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录音
总经理彭总看不起胡老大，但集团总部派人宣布这一决定，彭总无权改变。胡老大上任后，彭总专门找他谈了话。严厉批评他不择手段获取上位，警告他严格管理销售部门，不要影响整个公司的销售业绩。胡老大表面上对彭总点头哈腰地陪笑，心里暗暗决定，一定要想办法整倒这个老家伙。
分管销售的汪副总在公司也是个老资格，只是一直处于总经理彭总的能力之下，没有上升的空间。胡老大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花大力气拉拢汪副总，又通过汪副总结识了集团总部的秦总。胡老大知道汪副总的心思，有意无意地在汪副总面前说彭总的坏话，诱导汪副总找机会陷害彭总。这两个人有共同的目的，都想拉彭总下马，正好狼狈为奸。
方倚豪跟着胡老大留在了公司总部，胡老大安排他在公司销售部负责整个部门的计划安排统筹，相当于销售部的总管，此外，胡老大的喝酒应酬都离不开他的安排和陪同。自此，方倚豪的工作和休息时间都很忙，但他觉得很有收获，既锻炼了自己的组织能力，又能认识公司各方面的人。工作了两个月后，胡老大又把各个片区联系考核的工作也交给了他。他时常出差到销售部下面分设的各个片区点，去西南片区时，就会抽空回江阳城看望家里人，与马晖饮酒叙谈。
回到滨海市工作，也让方倚豪有机会见到方婉了。二叔方建民手术后在医院度过了伤愈期，继续在医院里疗养，方倚豪便抽空往医院去，一来看望二叔，二来帮方婉一起照顾病人，替她减轻负担。方倚豪总是默默地帮忙，从不提俩人在情感方面的事，把对方婉的爱静静地放在心里。
自此，方倚豪的事业发展似乎进入了顺风顺水的境地，但很快他就尝到了现实的意外和残酷。在公司总部大约呆了两个月，有一天，他接到通知，胡老大叫他去办公室。
胡老大对他说，已经和公司汪副总想好了一条计策，将公司总经理彭总拉下马。为了公司改建生产线的事，彭总正在和银行的高管接触，以取得低息贷款。据可靠消息，彭总将动用公司的资金向银行高管行贿，只要方倚豪将俩人的谈话内容录下来作为证据，就可以向纪检部门反映，告彭总行贿。到时候，彭总那总经理的位子是肯定保不住的。
方倚豪无比震惊，这样的做法阴险狡诈，是小人所为。而且，告彭总向银行高管行贿，这么大的事，不引起轩然大波才怪。到时候，别说是他方倚豪，就算是胡老大，也不会轻易置身事外的。让他去录音，不是把他推到风口浪尖吗？
见方倚豪脸色大变，胡老大赶紧利诱他：“告诉你，这件事不会牵扯太大的，到时候，公司为了面子，肯定会低调处理，悄悄让姓彭那个老家伙主动辞职了事。我们的目的是让他辞职走人，汪副总才有机会坐上他的位子，老子我，跟着汪副总也能步步高升，当然，还有你小子，也能跟着老大往上爬。”
方倚豪哪里听得进去，为了胡老大和汪副总的利益，让他去涉险，他可不是傻瓜。
胡老大见状，又抛出了另一招：“到时候，不仅仅是这些好处，你上次签的那笔大单提成，还有年终给你一笔大大的奖金，你小子一年的收入比人家干几年的还多。你不是跟我说欠着一笔八万块钱的债吗？有了钱，不就能马上还这笔债了吗？”
这些话说到方倚豪的心坎里了，胡老大说的那笔订单的提成不是小数目，不仅如此，还会给一笔丰厚的年终奖。那八万块钱像一座山一样压着他，让他整天都埋在怎么挣钱的焦虑中。有了这些钱，那八万块的债就可以还了，母亲的担忧就可以化解了。
想到这些，方倚豪有些动摇，对胡老大说道：“我怎么可能去录音？我又不是办公室的秘书，又不在他跟前。”
胡老大一听有戏，跳起来走到他面前，神秘地说道：“这你放心，办公室正缺人手，我推荐你过去帮忙，你机灵点，发现有苗头，就把这个放在他面前。”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打火机，递给方倚豪。
“这是……录音用的？”方倚豪奇道。
“这是新型录音笔，汪副总从国外带回来的，还真是个打火机，你拿它点烟，没人会怀疑，点完了就放在老家伙面前。”胡老大解释道。
“还真高科技啊，”方倚豪说道，“可还是有问题，我是销售部出去的，能有机会跟着他？”
“前段时间我骂你，不是被老家伙看到了吗？你去他那儿，他肯定不会怀疑你，要不然我怎么会选中你小子？”胡老大说道。
原来是这样，自己成了这些人权力之争的一颗棋子，但不知道，被利用完后，会不会遭遇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方倚豪还是举棋不定，又问道：“彭总是为了公司的发展这么做的，又不是为了他个人的私利，这种录音检举有效吗？”
“我告诉你，这件事十拿九稳，上面还有秦总帮着咱们，老家伙向银行高管行贿，就是秦总授意的，懂了吗？”胡老大得意地说道。
方倚豪听得身上冒汗，集团总部那位秦总他见识过，如果是秦总授意让彭总去行贿，又让胡老大派人去录音检举，这不是挖了个坑让彭总跳吗？没想到，企业中的权力之争这么险恶。他又想到马晖的提醒，人心难测，不要卷入漩涡中。可现在，胡老大把什么都告诉了他，他还能置身事外吗？
胡老大见方倚豪还是犹豫不决，没有向自己表态的意思，心里一横，变了副嘴脸，恶狠狠地对他说道：“你小子还在想什么？上次那笔帐我还给你记着，这件事办得好就一笔勾销，还给你大笔奖金，如果你想打退堂鼓，老子丑话说在前头，除了让你走人，还让你再也别想在销售界混！”
方倚豪在胡老大的威逼利诱下，没有反对，也没有表态赞同。胡老大只当他是默认了，让他收下了打火机。紧接着，就安排他到办公室帮忙，跟在彭总的身边。
没过几天，方倚豪接到胡老大的指示，说这两天就会有情况，让他准备好。果然当天晚上，彭总就在外面请银行高管吃饭，只带了方倚豪和另外一个秘书前往，还让他们俩安排好酒席就离开。
彭总和银行高管两个人单独吃饭，肯定会进行黑色交易。方倚豪点好菜，倒上酒，一切就绪，伺机向彭总点烟，把打火机丢在了桌上。
两个小时后，接到彭总的电话，方倚豪和另外那个小伙子赶去接人，他又趁人不备，把那个打火机拿走。
这一切都进行得太顺利了。他拿着打火机回到公司销售部格子间，在自己那台电脑上将音频材料转换格式，重新导入一个优盘里。戴上耳机一听，他果然听到彭总与银行高管的对话，其中谈到了六万块钱，彭总贿赂银行高管，以取得低息贷款，银行高管欣然接受，表示可以尽快办理贷款业务。两个人愉快地完成了交易，还夹带着幽默的谈笑。
方倚豪听着录音，却毫无幽默感，只觉得人心险恶，这个录音，将成为彭总行贿的证据，出现在纪检部门领导的面前，六万块钱不算什么大数目，集团公司会看在彭总劳苦功高的份上低调处理，但这件事却足以让彭总丢尽颜面，只有主动向集团公司提请辞职，灰溜溜地离开瑞安公司。而真正的得利者，汪副总，会因此取代彭总，坐上总经理的位子。胡老大也会因此获得汪副总的重用。至于那位集团公司的秦总，不知道又会在其中获得什么利益。
方倚豪跟彭总接触不多，但在公司里也听闻了不少彭总的历史。据说，彭总是瑞安电子厂的老厂长，瑞安电子厂被一家大集团收购兼并后，继续聘任他为总经理，他一直兢兢业业、敬业奉献，为瑞安的发展献出了半生精力，如今年近六旬，却要背上行贿的罪名，惨淡收场。
方倚豪一整夜辗转反侧，手里拿着复制了录音材料的优盘，犹如掌握了彭总的命运。第二天一早，他到了瑞安公司销售部，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发愣，等待胡老大的召唤。可到了下午，他也没见到胡老大，只接到一个电话。胡老大在电话里叫他准备好证据，然后亲自去纪检部门检举彭总，实名检举，才有希望将彭总拉下马。
方倚豪这才如梦方醒，录音和检举都让他一人去完成，他就是被胡老大推到刀剑前面的挡箭牌，那些幕后操作者们躲在地下暗流涌动，表面上却装得若无其事，只让他方倚豪出面接招，成功与否，都让他方倚豪一人承担。
下了班，方倚豪还拽着优盘，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他不知道怎么回事，直接去了二叔疗养的医院，想见见方婉。
他走到二叔的病房外，听到方婉正和父亲谈话，悄悄站在门口没有进去。他听见方婉说：“爸爸，我跟秦风的事，一直让我很矛盾，我总觉得他不是我心中想要的人，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心中想要的是什么样的人？”方建民问道。
方婉犹豫了片刻，缓缓道：“爸爸，我说了你别笑话我。我记得应该是上初中的时候，就开始对男生有感觉了，那时候我就喜欢那种正直勇敢的男生，那种浑身上下都充满阳光，又充满正气，遇到任何事都不怕，可以保护我照顾我的男生，我觉得那样的男生才是真正的男子汉……其实……其实……那时我对豪哥……”
方婉后面的吞吐让方建民没有听清楚，方建民继续问女儿对秦风的态度，可门口的方倚豪却听得清清楚楚。方婉口中的初中时爱慕的男生就是他，方婉喜欢他的正直，喜欢他的勇敢，他在她心目中一直是个男子汉，可如今，他却做了一件很龌龊的事。
方倚豪的内心挣扎着，他从口袋里取出那个优盘，紧皱着眉头，心里对自己说：这种卑鄙可耻的事，不是我方倚豪做的，从来都不是。
他暗下决心，哪怕被胡老大赶出公司，再也无法在销售界找到工作，他也不能去做违背良心的事。小婉一直把他当作男子汉，他怎么能去做这种的事？他相信，只要他的信心不倒，再大的困难也不能压垮他。
想清楚了这些事，他觉得一下子轻松了许多。他没有进去跟二叔和方婉打招呼，悄悄转身往回走，缓缓走在医院的走廊上，看着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来往穿梭，仿佛一切都变得洁白无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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