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忏悔
这时，在旁边喝了一杯又一杯红酒的叶玫，突然端着酒杯走了过来，摇摇晃晃地举起手中的酒杯，浅笑着说道：“麦琪，你要相信杰克，他人生的三十年里有过很多很多女人，可他从来没有对哪个女人有过结婚的念头，那些女人都只是他欣赏的各种不同的花儿，只有你这朵百合，才是他的最爱。”叶玫傻笑了一下，又对秦风说道：“杰克，我说的对吗？这朵百合对你来说是与众不同的，而我呢？对你来说，我只是百花丛中的一朵玫瑰而已，一朵凋谢的玫瑰……所有的女人对你来说，都像一朵朵盛开的花儿，一朵凋谢了，又会出现一朵新鲜的……”
叶玫喝了不少红酒，情绪不好，喝得又急，已经处于半醉状态，她说着说着就往秦风身上倒去，秦风一把抱住她，急道：“罗丝，你喝醉了，不要胡说八道。”
“我胡说了吗？”叶玫倒在秦风怀里，仰头苦笑道，“你说过爱我一辈子的……forever（永远）……forever（永远）……可为什么不愿意跟我结婚呢？为什么？……”
秦风听她提起旧事，此时此刻是大忌，慌忙大叫：“快来人——，她喝醉了，快把她扶去房间里休息。”
叶老太见状，急忙奔过来，一边埋怨女儿不懂事，一边和几个保姆一起扶着女儿去一楼的房间。叶玫不由自主地被扶走，嘴里还不停地念着“杰克……杰克……”
秦风目送众人将叶玫扶走，转头看着方婉，见她双眉紧锁，表情愁苦，急忙解释道：“麦琪，我是有过很多女人，可她们都不是我要找的感觉，我只对你，麦琪，我只对你，才找到我要的感觉。”
方婉抑制不住内心的难受，嘴唇微张，喃喃道：“那些对你付出真情的女人，你就那么轻易地放弃……就像叶玫姐，她一直深爱着你，因为你的绝情，她把自己陷入一段痛苦的婚姻，现在她还爱着你，而你早把她忘掉了……难怪你从没打算跟哪个女人结婚，却偏偏对我……原来我对你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作用……只是不知道，发挥了这个作用之后，我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叶玫……”
“麦琪，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你还纠缠着干什么？”秦风不耐烦地说道。
“过去的事？”方婉两眼注视着秦风，“你曾经那么爱叶玫，她为你堕胎伤了身体，你都不愿意给她婚姻……你知道她嫁给那个法国人都是为了跟你赌气吗？她不爱那个人，那个人经常跟她吵架打得她遍体鳞伤，她这次回国就是打算离婚的……我知道你一直都跟她有联系，她在你心里才是代表爱情的玫瑰，你们之间才是心灵交融的真爱，可为什么这样的感情你都不愿意跟她结婚？……难道真的就是因为你干妈要你娶我，娶了我，你就能成为宏发集团的继承人？”
“No，No……”秦风心里一片凌乱，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秦明德看见秦风和方婉在争论什么，他早已等得不耐烦，大声叫道：“秦风，你跟方婉还在啰嗦什么？女方家人不来就不来，订婚仪式照旧举行，别让你干妈等久了。”他又指了指方倚豪，怒道：“马上叫人把这小子轰出去，不准他在这儿扫兴。”
裴劲松听这话丝毫不把他这个主人放在眼里，对方倚豪示意让他过来，然后对秦明德说道：“老秦，倚豪是小婉的堂哥，也是我的助理，说什么都应该是今天的座上宾，你这‘轰出去’太过了！再说，女方家人有没有同意这门婚事还是未知的，怎么能急得不管礼数了呢？我看这仪式还是暂时取消，等小婉回去处理好她父母那边的事，双方家人都满意后，再举行也不迟。”
“不行，所有亲朋好友都来了，今天必须举行。”秦明德又弯下腰对旁边的郑美盈说道：“美盈，你看，秦风按你的意思，跟方婉举行订婚仪式，半年后，就举行正式的结婚仪式，这桩婚事算是板上钉钉了，你放心了吧。你答应把股份转让给秦风，就在这仪式上表个态，当你这干妈送的礼物了，你看怎么样？”
郑美盈歪斜着脑袋，眼珠子凸出，怪异的表情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秦明德立刻向大厅里所有人抬了抬手，要求大家肃静，听郑美盈说话。
郑美盈抬手指了指方婉，秦明德立刻叫秦风带方婉过来。等方婉走近了，郑美盈颤音说道：“是我让小风娶你的，只要小风娶了你，我就把我名下所有的股份和财产全部留给你们，但我有个条件，你们将来生的第一个孩子，必须姓裴，是裴家传宗接代的人。你们明白了吗？”
“干妈，您放心，这个条件没问题。”秦风答道。
“还有，”郑美盈继续对方婉说道，“你那边方家的人同意不同意没有关系，你本来就不是方家的人，方家的人无权左右你的婚姻。你乖乖嫁给小风，将来跟小风一起打理好宏发集团，为裴家和秦家生儿育女，我就放心了。”
方婉被郑美盈这番话搞糊涂了，对她这种颐指气使的态度有些生气，正想借机问她很多问题，解开心中的谜团。方婉上前一步，直面郑美盈，瞪着那张怪异的脸问道：“裴太太，有些问题藏在我心里几年了，一直没弄明白。既然你对我的婚姻有要求，要求我嫁给秦风，又要求我将来的孩子姓什么，那请你回答我的问题，让我明明白白地订这个婚。”
郑美盈突出的眼珠子一动不动，死死盯着方婉，嘴巴微张：“你说——”
方婉没想到她这么爽快就答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毫不掩饰地倒出心中的疑问：“我以前根本不认识你，为什么你一见到我就那么恨我？想尽各种办法害我？两年前，你让你身后这个女人来打我，后来又找人想强暴我，把我从高远公司赶走，害我在这个城市无处安身，差点流落街头……你曾经提过的‘贱女人’指的是谁？你说我不是方家的人，你是不是知道我的身世，认识我的亲生父母？……我在这个世界上活了23年，却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亲生父母是谁。你这么对我，一定是有原因的，你一定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快告诉我……”
方婉的一声声控诉和质问，像敲钟人敲打钟一般一声声刺耳地打进郑美盈的心头，这一句句问话背后的答案，都是郑美盈多年来的心病，二十多年前的恩怨情仇，真的要在大庭广众下昭示出来吗？郑美盈感到神经一下子绷紧了，脸部肌肉开始一点点抽搐……
“你为什么选我嫁给秦风？秦风有过那么多女朋友，没有一个能迈入裴家和秦家的门，对于我，一开始你也是坚决反对我跟秦风来往，为什么后来就变成了要秦风娶我？你还用丰厚的股份作为条件，答应秦风娶我后就能成为宏发集团的继承人。到底这背后有什么深意？”方婉的问话步步紧逼。
郑美盈被逼得透不过气来，脸部严重抽搐，浑身不停发颤。站在她身后的王秀芝察觉不对，弯下腰来看她，发现她抖得厉害，急忙对着方婉叫道：“你是怎么当干儿媳的，有你这么逼问婆婆的吗？”她又问郑美盈：“美盈，你觉得怎么样，需不需要吃药？”
郑美盈在方婉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坚定和执着的目光，虽然外表柔弱，但眼神里射出的是内心的强大力量，这种目光和气质她非常熟悉，在二十多年前，她曾被这种目光和气质折磨得寝食难安，恐惧又压抑。如今，这种目光和气质又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感到呼吸困难，不能动弹，神经开始紊乱……
秦明德也觉得不对劲，对秦风怒道：“你还不管管她，这个样子像什么话，能这样对你干妈说话吗？”秦风伸手去拉住方婉，想把她拉到旁边去说她两句，可他还没使劲，就被方婉一把甩开他的手。他生气地瞪着方婉，可方婉似乎看不到他，两眼直盯盯地瞪着郑美盈。
“请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不要让我糊里糊涂地当个被人利用的工具。”方婉依旧没有停止问话。
王秀芝想上楼去拿药，却被郑美盈的手拉住。郑美盈颤抖着叫了一声“劲松”，王秀芝急忙叫了叫裴劲松。裴劲松也对方婉的问话感到震惊，他和方倚豪站在旁边虽然一动不动，但愤怒的情绪已经在心里翻腾起来。听到王秀芝的叫声，他按压住心里的怒火，走到郑美盈面前，靠近她，微微低头，听她说话。郑美盈全身都在抽搐，想说话却说不出来，努力了很久，终于发出奇怪的话音，其他人听不懂，但与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裴劲松能听懂。
郑美盈颤声说道：“我这辈子最对不起你的……就是当初骗了你……我这家族遗传病根本生不了孩子……你陪我走到今天……我知足了……我……把什么都……给你女儿了……我已经……赎罪了……赎罪了……”
裴劲松本来有万千怒火，还有很多质问，但郑美盈的状态非常不好，他知道在这种情况和这种环境下，都不是自己该发火质问的时候。他伸手摸了摸郑美盈的手，怒声对王秀芝道：“快去拿药——，叫陈医生——”王秀芝应声冲上楼去拿药，大厅里的保姆慌张地跑去打电话叫医生。
郑美盈感觉到裴劲松的手传递过来的温暖，突然展开了一丝笑容，尽管那张扭曲的脸笑起来也很难看，但这笑容却是发自她心底的一丝温情，她拼尽了一生，想要得到的，无非就是裴劲松对她的温情。她也预感到自己的气数尽了，到了该走的时候，能得到裴劲松的原谅，才是最重要的。
“劲松……我做了一些事……对不起你……你要原谅我……”
裴劲松看着那张扭曲的脸，那脸上流露出一丝渴求和期盼，笑容虽然很难看，却使那张脸不再狰狞和凶狠。他没有办法对一个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人再计较什么，他皱着双眉微微点头。
郑美盈看到他的点头，如释重负般，笑容更加舒展了。
她又转头看着方婉，突然十分畏惧地说道：“不要……来找我……我赎罪了……赎罪……了……”
等王秀芝拿着药飞奔下楼时，郑美盈已经垂下了拉住裴劲松的那只手……
郑美盈，通过自己的方式进行忏悔和赎罪，走完了她的人生路，走的时候，倒是得到了一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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