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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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玉兰还沉浸在儿子的病危悲痛中，刚才病房里吵吵嚷嚷的，她都没回过神来，忽见一个比洋娃娃还漂亮的小女孩跑过来，拉着自己的手，稚嫩地叫着“奶奶”，她一下子懵了，旋即又微笑道：“这是谁家孩子？长这么漂亮，哎哟，真漂亮，你妈妈呢？”

        “奶奶，奶奶，我是您的孙女。”小女孩的声音带着奶气，但发音很标准，每个字吐得很清楚，周玉兰听着酥酥的，感觉心都快被融化了。

        “我的孙女？瞧这孩子，我哪来这么乖的孙女哟，你妈妈在哪儿呢？”周玉兰不禁蹲下去摸了摸小女孩的脸蛋。

        “就是啊，小妹妹，你是认错人了吧，你妈妈和奶奶不在这儿。”唐丽也掺和着说了一句。

        房间里的人都认为小女孩迷了路，又认错了人，裴若婉也是这么认为，两个中年女人跟小女孩逗玩，她便直接走出病房。刚跨出两步，听到高跟鞋响亮的声音，一个女人的身影转入这间病房。裴若婉又是一愣。

        这个女人穿着一袭黑色的大氅，身材高挑，波浪般的长卷发披散着，脸上画着浓妆，白皮肤、大眼睛、高鼻梁、花瓣唇，除了气色略显衰老，其他都跟几年前一样。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是桑安安。

        桑安安走进病房，正好与裴若婉碰上。俩人惊讶地注视着对方。

        有几年没见过桑安安了，她依然是一副冷傲的表情，脸蛋和身材都完美得无可挑剔，她的美，令任何女人在她面前黯然失色。裴若婉见到她在这时出现，心里五味杂陈。

        桑安安瞥了裴若婉一眼，径直往病房里走去，走到周玉兰的面前，蹲下身扶着小女孩的肩，柔声道：“朵儿真乖，找到奶奶了，再叫一声奶奶，还有爷爷。”她指着周玉兰和方建国，教小女孩叫奶奶和爷爷。小女孩露出甜甜的笑容，奶气的声音朝着周玉兰和方建国叫着“奶奶”、“爷爷”。

        “小桑，是你呀……这……这是……”周玉兰惊得目瞪口呆，看看桑安安，又看看方建国，心里没有了主张。

        方建国也凑过来两眼盯着桑安安，心里满是疑惑。

        桑安安慢慢站起来，看着周玉兰和方建国，嘴角露出笑意，说道：“叔叔，阿姨，这是我女儿，名叫桑朵儿，是我跟倚豪的孩子。”

        “这……怎么可能……不是说……”周玉兰想起几年前的事，桑安安怀孕，桑家的姑妈电话骚扰，逼着方家出钱让桑安安和方倚豪赶快结婚，可后来方倚豪被桑安安的父亲害得失了工作，桑安安怀着孩子跟了富商韩亚东，那孩子就是韩亚东的，怎么现在又说是方倚豪的。

        桑安安也不回答，蹲下身把小女孩桑朵儿抱起来，一把交给周玉兰，说着：“朵儿三岁了，这三年跟着我过得并不好，我听说了倚豪的事，不管他能不能好起来，这孩子都得交给你们，麻烦你们把朵儿带大。”

        周玉兰接过孩子，一脸的茫然，不知该说什么：“这……这……”看着孩子在怀里安静地微笑着，一双眼睛忽闪忽闪地眨着，她又喜欢得很，情不自禁跟孩子逗乐。

        方建国沉不住气了，开口叫住桑安安：“小桑，你这突然把孩子带来，就这么交给我们，总得有个说法吧，倚豪还在抢救，我们方家最近发生了很多事，大家都着急担心，你不能就这样把一个这么小的孩子交给我们。”

        桑安安环顾了房间，看了看几个人的表情，又看了一眼孩子天真的笑容，说道：“孩子这么漂亮可爱，难道你们不喜欢吗？那天我带着孩子远远地看见你们，我就跟孩子说谁是奶奶，让她记住，今天来的时候，我让她先跑过来找奶奶，她一下就找对了。这不是说孩子跟你们很有缘吗？这次我回来，听说倚豪病情这么重，我决定要陪在他身边，不管他能不能好起来，也不管你们同不同意，我一定要陪着他。所以，孩子需要爷爷奶奶照顾，就麻烦你们照顾一下，这样行吗？”她说话的语气完全不像几年前那种傲慢的态度，反而多了一份客气。

        方建国和周玉兰对视了一眼，没再说什么。

        “哎呀，大哥大嫂，倚豪真有个这么漂亮的女儿，那是好事啊，万一倚豪活不过来，也给方家留了个后，不是吗？”三婶唐丽最喜欢说三道四，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大家听着都觉得不入耳，周玉兰白了她一眼，说道：“三弟妹，你怎么咒倚豪活不过来啊。”

        “大嫂，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朵儿这么漂亮，是我们方家的骨肉多好啊，你这年纪也该当奶奶抱孙子了，是吧？”唐丽继续解释着，伸手捏了捏小女孩桑朵儿的脸蛋，问道：“朵儿，你说是不是？喜欢奶奶吗？”

        小女孩桑朵儿眨着大眼睛，不明白大人之间在说些什么，但抱着她的是奶奶，这件事情是确定的，她朝着周玉兰又叫了一声：“奶奶——”

        周玉兰被孩子叫得心里酥酥麻麻的，赶紧接话：“哎——，朵儿真乖。”她又看了看方建国，小声对他说：“我们帮着照看下孩子吧。”方建国心里清楚，这孩子是不是方倚豪的，等方倚豪醒过来再追问不迟，桑安安有心陪着方倚豪，也不是什么坏事，现在先帮忙照看着孩子也没什么，何况这孩子长得漂亮，嘴又甜，十分讨人喜欢，他也情不自禁喜欢上了。他对周玉兰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周玉兰立刻欢喜地抱紧孩子，在孩子的脸蛋上亲了一口，那孩子一点不反感，倒是乐呵呵地笑开了花。这情景让方建国、方建军、唐丽也觉得温馨怡人。

        此时唯有裴若婉的心里是难受的，走廊上的梦境和现实中的病危，还有方家人把一切不如意推在她身上，这些事已经够令她心情沉重，现在又冒出个桑安安，还带着个孩子，说是方倚豪的，不知是何居心。

        一名护士走过来说，方倚豪已经抢救过来，推进了重症监护室，让家属过去看看。病房里的一大群人纷纷走出去，往重症监护室跑去。

        方倚豪经过了几次抢救，在各种先进医疗仪器的帮助下，勉强维持着生命体征，但是病重似乎没有减轻，依然命悬一线。一群人到了重症监护室外面，隔着玻璃墙看着里面的方倚豪，大家心里都不好受。周玉兰和方建国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禁不起这样的打击，周玉兰看见儿子的样子心里恐惧万分，身体开始颤抖，方建国更坚强，但此时也有些承受不起，禁不住皱紧了眉头。三叔方建军和三婶唐丽在旁边想安慰俩人，说了几句话，也不管什么用。桑安安开口劝四位长辈带着孩子去休息，她会守在重症监护室外面，有什么立刻通知他们。四个人认为这样也好，带着孩子又回到刚才那间病房去。

        走廊上只剩下桑安安和裴若婉两个人。

        裴若婉忽然间感觉自己在方家人的眼里成了多余的人，方家人只管跟桑安安商量陪护的事，把她晾在一边不予理会。她心里不是滋味，但此时也没有心思去争辩，只想看着方倚豪能好起来。

        桑安安穿着高跟鞋在走廊上踱来踱去，焦躁不安，回头看了一眼坐在长凳上安静如初的裴若婉，又走到她身边，挨着她坐下来。

        “听说你和倚豪准备结婚了？”桑安安问道。

        “听谁说的？”裴若婉正想问桑安安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又是怎么找到医院里来的。

        “我这次回来就去找过倚豪，碰到肖博文，他把所有事都告诉我了，我才急着赶到医院里来。”桑安安回答道。

        “原来是这样。”裴若婉外表很平静，停了两秒，反问道：“你回来想干什么？你说你女儿是倚豪的，可是……你到底想干什么？”

        桑安安转过脸来，正对着裴若婉，细细打量着她，两双眼睛对视了几秒，桑安安看见裴若婉坚定的目光，便收回自己的目光，回头看着前方的玻璃墙，哀叹着说道：“小婉，说了你也许不会相信，我这几年过得并不好，跟那个老男人去了山西后，生下了朵儿，哼，那个老男人一看是个女儿就不喜欢，他前面已经有了两个女儿，我又生了一个，他左看右看都不顺眼，想有个儿子，老天爷就是不给他。”

        裴若婉瞟了她一眼，听说这些事有点惊奇。

        桑安安继续说道：“我带着朵儿在山西呆不下去，就想跟老男人离婚，分点家产去美国。他的确给了我很大一笔钱，我带着朵儿去了美国，我姑妈一家和我爸也跟着去了，刚开始那段时间，我们过得很好，我把所有对姑妈一家的承诺都实现了，住别墅，请保姆，想买什么买什么……可没过多久，那笔钱就挥霍得差不多了，一大家人的开销等着我想办法，我出去找工作，找不到什么体面的好工作，只好重操旧业干起模特这行，收入倒也不错，可没想到……”

        桑安安回想起在美国的一段混乱的日子，整天跟广告公司一帮人厮混在一起，做完正事，男男女女就去酒吧鬼混，喝酒、吸毒、性爱，谁跟谁都谈不上感情，只是追求满足身体欲望的刺激……渐渐地，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不知道是因为吸毒还是性伴侣混乱，身体抵抗力越来越弱，经常莫名其妙地持续发烧，人也越来越消瘦，她去医院检查，得到了一个令人无法承受的结果，她不敢想，也不敢告诉任何人……后来，她失去了工作的能力，家里没了经济来源，姑妈一家不停地抱怨，父亲又参与打牌赌博，家里的状况一天不如一天……最近，她发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糟，把房子卖掉后，姑妈一家跟随表妹去了另一地方，父亲整天滥赌，她也不想管了，看着幼小的女儿可能会面临无人抚养的结局，她毅然决定带女儿回国，回到国内才知道，老男人韩亚东因涉嫌巨额资金行贿被投入了监狱，她走投无路，只好带着女儿来找方倚豪……

        “我……我身体状况出了点问题，朵儿这么小不能没有人管，我想……倚豪他不会不管我的……”桑安安闭着眼睛，摇头晃脑地说着，显得焦虑不安。

        裴若婉转头上下打量她，发现她确实清瘦了不少，以前她为了保持身材过度减肥，但生完孩子后多少都会变得更丰腴，可她看起来完全不像生过孩子的女人，整个骨架支撑着黑色大氅，丝毫没有肉感。

        “你身体怎么了？生病了？”裴若婉心软，反过来关心她。

        “我……我……没什么，”桑安安抬起头凝视着裴若婉，有些动情，声音变得沙哑，“小婉，我经历那么多，明白了一件事，倚豪才是真正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我和女儿现在无路可走，我只有来投靠倚豪，当年他那么爱我，我相信他不会不管我的……”

        裴若婉睁大双眼瞪着桑安安，桑安安口中提到的当年事，曾经是她穿心掠肺的伤痛，方倚豪跟桑安安热恋，她像个可怜的丑小鸭一般被甩在一边。是桑安安带给方倚豪失恋的痛苦，她尽心尽力去照顾他，慢慢获得了他的爱。那些年，在桑安安的魅力光环下，她的美永远是被遮掩的。如今，桑安安又带着女儿来投奔方倚豪，还利用女儿的可爱获得了方家父母的情感分，把她裴若婉置于何地。

        “你……你……”裴若婉气得说不出话，平复了几秒后，颤抖着说道：“豪哥现在生死未卜，他怎么可能接受你照顾你？”

        “我不管，我就在这儿守着倚豪等他醒过来，朵儿交给他父母照顾，我也放心。”桑安安又恢复一副自我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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