习的人啊，估计都用不上吧。
难道是因为是她送的，所以特别开心？
温暖看了眼纪风。转瞬又收回眼神。
路过一家奶茶店时，纪风过去买了两杯奶茶。
热乎乎的奶茶入口，温暖的身体从里到外暖了起来。
“就不能稍微对我好一点吗。”纪风喝着奶茶嘟囔着。
“什么？”温暖没听清纪风在说什么。
“没什么。”纪风说，“你小时候很爱笑，也很爱说话，现在话少了，笑容也少了。”
“是吗，我没感觉。”
“暖暖！”纪风忽然拦住温暖，弯着眉眼看着她说，“以后我们一起吃饭好不好，反正你也是自己吃。”
温暖看向纪风，少年一脸期待。温暖垂眸，“不好，我自己吃，比较省时间。”
纪风的心沉了下去。
温暖假装没看见纪风脸上的失落，她绕过纪风，往前走去。纪风在原地站了片刻，转身去追温暖。
“暖暖，你是不是讨厌我。”纪风问。
“不讨厌。”
“那你为什么总是拒……”纪风想了想，改口道，“总是这么冷淡呢。”
“我性格就这样。”
“你不是这样的。”
“那我是什么样？你总是想当然的自以为是。”温暖语气有些冲。
纪风不说话了，定定看着温暖。
温暖被纪风看得心里毛毛的。
她又没说错什么，毛什么！不许毛！
温暖微扬起下巴，偏头看向别处。
纪风没有声音。
温暖转过头来。
！
纪风的眼眶竟然红了。
温暖慌了。
“你干嘛。”温暖揪了下纪风的袖子。
“你欺负人。”纪风委屈道。
？？？
“我哪有欺负你。”温暖心虚，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些什么。
纪风看温暖开始慌张，心内暗笑。他晃了晃温暖的胳膊，开始撒娇，“暖暖~你答应我嘛，暖暖~”
一声声的暖暖钻进温暖的耳朵，温暖脸颊发烫，呼吸有点不稳。
“别叫了。”温暖偏过身，避开纪风的目光。
还和小时候一样心软。纪风偷笑。
“暖暖~”纪风继续摇温暖的胳膊。
温暖看了纪风一眼，对方正委屈巴巴地瞧着温暖，温暖扛不住了。“知道了，一起吃就一起吃。”温暖甩开纪风的手，低头快步走开。
“说话算话！”纪风看着温暖慌张的背影，大声笑着说。
温暖走了几步，忽听见背后纪风的笑声。顿觉刚才上当了。她回头瞪着纪风。纪风看着温暖，眉眼弯弯。
回家后，温暖把带回来的汉堡和鸡腿热了一下，准备待会儿吃。
热饭的间隙，她想起纪风。
还说她反应过度。
怎么不说你自己老是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呢。
那么大个人竟然撒娇，还装哭！
叮！
微波炉停了。温暖的心跟着停了一下。她拿出汉堡。
怎样才是正常的反应呢。
他做的一切，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不明白，该怎么做，才是正常的。
要怎么和他相处，才算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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