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摊牌
再说裴劲松从美国回来后，回到家里，发觉妻子郑美盈身体恢复了不少，精神状态也很好，一反常态地没有跟他吵闹。他把给她买的礼物拿出来送给她。郑美盈不动声色，非常安静地收下礼物，还柔声地关心他在外面跑得累不累。裴劲松觉得，郑美盈若能保持他们刚结婚时的温柔，他就会努力让自己去爱上她，但这么多年来，自己对她更多的是责任，面对她暴戾的脾气，实在很难忍受，只有尽量把心思放在公司的事务上，少呆在家里。今天看到郑美盈温和的样子，真希望她永远能这样待他。
第二天他去公司开了个会，听几个副总汇报了这两个月的情况，将一些急于处理的事一一安排好。然后，他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看着那幅水墨荷花图，心里闪过一丝温情。他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块浪琴的女士腕表，做工精致，还镶着钻石。这是他为方婉买的，准备在她生日的时候送给她。记得去年送了一部手机给她，今年就送这块精致的手表，一个白领，没有一块像样的手表怎么行。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以后每年方婉的生日，都要送她一份珍贵的礼物，以弥补多年来的遗憾。
可是，当他拨打方婉的手机，听到语音提示已停机，预感到什么不对劲。下午，处理完公司的事后，他急匆匆地自己开车到高远公司，假意跟冯斌聊一聊商业上的事，顺便提出想见见为他设计广告的方婉。没想到，冯斌告诉他，方婉已经于一个月前辞职离开了。这让他大吃一惊，方婉为什么要辞职离开？她离开又能去哪儿？现在外面找一个像样的工作不是靠非常优秀的条件就是靠各种关系，她一个年轻女孩找工作容易吗？
冯斌早就料到裴劲松一回来就会来找方婉，心里早就编好了一套说辞。他对裴劲松说：“小方是个又勤快又上进的姑娘，我一直很欣赏，很想好好培养她。可不知怎么的，近来她总是心事重重的，不知道是跟那些同事没处理好关系，还是在外面交男朋友了？你知道的，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正是谈恋爱的时候。一个月前突然就跟我辞职，我也不好问得太细，年轻人出去闯闯也是好事嘛。如果是交了什么有钱的男朋友，说不定就不打算工作了，这也有可能嘛。你看，现在的年轻人就这样，说走就走，害得我这里人员又紧张了，我还在考虑是不是到外面招一个。”
冯斌言辞凿凿，说得合情合理，丝毫没有引起裴劲松的怀疑。可这些话，说了也等于没说，裴劲松从他嘴里没有得到一丝有价值的信息。呆久了也没什么意义，裴劲松顾左右言他，跟冯斌东拉西扯，没话找话地说了一些商业上的事。他这样也正中冯斌的下怀，俩人都各怀心思，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真正的目的，彼此假意寒暄了一阵，裴劲松就提出告辞。
裴劲松有几分失望和担忧，开车去方婉租房的地方找她，上次曾送方婉回去过，知道在哪儿。他敲了门，一个陌生男人打开门，疑惑地问他找谁。说明了来意后，那个男人说自己刚租这里房子，原来的租客去哪儿了他也不知。
裴劲松失望地走下楼，对方婉更加担心，见到这儿的住户就上前询问有没有见过方婉，楼下便利店的老板还知道些情况，说有一天晚上有个年轻姑娘被一辆汽车里下来的中年女人暴打，那年轻姑娘的叫声很凄惨，还说外貌特征上就像是裴劲松要找的人。
裴劲松异常惊讶，双眉紧蹙，迅速在大脑里思索着，将一件件事联系起来，将一个个片段拼凑起来，心底好像有了几分答案。他立刻驱车回家，要找人证实自己的分析。
车刚进小院，他就停车下来，轻声嘱咐司机等会儿再把车开进车库，他放轻脚步走到小楼的大门外。隔着落地玻璃，他看见妻子郑美盈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摞照片，慢慢地将一张张照片撕开一个大口子，动作虽慢，却是带着狠劲儿，脸上的表情也是夹杂着愤恨和得意。
裴劲松大踏步走进大厅，郑美盈突然见到他，慌张地收起照片，一边悄悄将照片往旁边的手提包里放，一边望着裴劲松问道：“今天没应酬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裴劲松停顿了一下，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我还没吃饭，叫红姐弄点吃的，你过来陪我吃点吧。”说着走到饭厅餐桌旁坐下，仿佛没有看见刚才的情景。
郑美盈立即叫保姆红姐去做饭，又叫另一个保姆把自己扶到餐桌旁，和裴劲松对坐着。
郑美盈自从38岁发病后，身体每况愈下，腿部肌肉日渐萎缩，今年48岁的她已经变成一个半残疾，有人扶着架着还能勉强走几步路，若没人帮忙，她是一步也走不了。每次裴劲松看见她艰难走路的样子，总有些于心不忍。
裴劲松见她这个样子，刚刚冒出来的火气压了一半，问道：“这段时间你的身体感觉怎么样？”
“还好，陈医生按期来给我检查，他说我发病速度正在减缓。”自从上次找人教训了方婉，又逼得方婉离开后，郑美盈心里很痛快，对裴劲松的态度也有很大转变，不再冷嘲热讽。
“那就好。”裴劲松心里犹豫着，听到郑美盈口中的“发病正在减缓”意思就是发病是难免的，只能用药物让它来得慢点。对于这样一个重病人，自己怎么忍心责难她，但她的所作所为又确实给他带来了巨大的伤害。
保姆红姐很快就把四菜一汤端到了裴劲松的面前。裴劲松拿起筷子，不再说话，专心吃饭。多年来，他已经习惯面对各种各样突如其来的烦心事，也算大风大浪中趟过来了，泰山崩于前，也要面不改色，冷静应对。
郑美盈就坐在对面静静地看着他吃饭，这张轮廓分明的俊脸虽然被时间刻下了痕迹，但男人的成熟更彰显了特有的魅力。都说男人40一枝花，46岁的裴劲松比年轻时更多了几分沉稳淡定，也更增添了成熟男人的魅力。就是这样一张脸，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二十多年前，她第一眼接触时，就顿时心动地爱上了。尽管当时她知道他的心里爱着别人，没关系，只要是她郑大小姐看上的，费尽心思，不择手段都要得到，哪怕只能得到他短暂的爱，或者只是一份责任一种怜悯，只要他的心里有她，只要他的人在她身边，就够了。但是，如果有人想破坏这种平静，想要闯入他的心里，就别怪郑大小姐狠心。
裴劲松一直保留当年部队的作风，不睡懒觉，快速吃饭。吃完后，他看了看对面的郑美盈，知道她一直在注视着他。思虑了片刻，终于开口说道：“我们结婚二十多年了，你一直知道我的心思。你父亲临终嘱托，要我照顾你一辈子，我也很想遵守我的承诺，只要我们就这样平平静静地生活。但是……你不愿意这样保持下去……”
“你想说什么？”郑美盈听出他话里有话，又恢复嫉恨的眼神，说道：“你想提醒我，你心里始终还是装着那个周若莲，还是别的贱女人，要为她们跟我离婚？”
“你尊重我，我也会尊重你。但是，如果你想通过别的手段来达到留住我的目的，我只有选择离开。”裴劲松两眼注视着郑美盈嫉恨的眼神，淡淡地说道。
“哼，”郑美盈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说道：“你想跟我离婚想了很多年了吧？想甩掉我，去跟你的狐狸精、贱女人双宿双飞？……我说过，不会让你得逞的，就算我死了，也不会放过你们……”说最后一句话时，两眼恶狠狠地瞪着裴劲松。
“你以为我真的不敢……”裴劲松突然很生气地站起来，尽量压住心头的怒火，说道：“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你也找人去伤害她，叫我怎么天天面对一个像恶魔一样的妻子？！”
“哈哈……”郑美盈突然大笑起来，但笑声比哭声还悲凉，说道：“你是想跟我说，你现在又瞄上二十岁的小姑娘了……你真行啊……你的小姑娘向你哭诉什么了？凭什么说是我在伤害她？”郑美盈歪着脑袋，笑脸扭曲着，比哭还难看。
裴劲松突然大踏步走向客厅沙发，从郑美盈的提包里翻出一摞照片，看见那些照片上方婉的影像都被撕开了个大口子，心里一阵酸楚，定了定神，又走回餐桌旁，将那些照片甩在郑美盈面前，说道：“是不是需要我打电话把你那位亲爱的表姐叫过来，问问她有没有动手打过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这些年，她像个跟班一样跟着你，帮你干了不少坏事吧？”
证据在前，郑美盈哑口无言，只恨意难消地瞪着桌上的照片。
裴劲松走到她对面坐下，继续说道：“我想知道，这些照片是谁提供给你的？连小方去公司都有人给他拍照？你的眼线可真不少啊！”
郑美盈沉默了片刻，抬眼看着裴劲松，得意地说道：“是我做的又怎么样？我也不怕告诉你，你身边那些狐狸精，哪个想攀上你，我都不会饶了她。”
裴劲松怒目圆睁，说道：“好，你究竟把小方藏哪儿了？你告诉我，我可以即刻离开，我们之间就此结束。”
郑美盈一直以为是方婉去找裴劲松告状哭诉，他才会回来跟她摊牌。听他这么说，原来并没有见过方婉。又听他说要为方婉离开她，心里冒出一股无名火，说道：“这小妮子到底是你什么人？你竟然为了她要跟我翻脸。别说我不知道她跑到哪儿去了，就算是我知道，也别想从我这儿听到半个字！”她越说越气，指着裴劲松的鼻子，骂道：“你说！她是不是你当年那个……野种……如果是的话……我绝不放过她……”
郑美盈气得浑身颤抖，话还没说完，被裴劲松接过去说：“你想怎么样？不管她跟我有没有关系，我也不想再见到你这副恶毒的模样！”裴劲松也气不过，忍耐了这么多年，也是为了当初郑泽宏的临终嘱托，他拼尽全力，将宏发打造成今天的集团公司，也算对得起老人家的信任了。本来看在郑美盈身体羸弱的份上，想陪她走完人生的最后几年（这种遗传病一旦发病就会越来越严重，用不了十几年都会面临最后的死亡），但她不择手段地伤害他关心的人，甚至连这个唯一的亲人也遭到了毒手，他没法再忍了。现在，这个家没有值得留恋的，也是他离开的时候了。他最后郑重地看着郑美盈，吐出了一句话：“我明天就叫律师办理离婚手续。”说罢，起身向楼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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