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压力
就在方婉为自己的身世悲伤时，方倚豪呆在滨海市经受了见家长的考验。
大年三十这天，就在方家人为方倚豪没回家过年发生争吵的同时，方倚豪和桑安安精心准备礼物，去桑安安的姑妈家过年。去之前，桑安安向方倚豪简单介绍了桑家的情况。桑家是滨海市本地人，姑妈是父亲桑大军的姐姐，名叫桑小群。桑小群和丈夫都是滨海市一家国企的退休职工，育有一个女儿现在才十七八岁。当初桑安安的父亲桑大军也在那家国企上班，不过后来辞职下海，没了工作。方倚豪暗自觉得好奇，为什么姐姐叫“小”，反而弟弟叫“大”，听名字倒像是哥哥和妹妹的关系。
等方倚豪真正见到桑安安的姑妈一家，才理清楚桑家人的情况，真正见识什么是大都市里的小市民。桑安安的姑妈一家住在一个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修建的老旧小区内，这样的小区就像是滨海市的贫民区，里面住的居民都是低收入阶层，但这些人自诩是滨海市的本地人，生活在大都市中，对外地人不屑一顾，同时又十分向往有钱人的贵族生活，眼里嘴上全是“能开上什么车”、“能买上什么房”、“能拿出多少钱”……
到了桑安安的姑妈家，开门的是父亲桑大军，还是一张蜡黄憔悴的脸，是他经常在外面熬夜打牌、生活没规律造成的。桑大军没说话，对方倚豪瞄了一眼，重点瞄了瞄他手里提的东西。桑安安不管父亲在看什么，一把推开门，让方倚豪进去。方倚豪一边向桑大军微笑点头，一边跟着桑安安走进去。
在门口就听见有人叽叽喳喳的说话声，进了客厅一看，沙发上果然坐着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老头，边嗑瓜子边说着什么，见到桑安安和方倚豪进来，也不起身，中年妇女嘴里念着：“安安，怎么才到啊？看你爸爸的样子肯定又去赌钱了，总有一天把**都输掉，到时候，我可不管他吃什么喝什么！”
桑安安瞥了一眼门口站着的父亲桑大军，转身把身后的方倚豪拉到前面，对那个中年妇女说道：“姑妈，别说他了，瞧瞧我把谁带来了？”方倚豪急忙把准备的礼物递上。
那个中年妇女便是桑安安的姑妈桑小群，她没有起身热情迎接的意思，看了看方倚豪送上的礼物，想来也不会是什么贵重物品，便示意方倚豪把礼物放在茶几上，并招呼他坐。
方倚豪坐下，看见对面坐着的姑妈桑小群：一个五十开外的中年妇女，烫着时髦的卷发，两鬓斑白，看五官和桑安安有几分相似，眼睛里也透出一种傲慢的神情。桑小群旁边坐着一个年近六十的老头，稀疏的花白头发，吊梢眉配小眼睛，一看就属于气场很弱的人，应该就是姑父。
姑妈桑小群一个眼色，姑父便起身去厨房忙着做菜，没过多久，便叫全家人吃饭。方倚豪坐上饭桌，一看桌上摆的两三个菜十分简单，桑家姑妈姑父、表妹、桑大军和桑安安，再加上他自己，一共六个人围坐一起，气氛显得十分淡漠，完全没有在江阳小城过年时方家一大家人的热闹场面，也没有父亲方建国和母亲周玉兰做出的既丰盛又美味的大餐。
开饭时没有任何热情的言辞，几个人便默默地夹菜吃饭。方倚豪认为，自己初次来，总该说点什么，不要让气氛显得这么尴尬。他刚想开口，却被对面的姑妈桑小群抢着开口了，桑小群并不是说“庆祝新年愉快”、“第一次来不要客气”之类的话，而是开门见山地询问方倚豪的经济状况，问他月收入多少，父母家里经济条件如何，打算怎么安排跟桑安安的婚事。
方倚豪被问得突然，实话实说：“姑妈，我刚工作，收入不高，我家里是外地的，经济状况也是一般，但我对安安是真心的，我会照顾她一辈子，给她幸福的。”
桑小群似乎对他的回答不满意，转头生气地瞪着桑安安。桑安安知道姑妈的意思，又想为方倚豪打圆场，急忙说道：“姑妈，别看倚豪他们家在外地小城，他们是那边有实力的家庭，他爸妈已经答应给我们买房子结婚了。”
方倚豪一愣，惊讶地看着桑安安。桑安安不停地眨眼睛，示意他不要再说。方倚豪心里很难接受，桑安安为了让姑妈高看他，故意把方家说成有钱人家，还说要出钱为俩人买房子，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他哪里清楚，这只是开场白，重头戏还在后头。
桑小群的态度稍稍缓和，语气平静地继续说话，后面说出的话更让方倚豪感到难以承受。她说话的大体意思是像桑安安这样有貌有才的女孩有很多人追，要想将这样的女孩娶回家必须舍得花血本。她说道：“咱们也不说什么大富大贵，但要套房子、要辆车子不算过分吧。上个月，院子里唐阿姨家女儿出嫁，人家男方不仅把房子、车子早备好了，还拿了50万给唐阿姨，说是没给老人换套房子不好意思，将就老房子重新装修一下子。”
一旁的姑父不知怎么也想表表态，附和着说话，表明将桑安安养大不容易，意思是让方倚豪和桑安安别忘了报答养育之恩。
桑大军虽是桑安安的父亲，但他在姐姐桑小群面前就像一只温顺的山羊，蜡黄枯瘦的面容只知道一个劲儿地夹菜，不敢抬头对女儿的终身大事做个表态。桑家老人在取名时带有重男轻女的色彩，给女儿取个“小”字，给儿子取个“大”字，可实际上，儿子是个懦弱的性子，女儿倒非常强势。显然，桑大军的一切都由姐姐桑小群替他做主。
桑小群果然继续提要求：“我先跟你俩说清楚，你们结婚呢，就在本地买套房子，让你爸爸跟你俩一起住，给他养老，盯着他不让他出去赌钱。至于我跟你姑父，我们就靠点退休工资生活，你们将来有条件给我们换套房子当然好，没条件呢，我们也不会给你们添麻烦，你们过得好就行。”
姑妈桑小群说话的神情变成一副慈祥而又滑稽的样子，似乎她提了这么多，都是为侄女好，为弟弟好，而不是为她自己。在方倚豪看来，这样的表情和说的这些话，像是在上演一出无厘头的喜剧，自己的家庭条件和工作状况远远不能达到桑家人的要求，如果说出实际情况，桑家人会变成什么表情呢？
“姑妈，其实……可能现实不会这么轻松……我跟安安打算先在单位附近租个房子，然后攒钱准备买房结婚……”
桑安安听到方倚豪说了实话，担心姑妈姑父失望，忙不迭地抢过方倚豪的话说道：“放心吧，姑妈，倚豪在学校就是优等生，将来搞科研能挣大钱，等我们将来搬进大别墅，就让我爸、姑妈、姑父、表妹都过来一起住，请保姆做家务，你们就享清福。”
桑安安的大表决心，让姑妈桑小群比较满意，浅浅一笑：“那感情好。”
方倚豪看出桑安安的意图，是不想让她的家人看不起他。他不喜欢这种虚伪的自欺欺人，但桑安安又递眼色又拉他衣角，他便忍住没有再说什么。
这顿春节团圆饭，让方倚豪吃得倍感压力，桑家人虽然是生活在大都市的人，但显然是地地道道的小市民，桑安安的成长经历不同寻常，桑家人都指望将来通过她来改善生活条件，而这些压力，都得由方倚豪来承受。离开桑家后，方倚豪和桑安安起了一点争执，他表明自己的经济现状，希望她不要虚假地欺瞒家人，桑安安却甩给他一句话：“我知道靠你不行，所以我一定要成为大明星，将来才能把所有承诺变成现实！”
方倚豪的自尊很受打击，认为自己是男人，不能让女人来承担经济压力。
不久后，方倚豪从研究所的宿舍搬出来，和桑安安在附近租了个小房子**。每个月的工资交给桑安安来安排，把桑大军的生活费承担了，还攒钱帮他还债。方倚豪拼命加班工作，希望多挣点加班费，年终时多得些奖金，使桑安安能在经济方面的压力减小些。
然而，现实与理想总是有很大差距，单纯的爱情在现实的碰撞中会摩擦出阵阵火花。住在一起后，方倚豪和桑安安面临着油盐柴米的现实矛盾，方倚豪刚工作不久，月工资只有两千多，桑安安每月收入更低，还不到两千，俩人的钱除了每月付房租、水电费，桑大军的生活费，桑安安每月做美容做头发的花费，此外，吃饭也要花不少钱。桑安安从不做饭，认为做饭影响形象，会弄得全身脏兮兮的，以前都是在学校吃或者在姑妈家吃，现在跟方倚豪有了小家，没地方吃饭了，便闹着在外面吃。每天在外面吃饭，一个月下来花上千元都不够，这样一来，根本没有什么节余。
桑安安也不做任何家务，不做饭，不洗衣，不搞卫生，每天的衣服换了一身又一身，客厅沙发上长期堆满了她穿过的衣服，大门口堆满了她一双又一双的高跟鞋。方倚豪以前在江阳小城也是被父母宠着未接触过家务事，现在独自生活，桑安安不愿意做，只有靠他来收拾整理。他也学着做饭、洗衣、搞卫生，但自诩聪明的他在家务活上真是没有天分，做得不怎么样，只能勉强维持。时间一长，方倚豪和桑安安因为家里的琐事开始经常吵架。
有一次，方倚豪出门去单位加班，桑大军独自留在他们的出租房说是等女儿回来，晚上10点回去时，方倚豪发现桑大军已经不在了，放在抽屉里的三千多块钱也不翼而飞。不用猜，方倚豪也明白钱是被桑大军拿走了，肯定又去赌钱。当晚，桑安安凌晨才回来，方倚豪跟她抱怨桑大军的事，俩人争吵起来。方倚豪看不惯桑大军偷偷摸摸的行为，又指责桑安安三天两头在外面陪酒应酬，不知道干什么名堂，而桑安安则骂方倚豪穷鬼一个还嫌弃别人，若不是她在外面跟那些大老板拉关系拍广告，单靠俩人那点微薄的工资只能过节衣缩食的日子。
两个人越吵越厉害，都认为自己有理，互相指责，互不相让，吵了一整晚，大家都没有睡什么觉。
清晨，桑安安摔门离去，方倚豪拖着疲惫的身躯去上班，头脑极不清醒，满脑子都是桑安安瞧不起他的那些话，工作时在精神恍惚下竟把实验数据弄错了，被工程部领导在校验时发现，狠狠批评了他一顿，扣掉了当月的奖金。
而桑安安出门后，在极端心情下，向一位老板打了电话相约，这位老板不是别人，正是高远公司的总经理冯斌。自从上次通过方婉认识后，冯斌对美貌性感的桑安安有极大兴趣，而桑安安也想利用冯斌的关系圈子多结识一些有钱的老板，梦想有一天有老板肯出钱捧她成为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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